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幾簇簇煙花在天際綻放，滿城燈火徹夜明亮。(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

「喬伊，又是一年春節了啊。」洛容淵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目光隨後轉到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子臉上，「四年了……你究竟是有多缺覺啊……」一邊半開玩笑地說著，一邊習慣地替她掖了掖根本就不需要再掖的被角。

她是顧喬伊，四年前因一場車禍變成植物人。

這四年來，林子封都說很多遍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醒了，但他就是不信，偏執地每天都來，每年的春節都要在病房裡過。

洛容淵打開了病房裡的電視，「看，說是今年的春晚跟以前的都不一樣，以前你跟我表白時候還說想每年跟我一起看春晚呢，估計你都不記得了吧……」他又從一旁的袋子里拿了幾個盒子出來，笑容一如當年顧喬伊初見他時那般燦爛，「最近一段時間我可學會做飯了，想不想嘗嘗？可惜你睡著，沒口福啦！」

說完這話他把飯盒放在小茶几上，取了餐具，一個人開始吃飯。

耳畔是嘈雜的春晚主持人調笑聲，他的眼淚下一秒忽然就掉了下來，掉進熱騰騰的飯菜里，熱氣熏騰得他的眼睛澀澀的，「真是的，我做菜這麼有天賦，這麼好吃，好吃到……」他哽咽住。

要是她還好好的，看到他這樣子一定會沒形象地笑倒，然後大大咧咧地說句「洛容淵你個大男人還哭！」

而他，他年少的時候會說男人還不會哭啊；大學時候他會酷酷地白她一眼；而現在呢……現在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喲，還沒走啊？！」林子封，顧喬伊的主治醫生，也是他中學時代的好哥們兒之一，她心裡的好閨蜜好藍顏，推門而入，「這麼香，也讓我嘗嘗唄，正好餓著呢。」

「去去去，這是我自己吃的，沒你份兒。」洛容淵飛了個白眼，「你怎麼不回家？」

「我來看看她。」林子封走到病床旁邊，照了照她的眼，一邊察看情況一邊絮絮叨叨，「誰讓我是個負責的醫生呢，哎，真是沒辦法……她情況不錯，看來你還挺像回樣的嘛。」他懶洋洋地收回手，挨著洛容淵坐下。

洛容淵滿嘴的飯菜沒法兒說話。

「你至於么我又不是缺錢沒飯吃！」林子封哼哼地說，還是捏了只雞翅咬著，「這味兒還挺是回事兒的。」

「那必須。」洛容淵看了眼依舊睡著的顧喬伊，「要是她能醒來嘗嘗就好了。」

林子封沉默地咬著雞翅，低垂的眼睫長長的，掩住眼底濃濃的悲傷，半晌才開口，「我當時就說，喜歡要早點說，最後她也不知道你的心意。」

洛容淵眯起眼，燈光透過細密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若我當時沒有給她打那通電話，她也不會因為找充電器而沒看到車。」

從前他怕耽誤學習，就一直沒有給她的表白做出任何回應，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了，他給她打電話打算告訴她，這些年他一直也愛著她，結果……

「別太自責。」林子封錘了錘他的肩膀，「我也會儘力的。」

深夜。

洛容淵趴在病床旁邊，一手墊在頭下睡覺，一手還握著顧喬伊的右手，兀自睡的香甜。

病床上的她眼睫忽然顫了顫。

右手指尖無意識地動了動。

洛容淵正在做夢。

新年裡的第一個夢居然就是顧喬伊醒了。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裡微顫，他驚喜地醒過來，看到她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瞳中映出他的影子，眼神一亮，卻又在下一秒失了光彩，心臟監控器尖銳地響了起來。

洛容淵一下子驚醒，雙眼朦朧的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顧喬伊有沒有異樣。那夢太真實，真實到讓他害怕。

林子封原來說過，植物人醒過來以後還是有生命危險的，只要過了那個危險期就好。

顧喬伊沒有任何要醒的跡象。

洛容淵失落地嘆了口氣，手輕輕觸碰著顧喬伊的臉，「睡這麼久真的好么……」

掌心裡似乎又動了動。

洛容淵瞪大了眼睛，攤開手心就看到微微顫動的纖細手指，「這！這……這！！！」他一抬手摁下搖鈴。

林子封風風火火地推門，「洛容淵大半夜的你讓不讓老子睡覺！！！」

「她手指剛才在動……」洛容淵沒有注意到，他說這話時的聲音在發抖，林子封古怪地看了眼這位從來不會表現出這樣的哥們兒，上前查看顧喬伊的情況，臉色忽然一變，「這兩天估計她就會醒，但……」

「怎麼了？！？！」

「情況看起來，有些不大好……」

「什麼叫不大好！！！！」

「……她有可能……醒來以後，就再也不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