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境（二）

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就證明小傢伙是順利的來到這個世界上了。雲悠然呼出一口氣，為躺著的婦人感到由衷的高興。一雙黑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那一小團粉粉的肉，說實話，雲悠然真的很好奇，那粉粉的，小小的一團抱在手中會是怎樣的感覺呢？

正想著，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朦朧起來了。抱著嬰兒的婦人不見了，產婦也不見了，穿黃色長裙的少女也不見了。眼前的景緻再一次出現一片白霧。漸漸的，白霧由淡到濃，再由濃到淡。交替的變幻著。因為有了前一次的體驗，這回雲悠然的心也沉澱了許多，不再像上一次的那般驚慌失措。靜靜的等待眼前的事物也再一次變得清晰起來。這回雲悠然出現是在一個擺設非常簡單，但是極其乾淨整潔的房間內，全套的木製傢具上擺設著一兩件渾濁的玻璃飾品，手工簡單而粗糙，但造型卻是相當的考究。仍然有著很好的觀賞價值。

床榻旁邊坐著一位婦人，赫然是先前幫著產婦揉肚子的那位，此時她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儼然沒有那會兒的急迫與嚴厲，雙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寵溺看著坐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和襁褓中的孩子。彷彿眼前的一大一小在她眼中就是滿滿的一世界。

床榻上的女子低著頭逗弄著懷中抱著的孩子，孩子僅僅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臉，明亮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逗弄她的婦人，小巧的鼻翼下方正張著粉嫩的雙唇愉快的吐著泡泡。由於婦人低著頭，雲悠然看不到她的長相，只見她用棉布纏繞著額頭，複雜的髮髻上只斜插著一隻銀色簪子，簪子上層層花瓣爭相開著，三排長短不一的珍珠串下來，隨著婦人逗弄孩子的動作，帶出一陣陣的輕晃，煞是好看。雖看不見女子的臉，可是雲悠然卻覺得這位婦人定是漂亮至極。那淡淡出塵的氣質，讓雲悠然有種希望她快點抬起頭來，好目睹她的風采的願望。

雲悠然站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兩位大人有發現她的跡象，於是心底那一絲的緊張也放鬆了下來。夢中果然是神奇的，自己居然還可以隱形！

「小姐，小姐，姑爺來了！」隨著聲音的傳人，一名少女推門而入，帶進一陣陣凜冽的寒風。床榻上的女子纖腰一扭背對著門，讓寒風無情的吹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卻將懷中的孩子護得更緊。

「碧雲，你看你這麼莽莽撞撞，都告訴你很多遍了，小姐在做月子，吹不得風！」床榻前的婦人站了起來，身形一閃就到了門邊，將門快速的關上。帶著責備呵斥著剛進門的小丫頭。雲悠然正感嘆著母愛的偉大，卻被婦人剛剛那極快的速度嚇到了。那是什麼速度？這簡直就是遊戲中的瞬移嘛！

「晴姨，奴婢一時心急，可姑爺已經在中堂了，大少爺正欄住了他。我一聽說了就急急的跑了過來……」喚作碧雲的丫頭見了婦人嚴厲的眼色，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回縮了縮，低著頭慌忙的解釋起來。由於雲悠然站立的角度，正好看見低著頭的小丫頭眼睛卻還偷偷的瞥向逗弄小孩的女子。

而被喚作晴姨的婦人停頓了片刻后，一雙寵溺的眸子漸漸變的擔憂起來。望向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女子抱著孩子，轉過身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看著抬起頭的女子，雲悠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過多珠花的修飾，甚至額頭還纏繞著厚重的棉布，可絲毫不影響她的光芒。白皙的皮膚，柳眉，紅唇，高鼻，鳳眼。這都是現在美容業中所推崇的樣板。完美的五官搭在一起，使得女子光芒四射。美艷至極、晃花了雲悠然的眼，心裡一陣陣暗嘆，世上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么？彷彿如臨仙境，撞見了嫦娥。

女子眼中閃過決絕，對著婦人道：「晴姨，你去跟大哥說，讓他進來吧。」聲音婉轉悅耳，卻含著淡淡的憂傷。

婦人一陣躊躇，「小姐，別為難自己。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會為你做主的。一定會讓他給你一個滿意的說法的。」

「晴姨，我知道。你幫我去帶話吧。」女子聲音不大，卻透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哎，我知道了。」婦人輕嘆，轉身開門出去了。碧雲看了美艷的女子一眼，眼中有著很明顯的慌亂。雙手揉搓著不知道往哪裡放。

「碧雲，我不怪你，你下去吧。」似是察覺了碧雲的難堪，美艷女子淡淡的開口。

被喚作碧雲的少女趕忙謝恩，轉身飛快的離開了房間。

雲悠然的眉頭皺在了一塊，她有些迷糊了。就在碧雲轉身的那一瞬間，雲悠然看見了她眼中的那一抹不屑。表面的恭敬，背面的不屑，這讓雲悠然很是不解。

待碧雲走後不久，晴姨將一名男子領了進來。男子穿著一身勁裝，像古裝劇中那些大俠一般。雲悠然也將幹才的不解放了下來，歪著頭評判著眼前的勁裝男子。男子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一雙深邃的眼眸透著些許不快，待看見懷抱小孩的女子之後，眼中的不快迅速淹沒，取而代之的是為人父的欣喜。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床榻上母子二人，久久不語。伸出手去想碰觸女子亦或是懷中的小孩，可是望向女子緊盯著的他的雙眸透出不耐和厭惡后，訕訕的收了回來。

「晴姨，你去幫我端碗參湯來吧。」女子輕言，顯然是要支開婦人。婦人眼中露出不解，不過也迅速的隱藏后，輕輕的點頭走了出去。路過門檻時還細細的帶上了門。

「輕塵，我……」男子嗓音沙啞，有些不知所措。

「說吧，你來的目的？」女子甚是嚴厲，與剛剛逗弄小孩的情景判若兩人。

「我想接你和女兒回家。」男子的聲音很輕，輕到讓雲悠然感覺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接我們回家？從側門進？然後讓人說你百里堂又添進了一位姨娘？還附帶一小孩？」女子輕笑，笑聲中沒有一點歡快，反倒是有著沉重的哀傷。「百里堂，你招惹我之前怎麼不說你是有家室的？而且還已經有一個三歲的孩子了？百里堂，你跟我說你這輩子就只會有我這一個妻，可是呢？現在，我是妻嗎？妾都不是！百里堂，你說你會愛我，愛我所生的孩子。可是你在我的孩子快要出世之前讓別人來告訴我她還有一位大娘，還有一位哥哥？百里堂……」

在女子的聲聲控訴中，雲悠然算是聽明白了，也為女子感到不值。再懷了對方的孩子之後，才知道所託非人。的確是令人傷心的一件事情。忽地覺得自己真不應該站在這偷聽人家小兩口的談話。

男子定定的站著，眼中也流出痛色：「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的高傲，可是我又不願意失去你，所以我想……」

「想？想著先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再帶我回去，反正我跑不了了，也沒有人再要我了，是嗎？」女子打斷男子的話，嗓音也變得沙啞，似要哭了出來。一雙鳳眸染上了晶瑩的淚花。美艷的臉頰無處不透著哀憐，讓人心也跟著悲慟，忍不住要將其擁進懷中，好好的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