012章 為社員同志們讀報
012章為社員同志們讀報
還有一些更奇葩的問題。譬如大家都在參加農業勞動,而你每晚都在挑燈夜讀,社員們就會向上反映,某家晚上燈火不熄,不知在搞什麼事情,你們革委會是不是去管一管?
你如果回答說你在看書?革委會的人問你在看什麼書,如果不是毛選而是其他的書,你不但不會受表揚,可能還會挨批評,說你不熱愛廣闊天地,不熱愛勞動,異想天開!
所以,在這幾年,要讀書惟有進入學校。學校用電,教室是日光燈,而且讀書的成本是如此便宜,何樂而不為呢。
開學的日期漸漸臨近了。
這期間,楊夏又去割了兩次梭草,捉了幾次黃鱔,在開校前,加上娘親給的零花錢,終於突破了30元,在此時的赤泉中學高中生中,絕對算是「首富」了,沒有誰有事無事身上會揣30元錢。楊夏前世高中畢業時曾在赤泉鎮上請客,滿滿一桌客人,滿滿一桌菜,只花了5元1角,在後世的赤泉鎮,絕對是510元。
與阿蓮的關係得到了緩和,愈臨近開校的日子,阿蓮臉上的笑容愈多。看來,小妮子生了幾天氣后,終於想通哥哥不是**,不是害她的了。
當然,楊夏沒有忘記自己的本業寫作。
上學前,他又投了兩次稿子。第一次是8月初,向《北斗星》詩刊投寄了一組帶有濃烈學生味道的清新小詩《朝陽》;第二次是幾天前,向《詩鼎》雜誌投寄了一組朦朧詩《南蜀印象》。
與散文相比,楊夏更相信自己的詩歌水平。雖然後世的華夏詩界遭到了很多人的詬病,但無可否認的是,華夏自朦朧詩起的新詩,整體上了一個台階,迅速拉近了與世界詩壇的距離。
朦朧詩,其實是相對於傳統的比較淺白的詩來說的,而且是不寫這種詩歌的所給出的「定義」,所以,朦朧詩的說法本身,就不一定站得穩腳跟,之所以這種詩大行其道,一是對傳統的反叛的需要,二是詩人的故作深沉。
如果你能讀懂朦朧詩,最終你會得出一個結論:不過如此。詩歌雖然有繆斯,但切不可神聖化,詩歌說到底,也只是詩人表達感情的一種手段和形式。但凡神聖化的東西,最後都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這一生,楊夏不會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詩歌上,現在寫,或者在未來一兩年內也寫,他只衝著兩個東西,一個是錢,第二是名。
如果說在娛樂時代到來之前,什麼最容易出名,那肯定是詩人,一個朦朧詩人是所有大學生的偶像,如果你說你不知道誰是某島,誰是某城,那你根本就不配當大學生。而且,這些人獲得的不只是名,還有大批的「擁躉」,也即粉絲。而且,這些粉絲對詩人的支持與擁護,遠超對歌星的持久度,有些甚至是一輩子的,由此可見朦朧詩人在民間的號召力。
當然,也不是說人人都喜歡這個,譬如學理科的人大多對朦朧詩及其人物敬而遠之,但學文科的,卻有相當比例的人喜歡著這個。
但是,楊夏是不同的,楊夏只需要證明自己是一個詩人罷了,然後,就會放下這個桂冠,該幹嘛就去幹嘛。
而且,楊夏一點兒也不「反叛」,也不準備「反叛」,在華夏,「反叛」的成本非常高,自己是個俗人,沒必要去摻和那些事兒。
所以,楊夏的詩歌,雖然擁有朦朧詩的藝術手法,但卻傳播的是一種正能量,譬如某婷的詩歌,大多就屬於這種,所以某婷作為一個作家詩人,後來的人生也算是圓滿。
這天,楊夏正在家裡思考進入赤泉中學后,如果安排自己的時間的問題,姐姐楊春風也似地跑回來「老五,快,林隊長說讓你去開大會。」
「為什麼叫我去開大會?」楊夏覺得林隊長林貴仁這個安排有些奇葩,自己算啥,未成年人啊,說話算數么。
「我不知道,林隊長叫你快點。我看他在陪著大隊兩個人,此外,還有兩個我不認識的,穿得很好,戴著手錶,城裡人呢。」楊春不依有撓。
「好吧,前面開路。」楊夏只得跟著姐姐,去公棚。
生產隊里開大會,一般就在公棚里開。一來公棚里有些板凳可以端出來坐,普通家人可沒那麼多凳子,二來公棚附近有很多冬天的苕窖,苕窖上的大石板一塊可以坐五六人,此外蔡家灣的公棚緊臨林家院子,林姓屬於社員最多的姓,在此開會,眾人求個方便。
說起來,奇葩的還有蔡家灣這個地名,整個村子里竟然沒有一戶姓蔡的,甚至就是後世娶進來的媳婦,也沒一個姓蔡的。蔡家灣與姓蔡的絕緣。但是,蔡家灣的沙性土壤種蔬菜卻不錯,很多人懷疑,此蔡家灣怕是「菜家灣」吧,但是,此時沒有哪個社員,後來沒有哪個村民提議改成「菜家灣」這個地名。
明顯,蔡家灣的人不願意成為「菜」。
雖然在隔壁院子開會,但路程也不遠,楊家所在與林家院子,都是緊靠老馬山腳修建的民居群落,雙方相距不過幾塊地的距離。
生產隊里開大會,雖然楊夏不會去摻乎這個熱鬧,但其他家庭的孩子卻喜歡人多笑鬧之處,所以,當楊夏趕到時,公棚附近黑壓壓一片,蔡家灣的人從來沒有如此齊過。四個頗有身份的人,與林貴仁一起坐在顯眼之處,憑目光就可掌控全場。
因為有陌生人或者大領導,現場鴉雀無聲。
看到楊夏施施然地走來,林貴仁大聲叫道:「哎呀,哎呀,我們蔡家灣的大秀才終於來了,快過來,在林叔身邊坐下,今天,林叔給你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請你給我們讀報紙,傳達黨/中/央/華/主/席/的聲音!」
「林叔……」楊夏依言走過去。
「這是大隊的郭主任、楊主任,這是縣上駐公社社教隊的李主任、張主任。這小子,是我們蔡家灣剛剛考取赤泉高中的楊夏,秀才啊……」林貴仁介紹道。
「各位領導好!」楊夏站著向四人敬了一個抬手禮,沒辦法,在這些掌握著社員生死的人前,必須裝萌啊。
「小夥子不錯,那我們就開始吧。」那啥李主任擺了擺手說道。
感覺上,這個李主任對林貴仁玩的這一套並不感興趣,一個鄉巴佬,真是沒見識,一個高中生都能稱之為秀才,那咱這些社教隊成員呢,豈不是舉人、進士了?所以,他擺手的動作幅度顯得頗大。
可是,林貴仁也只有忍了。因為社教隊的人來了就說,要與廣大社員們一起讀報,聽聽來自上京的黨中央的聲音。
如果沒有這些人,蔡家灣讀報的權利一直被一個人掌握著,那就是林貴仁,尊敬的林隊長在五十年代也是讀完了小學的,讀個報紙正是他的權利與地位地反映,其他人,想讀報紙都不行,沒那資格。
可是,社教隊來了,林貴仁就不敢託大了,因為他讀報,每次都會念一些錯別字,如果全部是蔡家灣的人在,他一點也不怕,可這上級來人,他就不願意出那個洋相了。
而且,林貴仁有個感覺,這篇文章遲早都要學要讀,他一直在等上級的命令,與以前讀過的報紙相比,這篇文章有幾個地方他都容易出錯,譬如,他讀那個「考雞吃」,就被他讀初中的兒子糾正了幾次「爹,那不是考雞吃,那是考茨基!」
管他是「考雞吃」還是「考吃雞」,反正林大隊長覺得除了這個以外,有些外國人的名字實在讓人搞不懂,譬如那個「摩爾根」,不就是「摸你根」嗎?可是,一個老外憑什麼要摸我根呢,這那啥……這些老外難道真的是不堪教化,永遠都是蠻夷之人?
讀的報紙是《南蜀日報》轉發的《官聲日報》的一篇文章,《實踐是……惟一標準》一文,前世成為省報記者后,楊夏去翻閱舊報紙,無意中曾翻到這一篇,也曾認真的拜讀過。
而直到後世相當長的時間,有些東西解密之後,楊夏才知道這篇文章誕生的複雜性。此時,能夠相當於在第一時間領讀這篇文章,楊夏內心裡還是頗為自豪的。
讀報紙,不需要多高深的文化,但也頗為講究,即聲音不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聲音的高低最好介於發言與講話之間,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長短斷句要找准位置,如果這樣,一篇報紙文章就能較準確地讀完。
楊夏拿到報紙時,就明白了,這篇文章不要說林貴仁,就是這些所謂的社教隊主任們,也不一定會讀,蓋因文章中的括弧太多,括弧以及括弧內的內容,是否讀出聲來,要根據情況而定,如果是內容之補充,是必然要讀出來的;如果只是「備註」,就不需要讀出來,譬如「(《毛選》第五卷209頁)」字樣,就不需要讀出來。
一個稍顯稚嫩的童聲,開始回蕩在一九七八年的時空下——
檢驗真理的標準是什麼?這是早被無產階級的革命導師解決了的問題。但是這些年來,由於「四人幫」的破壞和他們控制下的輿論工具大量的歪曲宣傳,把這個問題搞得混亂不堪。為了深入批判「四人幫」,肅清其流毒和影響,在這個問題上撥亂反正,十分必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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