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藏頭露尾

第212章 藏頭露尾

因為醫館時常忙碌,張祥不得不又請了幾個夥計來,本以為醫館也只是在薊州有些名氣,卻不曾想居然傳到京里去了。

素雪下來掛完葫蘆打了打趣便又上樓去了,她一向不願多露面。

這廂剛上去,那廂醫館門外便停了輛黑漆平頂大馬車。

先走下來一個穿著青黑色衣裳的乾瘦小夥計,他下了馬車來便警惕地張望一番,仰著頭仔仔細細瞧了醫館好一陣,才又退回到馬車帘子口朝裡面交代了幾句。

少頃,裡面的主子才探出頭來,正是沈逸風。

他穿著青白色絲絹中衣,素衣凈面,活脫脫一個斯文人。

他下了馬車,立刻回頭去扶探出身來的沈耀。沈耀面色蠟黃,目光渙散,時而會無意識地翻一翻目,接著便是難以自制地開始打嗝。

扶著沈耀的還有個小丫鬟,見沈逸風回頭來伸出手,便將沈耀交到沈逸風手裡去。

打算好了要掩人耳目,便在進薊州城之後就同江靜珍分了路,她先回江府,沈逸風則陪著沈耀來到那個所謂有神醫的醫館。

掛完了葫蘆,妙夢便陪著素雪上了樓,素雪取筆填了填墨,一面寫方子一面問:「昨日千柔胃口如何?」

妙夢回想一下,應道:「端過去飯菜都吃光了,想來也是不願讓小姐擔憂吧……」

雖然說著這樣的話,妙夢卻是高興不起來。

素雪筆尖一頓。微微嘆氣。

「昨日酸棗的量也並不少,她竟吃光了,可見味覺恢復是一丁點兒起色也沒有。」

千柔素來不愛吃酸,素雪便讓妙夢在千柔的飲食里暗暗加入酸棗泥,只盼哪日千柔能嘗出酸味來,可這麼些日子過去了,卻是毫無反應。

嘆了嘆氣,最終決定在方子里多加了幾味葯,遞給妙夢。

「幸得今日醫館不忙碌,你下去抓了葯。我們便起身回府去。」

妙夢點點頭。取了箋紙轉身下去。

今早去給老太太問安,離開時胡媽媽特意叮囑說午時三刻前要趕回府去,因著沈家那邊打了招呼,五小姐和五姑爺要回府省親。估摸著便是午時會到。

素雪聽著妙夢咚咚咚的下樓聲。軟下身子輕輕嘆一口氣。

妙夢素來活潑好動。千柔卻是個沉靜的,原本已經是那樣少言寡語的人,老天爺倒是不嫌過分。索性連開口講話的機會都一併奪走了……

素雪沉痛閉了閉眼。

房間里的珠簾無力地垂著,安靜得她心裡頭直發悶,少頃耳邊又響起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她想是妙夢抓了葯上來了。算著時候也差不離了,便兀自戴好帷帽準備著回府。

剛立起身來,卻聽得門口傳來男子的聲音。

莫非是來瞧病的?

素雪抿抿唇,正在心裡權衡著是否繼續留下來,卻聽得一下下響亮而短促的打嗝聲隨著來人一同闖進屋來。

且聽這急促的氣息便知狀況不妙,素雪放棄了最後的猶豫,再次坐下來。

「這便是蘇大夫了。」領著他們上來的夥計朝裡面指了指,便退出去了。

沈逸風下意識地朝裡面望去,不禁眉頭一皺,這醫館把人藏著掖著,還以為會是個妙手回春的老神醫,如今隔著帘子一瞧,這身形分明是個女的……

他心中有些不悅,但也不好立即發作,畢竟眼下沈耀正難受著,既然來了,便先瞧瞧看再說。

素雪隔著帷帽和帘子,只瞧得清一共來了三人,打嗝那位被一男一女左右攙扶著坐下來后,男子便低聲吩咐女子道:「到外面候著,不許放人進來。」

女子瞧上去個頭不高,似乎只是個小丫鬟,她輕輕行了一禮,乖順地退出去了。

素雪聽出了這語氣中的不滿和戒備,兀自搖頭無奈一笑,心知只怕是遇著了刁鑽的病者家屬。

見病者坐定了,素雪輕輕推了一下脈枕,示意請脈。

沈逸風盯著那推著脈枕的纖細手指,擰起眉,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哂笑。

「這名滿薊州城的神醫,居然是個姑娘?」

是個女的便罷了,往前也不乏聽聞民間有許多神通廣大的女巫醫,可瞧著這手,分明是個雙十不到的女子。

沈逸風有些惱,扶住沈耀想要起身走人。

卻聽得帘子裡面傳來清泠之聲:「神醫二字不敢當,但聽著這位公子打嗝之聲響如珠玉落盤,且急促跳躍,此乃出於中焦,水谷之病也。」

沈逸風抓著沈耀的手不禁頓住,這女子聲音怎麼……

「想必此種癥狀已有三兩日之久,脈浮緩者吉,弦急者凶,若是再輾轉耽擱下去,怕是十分不妙。」素雪依舊不緊不慢地解釋著,手指在脈枕旁邊,輕輕點了兩下。

沈逸風凝視著那白潔如削蔥根的手指,臉上浮現出片刻的錯愕。

但少頃,目光便忽地銳利起來,緊緊攫住帘子后那隱約的身影,彷彿想透過這層層幔簾,看穿什麼。

素雪卻只以為他是聽從了自己的規勸,也不再多言其他。

沈耀還在止不住地打嗝,根本無力開口講上一句話。

沈逸風一面撫了撫他的背一面拉起他的右手,為他撩起袖口,握著他的手穿過珠簾,小心地墊在脈枕上。

見對方肯配合,素雪寬心不少,抖了抖袖口去給沈耀號脈,目光卻不經意落在另一隻手上。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跟著抖了一下。

那人拇指上有一枚佩韘,這別緻的佩韘,她認得……

她不禁抬頭看向這佩韘的主人,雖只看得到輪廓。但也已經給了她答案。

耳邊彷彿再次颳起了風雪,那日鶴亭中的逼迫,如今仍是歷歷在目……

沈逸風……他是沈逸風?

素雪小心翼翼地倒吸一口氣,前傾的身子也下意識地向後坐直。

卻不料這樣的舉動反而讓簾外的人起了疑心,隔著珠簾帷帽,他也正盯著她的臉!

素雪強行藏起緊張和怯意,取出一塊絲絹來搭在沈耀的手腕上,訕訕地掩飾道:「公子無需緊捏著他的手,幫他順氣,讓他放輕鬆些便好。」

眼盯著沈逸風的手撤去了。素雪緩口氣。這才敢上前為沈耀號脈。

素雪慶幸自己及時地戴上了帷帽,按理來說這樣遮著沈逸風應是認不出來,要不是她這樣近地看見了他拇指上的佩韘,她也一定認不出。

所以她必須鎮定。不能自亂陣腳。

她反覆地在心底提醒自己。微低下頭不去看簾外的身影。默默讓自己平心靜氣,將注意力放在指尖的脈象上。

整間屋子靜下來,沈逸風隔著帘子盯向她。臉上的驚愕漸漸散去,眼中藏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許是受了驚嚇,素雪此番號脈用時頗長,終於撤下手來,舒了口氣,執筆寫藥方。

「此病病在於氣逆,驚嚇落魄所致。」頓了頓,詢問道,「此間可有吐泄之狀?」

「並無。」沈逸風嗓音平緩得令人心驚。

素雪低下頭速速寫好方子。

「木香調氣,外加了白蔻仁,飲食后以鹽湯送服,頭兩劑未必見效果,若是嚴重,就寢前可用熱毛巾溫敷腹部,配以服藥,三日便能見效。」

說罷將方子折好快速往外一推,催促道:「此病不可耽擱,快些拿著方子下去抓藥吧。」

許是素雪將事態說得緊張,沈逸風和沈耀當真沒再多言其他,取了藥方子便起身出去了。

素雪綳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直到門再次合上,她才大呼一口氣。伸手摸了摸額頭,竟滲出許多細汗。

冬去春來,她已經漸漸適應了這個時代的生活,可是對沈逸風那種來自心底深處的懼怕,卻是一丁點兒也沒有減少過。

素雪輕輕閉上眼,腦海里再次不由自主地閃現出宿主被殺害時殘存的記憶片段,恐慌和絕望如蔓藤一般迅速爬滿心底,她忍不住伸手揪住自己領口,試圖暗示自己要鎮靜下來。

她並沒有嫁給他,他對她再造不成威脅了。所以她還在怕什麼呢?

還在這樣自我寬慰著,本來已經關上的門忽然又被推開了。

素雪猛一抬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聽說蘇大夫專診疑難雜症?」這回只有沈逸風一人。

他走進來,合上門,嗓音溫和,步態儒雅。

素雪再次坐直了上身,直盯著他越來越近的身影,雖不能確定他的去而復返究竟是為何意,但她眼中的驚恐已逐漸褪去。

「不錯。敢問公子有何不適?」她聲音平和下來,習慣性地想要將脈枕推出去,卻又遲疑了。

終究高估了自己的勇氣。

沈逸風有半刻的怔愣,隨即輕嘆一口氣,抖抖衣裳坐下來,緩聲道:「並非我有不適,而是我的一位友人。只可惜他未能親自來問診,只能由我代替他向蘇大夫說說病情。」

素雪眼角一挑,不禁暗自腹誹,但凡拿著「我的一位友人」當幌子的,十之**說的便就是自個兒。

「我們醫館只治病,從不過問病者出身,公子但說無妨,若能有方,也好叫公子友人早日脫離病痛。」

素雪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她倒想聽聽看,這心狠手辣的沈二到底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

沈逸風思忖了一陣,道:「我的那位友人,患了一種怪病。」

他說及此,又頓住了。

素雪不喜歡這種忽然的寂靜,只好順著話兒追問:「怪病?怪在哪裡?」

沈逸風身體微微後仰,似乎在思索什麼,少頃,才慢吞吞道:「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往前,她最是好動活脫,現在卻變得藏頭露尾,不敢見人了。」

素雪呼吸一滯,周遭的空氣仿似跟著一同凝固了。

雖然隔著帷帽和珠簾,但素雪彷彿依然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尖銳而陰鷙。

他看出什麼來了?

素雪怔忪間,聽得沈逸風又接著道:「而且更奇怪的是,她有時竟會裝作不認識我,即使分明就面對著面。」

面對著面……

素雪攥緊手掌,嘴上卻強作冷靜調侃道:「我與公子也是面對著面,但也的確素未相識啊。」

沈逸風愣了一下,隨即輕笑道:「蘇大夫真會說笑,但我們哪裡是面對面,分明還隔了這層帘子……」

他話音剛落,便伸出手便要去撩帘子。(未完待續。。)

ps:本章字數很足,感謝能在這樣艱難時刻還不離不棄的書友,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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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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