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出師南下
次日,崔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崔公子,是我,陳慧。」
「哦,你等一下。」崔昱連忙穿上衣服拉開房門只見陳慧一臉的焦急站在門外道:「崔昱,蘇評事來找你來了。」
崔昱答應了一聲便又回到了房中,待洗漱完畢之後慢慢悠悠地剛踏下最後一階樓梯來到客棧一樓前廳,蘇評事便連忙牽著他的手向外匆忙走了出去。
「崔公子啊,崔公子。你到底做了什麼事讓皇上今天清早便陰沉著臉,連早朝都不上直接叫我把你帶上鑾殿?」蘇評事一臉關切地問道。
「呵呵,沒什麼。」崔昱的臉隨掛著笑,但心中忐忑不安起來:「難道他不讓我把陳慧帶走?」想到這裡崔昱輕聲問蘇評事:「我說蘇評事,如果說皇上近日召見崔某是要砍了崔某的腦袋,你會不會因此放崔某一馬?」
「崔公子,你放心,我主若要是想要你性命,你的腦袋就保不到今天早上了。」蘇評事說著來到客棧門前翻身上馬道,「若真的要你性命,蘇某一定力保之。」
「好!」崔昱上馬對蘇評事道,「崔某雖不才但既得蘇大人的此言我崔昱也就不虛此生了。」
崔昱雖然嘴裡這麼說著但心中的忐忑卻怎樣也平息不下來,畢竟皇帝的一句話究竟可以殺死多少人沒有人保證得了。
崔昱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很堅強、冷靜的人,但是崔昱卻強烈的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心正在顫抖。此時崔昱才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人景仰的英雄,自己只不過是比別人多想了些許、比別人更早的知道了事情發展的可能性。而這些讓崔昱在別人眼中表現得那麼無畏、冷靜、崔昱這才知道自己在根本上比別人更加害怕著這個世界,畢竟這個世界的變數已經將自己打進了一次地獄,而又一次的變數將自己拉了回來。崔昱知道這兩次的變數給各自他帶來了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印記,但現在即將面對掌握著生殺大權,喜怒無常的皇帝,崔昱開始戰慄了起來。第一次的會面時崔昱還能將皇帝當作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來對待,但是經過那一次見面崔昱回來想了一整夜越來越覺得皇帝的可憐與可悲:沒有親友、沒有永遠的同盟、沒有一個人可以真心相待、只有永遠的防備與猜忌,甚至到要去將自己的「左右手」削掉,將自己最器重的大臣推入火坑從而內疚一生;同時慢慢覺得可以承受得住這一切而坦然面對的皇帝們越來越可怕,而且越是明君聖主卻其城府越是深不可測。
崔昱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那麼害怕的「命運之神」的形象竟慢慢與皇帝重合在了一起。
「臣:崔昱,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來到鑾殿的崔昱畢恭畢敬的行禮道。僅僅一個夜晚崔昱已經從一個桀驁不馴的江湖輕俊蛻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朝廷臣子。
「崔昱看來已經從骨子裡變成了一個朝廷重臣,畢竟朝堂上不能容忍一個江湖豪傑。不過只盼他那沒有被名利場所浸染的心依舊如昨。」仁宗一眼看出崔昱的變化暗自點了牽頭道,「崔昱,朕今日叫你來你以為是為何?」
「愚臣不知,只知不是為了之臣帶走鐵鐵匠的罪。」崔昱低著頭說道。
「哦?」仁宗笑了笑問道,「何以見得?」
「那麼您今天要見的就不是臣一個了,更不會是讓臣一個人腰系兵刃與聖上密談。」崔昱認真道,「陛下有任何吩咐,臣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請降旨。」
「好,看來我選的御史沒有錯。你聰明能幹啊。」仁宗笑了笑道,「我要你去察一個無頭公案——『江陵鬼笑』。」
陳慧在客棧內整理好一切行李只等崔昱回來出發去尋找劉佳玉,但自卯時等到巳時卻依舊沒有等回崔昱,陳慧不禁擔心了起來。正在這時門前馬蹄聲響起,沒過多久崔昱和蘇評事一同走了進來。
「崔昱……」陳慧剛要開口,但當她看見崔昱的臉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把話也給噎了回去。崔昱的雙眼沒有了平日里那銳利的光芒表情也如同石像般木訥。
「蘇評事,這是……」陳慧連忙問站在崔昱身邊的蘇評事道。
「我也不知道,皇上與崔公子在鑾殿密談了約一個時辰左右,出來就是這樣子了。」蘇評事輕輕晃了晃崔昱的肩膀問道,「公子,現在我們已經來到了客棧里,不是皇宮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崔昱慢慢的轉頭用獃滯的目光盯著蘇評事看了半響卻什麼話都沒說默默地拎起桌上陳慧打好的行李,挪動雙腳向客棧外蹭去。
「蘇評事,多謝你把他安好地帶回來,我們走了,告辭。」陳慧連忙背上包袱向蘇評事告別後匆匆趕到崔昱的身邊。
「崔公子,日後若有用得著的地方,我蘇軾定會拔刀相助!」蘇評事在客棧內大聲說道。
崔昱聽到這句話步伐定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告辭。」
崔昱當日便動身出發向荊湖北路的江陵。而崔昱的神情卻沒有因走出東京而變化,陳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一路默默的跟著,直到當晚露宿之時。
「陳慧,你有過怕一個人怕得想到他都會戰慄的時候么?」崔昱突然問道。
「有,就是你啊。」陳慧一邊往篝火里添進木材一邊回答,「我和你雖然認識沒有幾天,但是我發現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讓人猜透的人之一。」
「嗯?」崔昱聽到這話一直獃滯地望著篝火的眼神忽然又放起光芒轉向了陳慧那邊。
「『嗯』什麼?你看你,這時候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和人性可……」陳慧頓了頓抱著雙膝把頭埋進臂膀里輕聲說道,「可是有時候,你的眼神要不就是冷酷的像一匹餓慌了的狼,就像個木頭人一樣根本沒有任何精神在裡頭。」
「呵,是么?」崔昱笑著站了起來。
陳慧側過臉小心地觀察著這個把自己帶出皇宮深苑的人。崔昱向後退了約一丈左右,從腰間抽出青脊烏龍劍舞了起來。陳慧則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看著崔昱舞動的劍將四周的落葉捲起在在空中飄舞;忽然崔昱一聲大之後便面帶笑容地舞動了起來。那舞動歡快輕盈讓一旁看著的陳慧都感覺到了快樂。並不只此,那些還未到季節便調落的樹葉們彷彿也感受到從崔昱的舉手投足之間所洋溢出的歡快,彷彿要將自己今生的所有在此一併傾瀉而出似的竟跟著崔昱手中青脊烏龍劍的劍尖在空中飛舞了起來,並如同在為崔昱的劍舞配樂般發出動聽的沙沙聲。崔昱在那裡歡快地舞著,陳慧在一旁痴迷的看著,連篝火都搖弋著。舞動了約一刻鐘,崔昱將劍指向蒼穹之後便見樹葉們直飛衝天,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依託紛紛落下。
「我,崔昱將從此獲得新的目標,我再也不會害怕任何人!」崔昱抬頭望著劍尖如對天發誓般大聲喊了出來。
註:唐太宗按山河形勢在全國設十道,宋代改道為路,初為21路。至道二年定為15路:京東、京西、河北、河東、陝西、淮南、江南、荊湖南、荊湖北、兩浙、福建、西川、峽、廣南東、廣南西。真宗時增至18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