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陳慕卿已經有幾日未見他了,不知他氣消了沒消,惴惴不安地端坐著不敢多開口。
事情也確實錯在她身上。
於是沉默的便不再是只有太子妃,陳慕卿也開始默默用膳。
路微樓許久不進宮,與太后也是生疏了,不過血緣擺在那兒,二人也不算生分,太后一見他來便不擺好臉色,一直埋怨他忘了自己這個老太婆云云。
路微樓只得賠不是,一邊賠不是一邊偷偷去瞄陳慕卿,見她神色自然,原本消下去的氣又騰地升起,這幾日他一直待在東宮,每日纏著太子,聽太子一番分析下來覺得自己還是有戲的,況且當時他也確實走得急沒聽她解釋,於是這幾日他一直在等她解釋,可是她仍舊一聲不吭的,如今還打扮得美美的見太后,路微樓果斷怒了。
四人酒足飯飽,太子妃此次前來確實別有用心,不過來日方長她也不急於一時,先露個臉,是以她撐著回她的東宮去了。
太后午間習慣來個午休,是以便將陳慕卿與路微樓趕出去了。
路微樓很大爺地走在前面,走了十來米忽然轉身見後面空無一人,他等了一刻鐘,這才見陳慕卿躲在青游身後慢騰騰地走來,他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他快步上前一把將人拎起來,青游還想阻撓,被他一掌斥退,「你自己回府,本皇子保證將你家郡主送回王府!」
言罷腳上施力,幾個日落便不見蹤影了。
陳慕卿起先還害怕,緊緊揪著他的衣領不肯撒手,只覺耳邊生風,不敢睜眼,後來聽到路微樓喉嚨間傳來一聲沉悶的笑,不服氣地睜眼,她整個人被擁在懷裡,另一手抱著他的腰,她覺得難為情,手稍稍松一些,可是路微樓起了小心思,也鬆開攬著她腰身的手,嚇得她趕緊拽住他。
接到陳慕卿的怒瞪,路微樓一笑置之,抬頭望著遠方,「快看——」
她順著他的視線抬頭望去,整個皇宮留在她的腳下,目之所及是整個京都,煙火繚繞,亭台樓閣,集市人頭攢動,因為正值金秋,郊外漫山遍野的楓葉一片火紅,美不勝收……
「真美!」她不由感慨。
路微樓聞著她身上女子特有的馨香,心想:是啊,真美!
「倘若你嫁給我,我日日帶你領略這秀麗風光該多好。」
又回到原地。
陳慕卿欣賞美景的心情全無,說話也淡了許多,「你放我下去吧,太高了我不適應的。」
她確實開始暈眩了。
路微樓心生哀傷,她是不適應過高的位置還是不能適應他呢?倘若真的無法適應他的話,他會改的,只怕是她不願去適應。
無奈之下他只得降下高度,幾個飛落,最後破窗而入。
「這是哪裡?」她穩住腳步四處打量,屋內整潔簡約,大概是男子的住所。
果然,她聽到路微樓道,「東宮,我的房間。」
難怪,陳慕卿默不作聲,心裡想道,腳下卻不停,因為她不知道停下來應該如何面對他。
他就知道她會裝傻的,路微樓長手一伸,再次將她攬在懷中,未待她反應過來,薄唇已覆上她嬌嫩的紅唇,帶著些許懲罰性的意味,路微樓吻得有些粗魯,完全是依靠本能,在她唇間輾轉、撕磨……
他似乎對她鬼迷心竅一般,上了癮一般難以抑制,真的很想將她吞進肚子,或者鑲入肋骨,這樣她就徹底是自己的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頭巾掉地,每次一瞧見她的滿頭銀髮他便心疼,路微樓慢慢退出她的唇舌之間,動作開始變得溫柔和緩,最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靜靜擁著氣喘吁吁的人兒,等待體內的躁動慢慢平復。
「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吧?卿兒,你也喜歡我的吧?」
她方才並沒有拒絕他。
陳慕卿實在招架不住他的攻勢,由著他抱,聽他似乎喃喃自語又似乎在對她說話,她聽得並不真切。
路微樓抵著她白皙的耳際,「卿兒,你並非是因為想要離開北燕好成全初瀾才抓著我的對么?你也喜歡我的對么,你哪怕承認有一點點我也會高興的啊!」
她終於聽清了,原來他一直不來找她是因為心有介懷,是因為不確定自己的心意,她此生能遇到如此擔憂如毛頭小子的路微樓,該是何等的慶幸呵!可是她偏偏傷了他,將他推得遠遠的……
路微樓明顯感覺腰間爬上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而後用力地企圖環住自己,在他看來這力道實在不堪一擊,可是他知道她用力了,手再次捧著那張傾世容顏,卻發現是涼的,他一時心驚,不由緊張,「卿兒——」
「對不起——」她哭的梨花帶雨,「請你原諒我的不堅持,因為太累了,我真的扛不住了。我打了一年的仗打得心殘了,太多的血流成河太多的爾虞我詐,蒼茫大雪,我不知道我的心丟在了哪裡,我找不到。他們一個個都在說我們不合適,可是我不知道我們究竟哪裡不適合,但也許他們是對的,不被祝福的姻緣走不了多遠的,微樓,我真的沒有精力……對不起……」
路微樓心驚且疼,還有感動,她終於肯叫自己一聲微樓,他也許真的沒出息他真的覺得知足了。
她是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子,他應該將她護在身後而不是與她攜手的,「卿兒,我很高興,真的。」
她已滿頭白髮,他還能要求她什麼吶?
「你再等等好么,終有一日我路微樓一定會親自迎你進門,做我唯一的妻。」
陳慕卿破涕為笑,忽然覺得自己委實丟臉,想想不如也讓他一併丟臉好了,「聽聞你連皇上御賜的皇子府都拒絕了,日後你讓我住在哪兒?」
「這有何難,你若喜歡我再求他還回來,若是不喜歡,鹿危樓的院子遍布五國,卿兒看上哪裡的咱們便住在哪裡好了。」
路樓主果然財大氣粗!
「聽聞你還將皇上賜的官職給拒了?」
「嗯,皇兄事務繁忙,總歸需要我分擔一些的,卿兒,如今大盛百廢待興,待來年開春我只怕要下南邊銘城去重整的,你願隨我去么?」
陳慕卿猶豫,「來年清明我要去一趟涼州迎回父親的棺木。」
「這幾日你便是忙著此事?」
「嗯。」她眉頭輕蹙。
「怎麼,有麻煩?」
「陳氏家族的幾位管事不允。」
……
幾日後,京都府衙陸續接到陳氏家族幾位管事貪污公中鋪面或者賭款未繳的案子。
一時管事寥寥無幾,陳慕卿不動聲色,不過也猜測到是路微樓在暗地裡查處。
她不動聲色,可是路微樓鬧得動靜實在是大,一是宴請百官慶賀他令立新府,當初皇帝命德康給他頒旨,他就坐在橫樑之上一聲不吭地喝酒,未待德康宣旨完畢便一溜煙不見蹤影,德康回去稟報是路辛玖氣的不輕卻也無可奈何,路微樓帶著茱萸幾個人大張旗鼓地開始修繕新府也沒正式通知皇帝,甚至聖旨還好好躺在路辛玖的御書房呢;二來他也開始隨著路微澈接觸一些公事,有樣學樣,他嫌路微澈啰嗦,後來按著自己的方式,胡蘿蔔加大棒,唬人技術一流,倒也沒遇上什麼難事。
陳慕卿呆在王府不消幾日,果然太子妃命人來請。幼圓早早便帶著福順找無止,陳慕卿在府中無事,想想太子妃也是個有情致的人,便帶著青游青蘿去了東宮。
與上次到宜寧宮無異,她一進東宮便由太子妃身邊的丫鬟直接領著進了太子妃的院子,太子並不在,太子妃陪著個兩三歲的女娃子玩耍,她猜測那奶娃子便是之前皇帝賜婚給幼圓的玉瓷公主,太子膝下唯一的一個孩子,自然是受盡萬般寵愛的。
玉瓷公主大概是剛睡醒,起床氣比較重,不肯讓身邊的丫鬟梳頭穿衣,太子妃在一旁哄得也是辛苦。
林品蓉見人來了,路伊白還是氣悶的樣子,頗為不好意思,便在陳慕卿行禮之後道,「讓承佑郡主看笑話了。」
陳慕卿瞧著自己未來弟妹一副睡眼朦朧的模樣,對太子妃的話混不在意,「玉瓷公主倒是真性情。」
像她這般年紀的,早已不知真心是什麼了。
太子妃將路伊白交給丫鬟,領陳慕卿到一旁坐下,談起路伊白她面容浮現母愛,「玉瓷就是被他們寵壞了,脾氣一日一日見長,她爹政務繁忙,身子病弱也沒什麼時間教她,平日里父女兩見面時候他疼惜還來不及,而她在我這裡是軟硬不吃,成天地喊討厭母妃的。」
「小孩子心性。」
「玉瓷倒是喜歡她四叔,我原以為像老四那樣的她見了會躲起來,結果那日老四送了她一把短劍,她高興地摟著老四脖子不肯撒手,而老四也奇怪,由著她摟。」
陳慕卿待她說完才想起太子妃口中的四叔指的是路微樓,見太子妃意味深長地瞧著自己,一時面色潮紅。
林品蓉也是閨閣女子過來的如何不知陳慕卿的羞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老四那麼一個狂妄不羈的人,我原以為他這一生不會娶親的,沒料到他最後愛上的人是這個模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