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風
天色烏黑,四下里籠罩一層薄霧。
林子深處。
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坐於地上,前方是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溪水邊的他手持釣竿,靜靜等待魚兒上鉤。林間濕氣很重,加以又是黃昏時候,男子身上的青衣早已被打濕,連一旁的青石上,也落了一層細細的水珠。
他的年紀大抵不過二十歲左右,修長的黑髮披落肩頭,臉色有些不尋常的蒼白,雙眼緊閉,眉目之間似有一層看不穿的迷霧,讓人不由好奇他生了一雙怎樣的眼睛。
過了片刻,釣竿微微一動,垂線被扯入水中,水裡掀起一陣波浪。
青衣人左手拉住垂線,慢慢提起,一條金紅色小魚緩緩拉出水面,甩動尾巴似乎仍在掙扎不斷,只是被抓的牢了,如何也逃脫不去。
青衣人眉頭一皺,睜開眼睛,一雙烏青近於綠色的眼瞳映出淡淡光澤,他看了眼小魚,微微搖頭,摘下魚鉤,將魚兒輕放在手心:「你有一絲靈氣,日後或許會開靈智,化為魚妖,我今天放你走,日後可要小心,莫要被抓住了。」
雙手浸在冰涼的溪水中,小魚兒似乎被嚇壞了,呆在水裡一動不動。
「去吧,沿著小溪一直向東,那裡有一個大湖,湖底有通往東海的路徑,到了那裡……好好磨礪自己。」起身,隨手將釣竿扔到一旁,青衣人轉頭向林子深處走去。
溪中的魚兒翻騰了幾下,最後一個魚躍,向遠處遊走。
這一片乃是青華鎮西面荒廢不知多久的林子,青華鎮坐落於安城一百餘里之外,是臨近東海畔的一個小鎮,鎮上有三個大戶人家,分別是朱家,慕容家,柳家。其中要以朱家為最,慕容家與柳家次之,此外大都是貧苦人家,算不上富裕二字。
青衣人一路走來,直至到了一顆大樹前,樹旁有一塊殘破不堪的石碑,青衣人走過去,在石碑上又劃了一道白痕。
青衣人捧起地上的一捧土,堆在石碑旁,細數著碑上紋路,一道一道的白痕如是刻在了心上。
原來,又是一個三年了。
手指緩緩撫過石碑的痕迹,青衣人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已經入秋了,時間過得這般快,我……大概也要走了。」
青衣人苦笑,眼中浮起一絲淡淡憂傷。
「在人世間一一的走過了,才發覺,原來遠處是山,過了山頭亦是山,腳下是路,走過了路依然是路,只是想著走多遠,才能走到終點啊。」
暗嘆口氣,青衣人撫摸石碑的手停了下來,搖搖頭,慢慢將手縮回袖中,凝望眼前這一塊石碑,終於無言。
林子里捲起一陣冷風,自北方來的陰沉,覆蓋在整片天空之上。也許再過不久,第一場秋雨便會自天空上落下來,秋日的寒意會迅速襲遍這裡,那時候,或許冬日就不遠了……
冬日過後,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青衣人默然不語,抬頭,大風吹過來的時候,樹上落葉紛紛,枯黃的樹葉自大樹上緩緩飄落,有的被風捲走了,有的則落在地下,積了一層厚厚的枯葉。
忽然,有一片葉子落在手中,青衣人眨了眨眼睛,腦海中一個念頭再次泛起。
手心猛的一攥,鬆開!
碧綠色光芒忽然浮現在枯萎的葉子上,葉子漂浮在手心上,青衣人目視其中,只見原本枯乾的樹葉,竟開始一點點變回綠色,葉肉也變得爆滿,充滿生機!但在樹葉快要變回嫩葉的時候,綠色的光芒突然泯滅,原本泛綠的樹葉,瞬間枯萎,一點水分都不剩。風一吹,樹葉嘩啦一聲裂成碎片,飄落的無影無蹤。
「果然,妖元力一點都不曾恢復。」
青衣人喃喃自語,眉目之間一片黯然,他忽然抬頭,此時的天空已然一片烏黑,烏雲覆蓋了整片天空,陰沉的天氣里,似乎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滾滾雷鳴。
青衣人就這樣一直仰頭,直到遠處吹起一陣大風,風中夾雜水分的濕潤,還有冰冷。狂風突起,林間落葉簌簌飛遠,還掛在枝頭上的一片樹葉,禁不住這猛烈的強風,終於搖曳著飄向遠方,更遠的地方……
「這一生,註定這般結束了吧。」
青衣人眼望飄遠的樹葉,心思也隨之飄的遙遠,多少年了,多少次了,腦海中一幕幕回憶總也撕扯不去,大抵真正想忘掉的,卻是藏在心中永遠也忘不掉。
青衣人眼角一顫,沙塵飛入了眼中,他閉上眼睛,四周的風在耳畔狂吹不知,大風捲起了衣衫,捲起了林間的蕭條,他想著,回憶著,耳畔卻不由的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你生於大帝隕落之日,身上流著我的為,可我知道,你命中有著王的神光!你要走一條我不曾走過的路,你要拔出我不曾拔過的劍!我無法主宰你的命運,但你的劍下終要伏屍千萬!你的肩上終要背負萬山!你的罪惡,終將如烈火之息,攪亂這諸般世間!」
那一聲滄桑,嘶啞的聲音,如歲月般悄悄襲來,青衣人猛地睜開雙眼,四周的狂風肆虐,而他,卻再也不為這風所動,他站在大樹前,似乎要發泄胸中積蓄的憤懣,要訴盡這滿腔的怒火,他死死盯著樹,彷彿看到了曾經的種種。
手中攥緊了淡藍色小刀,他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終究沒有再抬起來,刀子就這樣滑落下去,插在土堆上……四周狂風吹的猛烈,他卻再也無言,攥緊的拳頭始終沒有動一下,其實,他已經失去了勇氣,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我敗了,不會再重來了……」
他哈哈大笑,一腳踢倒腿邊的石碑,狠狠的踩著土地,宛若一個失去所有的瘋子,再也沒有了當年的傲氣,大風在他耳邊狂吹不止,冰冷刺骨的感覺打在臉上,卻沒有讓他再清醒一點,他沒有瘋,他只是想讓自己瘋了而已!
「你們!」他手指這林間的狂風,咆哮道:「你們這群卑鄙的神靈,你們這些正道!如何不敢與我一戰!你們不過是懦夫,懦夫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他瘋癲,他早已忘卻了千年前自己是怎樣的,現在,他只想一直瘋下去。
只是世間多變,萬物不曾永恆。
他笑著,看到了遠處一棵在風中壓折的樹……
夢魘般入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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