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將計就計
他們先從右側繞上了崖,沈逸風雖然說過上崖之後一直往東走便能到最近的官道,可真上來了以後,他卻循著馬車之前的軌跡往回走。
素雪也沒有質疑什麼,只是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沈逸風似乎也吃定了素雪現在沒膽量在林中獨自行動,只得跟著他走。
就這樣在林中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素雪才提出先歇一陣。
尋得一處小青石,她也不再顧及什麼,捋開了雜草就撩起裙擺坐著歇腳。
又看向沈逸風道:「這樣走,怕是要繞更遠的,你腿上有傷,可還撐得住?」
沈逸風聽罷微微一驚,本以為素雪是嬌小姐的毛病犯了,怕苦嫌累才要歇息,沒想到是擔憂他的腿傷。
當時藤蔓一斷,他下意識抱住了她,真有一瞬間是萬念俱滅的。
他這一生,很難有那麼一時半刻心裡想的不是功名榮譽,但那時,他是真想護她,護不住,索性同穴而葬,面對生死,心底竟也沒太多悲涼。
幸好山崖不算太高,他抱著她掉下去又從斜坡上滾下來,只傷了右腿。
素雪之前在崖底下就發覺了他腿受傷,但一直都沒有問上半句,這會兒倒是記起來了。
他心裡有些喜,嘴上卻道:「虧你還記得我腿上有傷這回事,不過三姐不是懂醫術嗎?我這腿,應當殘不了吧?」
素雪瞥了他兩眼,他居然知道她懂醫術……
莫非那次在醫館。他就將她認出來了?
素雪眼神躲開,淡淡道:「是殘不了。」
他還能正常走路,且伸屈自如,應當是無大礙,況且就算有大礙,沈逸風的事也輪不到她來操心。
正說著,聽得一陣馬蹄和腳步聲響起,素雪立刻站直身體,四處張望。
沈逸風盯著右前方漸漸靠近來的一排身影,臉再次冷肅下來。
「小姐?真的是小姐!」妙夢最先叫起來。跳下馬車朝她跑過來。
素雪看清是裴燁和妙夢找過來了。也激動得眼眶一熱,連忙迎上前去。
妙夢眼淚直流,一面拿絲絹給素雪擦臉,一面問她可有嚇著。
裴燁高坐在黑駿馬上。眼睛卻一直盯著素雪身後的沈逸風。
沈逸風也不甘示弱地看了看裴燁。還不忘走上前去輕聲提醒妙夢:「你家小姐在林中呆了一夜。又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定是又渴又餓,你記得給她備些糖水。」
妙夢太過激動。一時間眼裡只有素雪,直到這時她才驚覺旁邊還站了個五姑爺。
五姑爺怎會在這兒?
妙夢不禁有些愣神,看看素雪,又看看沈逸風,忍不住想問什麼,卻又不敢,只得憋在心裡。
素雪知道妙夢在驚訝什麼,但很慶幸妙夢沒有像以往那樣莽撞地亂開口,回頭給妙夢使了個眼色,妙夢立刻低頭,謝過了沈逸風,便要扶著素雪回馬車。
素雪剛回過身便覺得身上一重,裴燁披了件衣袍給她。
「受了一夜的凍,嘴唇都發白了。」裴燁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素雪連忙道:「是素雪不聽勸告,讓侯爺受累了。」
裴燁為她系好錦帶,側過身去,對沈逸風朗聲道:「你救下江小姐有功,回了府便領賞去。」
說著又皺起眉:「只是你是何時進府的?怎麼這樣面生?不過看來身手不錯,回頭提了做府里的護衛長。」
妙夢聽得一驚,連忙解釋道:「侯爺認錯人了,那是沈二公子,江家的五姑爺。」
素雪也回頭看了看沈逸風,這才發現他穿著這身勁裝竟真的有些像裴燁隨行的侍衛。
但沈逸風曾在賽馬場上奪魁,又剛被太子提拔為翰林院修撰,怎麼裴燁竟會不認識他?
沈逸風臉色鐵青,卻是不說話。
裴燁抱歉地笑了笑,皺眉尋思道:「沈二公子?柳州似乎有個沈家,但是只聽說有個沈大公子,那二公子年幼時就夭折了……」
妙夢見裴燁越說越遠,又連忙道:「侯爺,五姑爺來自京城的沈家。」
他目光一瞥:「京城有個沈家?」
空氣陷入片刻的寂靜,沈逸風緊咬住牙,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素雪卻彷彿從剛才的話中聽出了幾分嘲諷之意。
裴燁是在故意埋汰沈逸風?
本以為氣氛會這樣冷下去,卻不料裴燁又笑笑道:「既然如此,那來日必當上門拜會感謝,但今日多有不便,需要立刻送江小姐回府。這位沈二公子,請自便了。」
裴燁的語調在最後一句加重了,目光也變得冷厲。
妙夢見裴燁都這樣說了,只得快速朝沈逸風行了個禮,扶著素雪匆匆上馬車去了。
沈逸風看著素雪和裴燁的背影,怒氣止不住地上騰,他雙拳緊握,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怒,怒得恨不得當場與他劍拔弩張。
馬車揚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留下沈逸風一人立在原地。
這回裴燁也坐進了馬車裡,素雪和妙夢坐一側,他在對面。
馬車抖了一下,開始向前行,素雪連忙抓住妙夢的手,忍不住低呼一聲。
裴燁聽妙夢和侍衛說當時馬車失控,帶著素雪奔了出去,因此料想素雪是心中后怕,便安慰道:「江小姐莫怕,馬車不會再出事了。」
素雪抬抬眼,瞧見裴燁一臉擔憂,她心中微微一暖,藏在衣袍下的雙手暗自緊握,斂下眉,道:「都怪素雪不聽勸告,才惹出這些事端,害得侯爺來回奔波,實在罪過。」
裴燁聽完眼中更顯愧疚:「哪裡是江小姐的罪過,分明是我的罪過。我得親自護送江小姐回江府,再當面向江老爺賠罪才是,江小姐……不會仍舊不肯給我機會吧?」
「讓侯爺賠罪可萬萬不敢,只是這樣幾經奔波,難免疲憊,侯爺若不嫌棄,可先到敝府歇息整頓。」
裴燁見素雪終於鬆了口,不禁喜道:「等上了官道,便派人先行到府上通報,也省得江老爺擔心。」
妙夢一聽侯爺真要蒞臨府上,心中不免激動,還做足了排場,叫人先去通報,這明擺著是要正式拜會二老爺和老太太,所以才含糊不得。看來錯不了了,侯爺和小姐這好事,鐵定能成。
素雪聽到這兒目光緊張起來,臉色也有些焦慮,她嘴唇抖了抖,最後只道:「素雪也等不及想立刻回府……不如,不走官道,從林子里穿過去,更近一些。」
素雪忽然提出不走官道,這讓裴燁都有些驚訝。
妙夢推了推素雪的胳膊,輕聲道:「小姐,你倒是不害怕,若是再遇到個什麼……」
素雪微嗔地瞥了妙夢一眼:「有侯爺在,誰還敢來?」
裴燁聽得一笑:「承蒙江小姐信任,既然江小姐歸家心切,那就走近道吧。」
說罷探頭向馬夫囑咐了幾句。
素雪默默舒一口氣,緊握的雙拳終於放開。
妙夢在一旁小心為素雪整理著,似乎想將素雪身上受污的衣裳遮住,卻又擔心弄髒了裴燁衣袍。
這樣拾掇著,忽見素雪右手中指上竟有血,不禁急道:「小姐,你的手受傷了!」
素雪聞言攤開五指,目光平靜,也是這時了她才感覺到痛。
她對妙夢和裴燁只說那傷口是馬車顛簸時不小心划傷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自己扎傷的……
昨夜,她在假寐時嗅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少頃便覺得全身疲軟,她當然意識到了那是迷香,但她又不敢立刻拆穿,才索性將計就計,假裝昏睡了過去。
她感覺到迷香味越來越濃烈,只得暗自緊咬下唇保持清醒。迷濛中她感覺到沈逸風起了身,似乎走得更遠一些了。
然而她本就疲累不堪,加之迷香的作用,使得她越發支撐不住。
她咬著牙在半醒中掙扎,索性偷偷取下頭上的發簪,朝手指扎去……
疼痛使她清醒。
她再次一動不動,生怕被沈逸風看出異樣,而沈逸風那時根本無暇顧及她這點小動靜,因為他正在密謀下一場暗殺……
果然,那些黑衣人就是沈逸風派來的。
她屏氣凝神,靜靜聽著沈逸風對手下吩咐著暗殺西陵侯的計劃。直到第二日醒來,她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為了確保沈逸風不臨時改變計劃,她還刻意表露出願意走官道回府的意願……
妙夢取出絲絹將她的傷口包起來,還不停追問她可有其他傷處。
她看著中指溢出的血,默默收回思緒,輕輕搖頭。
她沒敢貿然將自己所聞悉數告訴裴燁,不過瞧著裴燁方才對沈逸風的態度,他應當是心中有數的。
想來有些事不必細說,言多必失,在別人眼裡,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沈逸風在林中等了足有一個時辰,石榴才趕來稟報。
想著方才所受的屈辱,沈逸風的怒火依然沒有消彌,突然間,他不想立刻殺掉西陵侯。
他不甘心讓西陵侯就這麼死,他要將所有的羞辱全部還給他!西陵侯不是挺在意江素雪嗎?那他就要當著江素雪的面,讓西陵侯像條狗一樣死去!
沈逸風的臉上彷彿染了一層薄霜,他並不是個殘忍至極的人,但這回,是西陵侯自找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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