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部《論語》

傍晚時分，「白肉血腸」小酒館里，空蕩蕩的沒有客人。裡屋卻不時的傳出爽快的笑聲，炕上一小方桌，方桌上一盆白肉血腸，兩小碗鹹菜，四個人圍坐著。正是周三皮、方巾少年、陳不凡及陳不凡的老爹。

陳老爹不停的勸著酒，說著感謝的話，周三皮更是笑聲不斷，陳不凡只顧低頭吃著，一言不發。方巾少年倒沒怎麼吃，只是一雙亮亮的眸子看著陳不凡，不時的閃出笑意。陳不凡聽著周三皮說著自己的醜事，有些惱怒，忽然覺得方巾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扭頭見那晶亮亮的眸子，裡面似乎是一泓清水，一時間，竟忘記了生氣，只是呆在了那裡。方巾少年臉微微一紅，低頭把玩著筷子。陳不凡發覺自己的失態，忙夾起一塊白肉，匆匆的放進嘴裡，也不知是什麼味道了。

據方巾少年講，他叫江天，周三皮是他家的僕人，他們主僕二人是出來遊歷的。江天見陳不凡為人慷慨大方，便有心結交，為了讓陳不凡長些經驗，暗中讓周三皮使些手段。取了他的銀兩后，二人又遠遠的綴著，見他長久的立在湖邊，怕他想不開，就現身逗他一逗。

說到陳不凡的憨樣，眾人又是大笑。

「小兄弟，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出去闖蕩闖蕩？」周三皮笑著問陳不凡。

同一時間，江天也注視著陳不凡。

陳不凡的臉又紅了，他看了看江天，眼中卻閃現出一絲興奮的光芒。

這時傳來了陳老爹的一聲咳嗽聲，陳不凡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不了，我要和爹爹守店。」他輕聲道。

「也好，以後有機會咱們再見吧。」周三皮笑了笑。

目送二人在月光下離去的背影，陳不凡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落，是因為沒能實現自己「掃天下」的願望嗎？他暗問自己。不，不是。那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失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陳不凡有一個優點，實在想不明白的東西就不再去想了，也許不知等到什麼時候就忽然明白了。他晃了晃腦袋，嘆了一口氣。他忽然吃了一驚，自己什麼時候學會了嘆氣？以前總見老爹因為生計嘆氣，教自己的老師因為失意嘆氣，而如今，自己也會因離別而嘆氣了。這是不是就是一個人開始成長的標誌了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轉身回到屋中，關好門窗，熄了桌上的油燈，陳不凡坐在櫃檯后，愣愣的出神。櫃檯上的小油燈一閃一閃的，像是晶晶亮的眸子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他忽的想起，在江天走的時候，偷偷的塞給他一個小包，想起江天當時的鄭重模樣，也許這是什麼非常有用的東西？於是連忙從懷中掏出來。這是一個油布小包，工工整整四四方方，他捏了捏，好像是一個小冊子。是不是武功密籍啊？練過後就有了一身的武功，可以行走江湖，除暴安良，行俠仗義了呢？他長出一口氣，盡量調節了一下氣息，伸出雙手，儘可能平穩的打開了這個小包。一個什麼字也沒有的泛著黃色的小冊子靜靜的躺在那時，他小心翼翼的翻開。

期待中的武功密籍並沒有出現，小冊子的內容竟然是《論語》！先生曾教過他，他也曾背過，雖說不太熟，但還是印象很深。因為先生一邊教，一邊念叨著什麼「騙餘一生，騙餘一生」。他也曾問過先生什麼叫「騙餘一生」，但先生只是長吁短嘆，再不回答他了。當眼前的文字又是《論語》中的內容時，他深感失望。失望之餘，他信手翻了翻，竟然發現，這只是半部《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