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計中計
山水依舊,風物懷人。此時,那對人中龍鳳、乃至聽雪樓(見我的偶像滄月女俠《聽雪樓系列》)、早已是整個江湖的遙遠傳說。
新任的中原武林霸主是嫁衣樓,其擴張速度之快,令人乍舌。崛起不過五年,勢力已然威壓各大門派。所以,嫁衣樓發出的指令,仍然沒有任何人敢懷疑。
中原武林唯一可與嫁衣樓相抗的,是暗殺集團——棲楓組織。而棲楓組織的首領雷源,相傳與嫁衣樓樓主袁恩關係匪淺。
是以,現在嫁衣樓的地盤擴張,已是必然的事情。
中原的嫁衣樓
四川蜀中唐門
西方的光明教
關北的牧北山莊
東方的安居城
武林格局將被打破,誕生新的傳奇。
涼秋素爽,臨安城依舊是喧囂的,毫不為將至的寒冬苦惱。
臨安城中的東大街是赫赫有名的地獄之門,這裡是所有罪犯行刑的地方。此時的街道上人聲鼎沸,接踵比肩。據說,今日要殺的罪犯是光風山寨的二當家,說不定大當家梁霽月會帶人來劫法場。這麼刺激的事情,吸引大批觀眾。
說起光風山寨,在此地是大大有名。寨主梁霽月人稱「摘月天狼」,一手狼牙劍鮮逢敵手。手下子弟千餘人,近衛「九殺」更是名聲在外。山寨盤踞此地的南青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朝廷令行剿滅,臨安府尹陳濟棠四年來數次攻打,皆未有功。而梁霽月顯然不滿於此,力圖進一步擴大勢力。因此,在月前的打劫官府百萬官餉時,遭遇聽雪樓高手,二當家舒霽寒被捕。
此時,囚車緩緩駛進法場,一個青年男子五花大綁被押下車,跪於冰冷的刑台。但,那男子似乎累極,立刻踞坐於地,背後「罪犯舒霽寒」幾字立顯。兩個獄卒干著急,卻怎麼也拉他不起,目視陳府尹。陳濟棠抬手示意,任他所為。
舒霽寒冷漠的坐在刑台上,緘默不語,冷冷的隔開了與所有人的距離。
人群外圍的不遠處,輪椅上的女子,透過面紗,仍可見眉頭微蹙。右手撫著袖中劍,看著陳府尹的令箭落地,不由得眉目緊鎖。
小差役匆匆穿過人群,附於陳濟棠耳邊低語。陳濟棠面色繃緊,令下擇日行刑。府尹的決定讓剛平靜下來的人群,復歸嘈雜。犯人,卻依舊面無表情。
輪椅上的女子,劍柄沒入袖中,身後的灰衣男子推著輪椅離開。
蕭嶺倚坐在茶樓的靠沿上,雙手抄在袖中,蕭夫人今天穿了一套大紅的褶裙,綉著密密的白色小碎花,外面披一件銀色風衣,端的是瀟洒流溢,滿目清香。蕭嶺眯著小眼睛,吃著蕭夫人喂到嘴裡的大紅棗,甚是愜意。臨窗的好位子,讓他把輪椅上女子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老婆,你說她想幹嗎?」
「我猜啊,她想救舒霽寒。」蕭夫人也坐下來,吃了個小蜜橘。
「啊呀啊呀,老婆大人的腦子什麼時候這麼好使了?」蕭嶺猛然間心情大好,一把摟過她。
「別碰我哦,我會怒的哦老公......」蕭夫人威脅著蕭嶺,兩人鬧作一團。
有人敲門進來。兩人面面相覷,沒什麼熟人在這吧?
「請問是蕭夫人嗎?」來人五十左右,塌著兩條眉毛,和藹可親很是禮貌,看兩人抱作一團,仍舊面不改色。
「大叔你客氣了,我就是,怎麼了?」蕭夫人見有人來打斷蕭嶺的邪惡計劃,其實是心下大樂的。
「小老兒是這家醉風樓的老闆齊劍眉,一直風聞蕭夫人廚藝卓絕,想跟您討教一番,不知您是否肯賞臉?」齊劍眉好似真心想討教,可心下似乎又帶著自傲。
「齊老闆說哪裡話,長著有命哪敢不從,您等我跟相公商量一下好吧?」蕭夫人眉開眼笑,笑得跟朵盛開的牡丹一樣,其樂融融。
「好好,在下在三樓左手第二件房恭候夫人大駕,請。」齊劍眉興奮的彎腰施了一禮,帶門出去。
蕭夫人笑看著蕭嶺,像個諂媚的小狗,煞是可愛,有一種稚拙的情懷。見她哼哼唧唧的一口一個老公,叫的相當討好,蕭嶺看著她的笑容怎麼也氣不來。
「好好好,你去!好吧?我的夫人喏,我真拿你沒辦法。你說一小老頭,你跟他切磋什麼呀?哎,過來,親一口去吧。」蕭嶺擺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其實他心下也是屁顛兒屁顛兒樂著呢,每次老婆一教人做菜,就能吃免費的大餐,很划算啊。
「老公你等我哦,我很快的,一會兒做了菜叫人給你送來,好不好?」
「好,去吧去吧。」
蕭夫人大大的賞了他一口,轉身出門去,還不忘交代一句:「你不要亂跑啊老公!」
「知道了。」蕭嶺從抄著的袖袋裡,掏出瓜子慢慢磕著,眯眼看著腳下忙碌的人群。
陳濟棠凝視輪椅上的女子良久,手中的茶盞復又置於桌上。
「袁樓主,舒霽寒確實不應如此引頸。但他一力頂罪,於劫官餉一事緘口不辨。本府明知其非主謀,於法律上,卻也不得不問罪於他一人。關於放人一事,袁樓主請不要為難在下,在下相信嫁衣樓也非一味欺人之主。」陳濟棠話說得滴水不漏,圓滑之至。
「承府尹大人的情。」袁恩稍頓,「若我為府尹拿下光風山寨,可否請大人賣個人情呢?」
「這......袁樓主因何救他?」
袁恩輕撫著袖中劍,並不答話。
陳濟棠尷尬一笑:「樓主容我考慮一晚可否?」
袁恩清冷的神色,益加清冷:「陳府尹,我徵詢你的意見,已給足你面子,你莫要不自量。」
「......那就多謝袁樓主了!」陳濟棠面色鐵青,顯然怒極。但在嫁衣樓主面前,又豈敢多言。
袁恩淡藍色的衣袖抬起,目光清遠:「此事是我私事,還望陳大人謹慎為是。具體事項,我會另行告知,其餘事端,你卻自行處理吧。」
輕紗微揚,袁恩頷首離去。
南青山光風山寨。
寨子扎在山腰,風景秀麗。深秋時節,漫山的野花,仍在默默掙扎著一生的絢麗。在黃昏的光景,帶給人一抹無法忘懷的譴倦和震撼。
我清清靜靜的站在群山之中,孤獨盛放!
只有身邊的孤獨,陪我、孤獨,傲然結束......
袁恩在那些孤獨之中,悠然撫著袖中的劍。似乎只有她,記得自己。那些盛名、財富、繁華,毫不關己。
山上那些人的生死,亦是。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註定要這樣發生。
山道上一行人,魚貫而下。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一身玄色勁裝,減顯了他的彪悍,看起來更修長。步伐穩健,整個人自我的驕傲,一覽無餘。看到石明煙的清麗容顏,立刻笑開——自是山寨大當家梁霽月。
「石兄是吧?請請請!請容在下略盡地主之誼。」對石川拱手抱拳,「這位是......」
「有勞梁山主,這是我家主人。」灰衣的石川漫不經心的應著。
「梁霽月代兄弟們謝過姑娘,請!」側身一邊,吩咐弟子引路先行。
袁恩頷首回應,並未答話。
梁霽月目光深邃,看著石川淵渟岳峙般厚重的背影,慢慢跟上。
光風堂的大廳里,亮如白晝。
袁恩靜靜喝著杯中的清茶,石川隨侍一側,並未就座。梁霽月殷勤招待,然而那女子依舊不動聲色。
「請教姑娘尊姓?」
「袁。」石川代答。
梁霽月臉色稍變,隨即轉為正常,舉杯:「袁姑娘、石兄,請允許在下代兄弟們敬二位一杯。」
「我們只是順道而已,梁山主不必客氣。」石川舉杯飲盡,代袁恩也喝了一杯。
「兩位可有緊急事情要趕路嗎?」
「還好。」
「那就請在寨子多住些時日,讓在下聊表感激之意吧。而且,這山上風景不錯,在下可為二位安排,在山上一覽勝景。一舉兩得,不知石兄意下如何?」
「我跟家主人商量一晚,明天給山主答覆吧。」
「好好,二位旅途勞累,在下不多打擾了。來人,帶二位貴客去休息。」
南青山,確是風景如畫,毫不因人多而失色。寨子前方的望風台,可納萬千勝景與眼底,顧盼之間,即大見悅目怡人之風範。高秋望遠,枯木黃花,山隱水瀉,別是一格。後面則有一瀑布,名探龍瀑。顧名思義,此地卻也真當得「探龍」之說。清晨時刻,萬籟俱寂,瀑布輕敲水石,只余淅瀝瀝的脆響。然,隨著四周人聲漸起,探龍瀑也倏忽爆發。其勢湍急,若箭疾矢,大有吞吐之象。崖高千仞,潭水丈深,寬約百尺,似龍吟虎嘯一時發,雷霆萬鈞砸下來。
袁恩主僕每日必做功課即是到此靜修。是的,主僕二人留下了——其意本為此。不覺間已過了四五日,離十日之期漸近。
晨,探龍瀑前。
袁氏主僕臨水而立。
「主人,您還記得前幾日我們路過臨安時遇見的犯人舒霽寒嗎?他是梁霽月的兄弟。」石川吞吞吐吐。
「哦,石川你想怎樣?」袁恩依舊是清冷冷的。
「咱們意本為梁霽月的夜未央石珠而來,梁霽月是聰明人,必已知曉我們來意匪淺,既然如此,我想把他救出來,或許……」
遠處山角,梁霽月雙眼眯成一條線,雙手背在身後,互相緊握。
「再者,梁山主亦算盛情款待,我……」
「石川,那是臨安府大牢,你有那能耐自由出入嗎?似乎近日,神捕曲折九也到了。再者,你確是救了他數名兄弟,他招待我們主僕二人幾日,也不為過。至於石珠之事,雖說難得……算了,還是另覓它法吧。」袁恩摩挲著袖口,不甚苟同。
「是,主人。」石川靜靜地,再不說話,瀑布逐漸爆發,主僕二人閉目靜心。
梁霽月嘴角上揚,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