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雁門雪

殘陽，如血！

如血的並非殘陽，而是戰場。

利劍劃過身體，鮮血噴薄，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迅速墜落，在初雪上暈染出魅惑的花朵，很快，雪地僅剩的那點白也消失不見了，只有鋪天蓋地的紅。

鐵蹄過處，寸草不生。

震耳的吶喊劃破夜空，凄厲的哀鳴響起又沉寂。

燃燒的戰火讓如血的殘陽也黯然失色，火光中眾人的臉，嗜血而貪婪，眼睛映襯著鮮血的顏色。

蒼涼的古琴音為這場戰爭的慘烈做著最好的註解。

琴聲來自懸崖峭壁間，時急時緩。

這是雁門山上一塊突出的孤岩，與下面的戰場有數百丈的距離。

彈琴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白衣，眉目如畫，皮膚嬌嫩，似要滴出水來，如同飄飛而下的雪之精靈，又如九天玄女誤入凡塵。

在她身後站著一個黃衫少女，年齡略小，眼角眉梢透著幾分俏皮之色。

戰場在她們腳下緩緩延伸，如同一幅展開的畫卷，她們臉上的神色都很平靜，看不出悲喜，對於這場驚天動地的廝殺，她們似乎並不感興趣。

事實上，令她們感興趣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血。

戰爭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天空開始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大雪，雪花在距她們身體一寸的地方散開，根本無法近身，反倒像形成了一道純白的保護層。同樣讓雪花無法近身的還有戰場，尚未落下，便已消融。

「少主，您別再彈了，您看，您的琴音句句相思，悲切得連天都忍不住哭了。」黃衫少女仰望著洋洋洒洒的大雪打趣道。

琴聲未歇，白衣少女抬了抬眼瞼，嘴角帶笑，「你這個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又懂什麼是相思了？」

「是是是，我不懂。可是少主，我們已經出來兩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場戰爭，可看這形勢，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的，不如我們回去吧，若是晚了，恐怕姑姑又會不高興了。」

白衣少女倒不似她那般擔心，換了支曲子繼續彈著，「這場戰爭已經讓這裡血流成河，不出意外的話，它很快就會出現，我們再等等。」

「唉。」黃衫少女假裝嘆息了一聲，「無幽堂主若知道你這般為他，一定會很感動的。」

「你在說什麼？」

「少主，你若不是關心他，為何會擅自離開知音閣到雁門關來？大家都知道，無幽堂主的傷要用……」

琴聲驟歇，「我這麼做，只是不想欠他。」她的語氣有幾分不快，黃衫少女不敢再多說什麼。

戰爭在次日黎明時終於結束，屍骨堆積如山，兵器戰車散亂一地，還有零星的幾處戰火，很快就被凌冽的寒風吞噬了。

樹林里畏畏縮縮的走出了幾匹野狼，大概從戰爭開始時它們就一直潛伏在那裡，只等戰爭結束，好享受一頓饕鬄的盛宴。四處張望，確認再無生人之後，它們的眼裡立刻充斥了嗜血貪婪的光芒，飛奔向戰場，揚起了片片雪塵。

一隻純白的狐狸從狼群離開的草叢中探出了頭，骨碌碌的轉動著雙眼，它比狼群更加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然後才往它們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