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課堂內外
國慶即將收假,回家度假的其他三位室友沈政峰。魯旺希和唐正都趕在收假的前一天晚上返回了學校。經過一個國慶長假,這個寢室的六位成員終於團聚了。這天晚上,沈政峰居然破例住回了寢室。
周正華問他為什麼不去校外的「小家」去陪老婆,讓老婆在漫漫長夜裡獨守空房,你於心何忍?
在大學生乃至許多中學生里,女朋友就約等於老婆。一來,老婆比女朋友少一個字說起來方便省事;二來,老婆比女朋友關係要深得多。這樣一來,男生為了體現出自己和女友情感深厚,便稱其為老婆;而他人為了叫起來方便也會說「你老婆怎麼怎麼……」如果說「你女朋友怎麼怎麼……」明顯多一個字很不方便。因而「女朋友」這三個字慢慢地就被「老婆」取代了。
沈政峰笑了笑,說:「因為我想大家。」
周正華馬上又問:「那你老婆就不怨你?」
沈政峰笑得更甜,一字字說道:「她很能理解我。」
本來,其他室友都在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誰也沒有刻意去留心他倆的對話,只是順耳聽聽罷了。可是當沈政峰說完「她很能理解我」這句話,其他三位室友都唰地扭過了頭,將羨慕的目光投向了沈政峰,羨慕他找了一個善解人意。漂亮大方的好老婆。而唯獨沒有扭過頭去看沈政峰的便是楚文諦,此時他正在檯燈下專心地看書。
沈政峰望著扭過頭的室友們又道:「但是明天晚上我就得回去了,今晚我要和大家共同度過。」
此話一出,望著他的室友,四雙眼睛里又多了一種感情,卻不知是感動還是失望。
收假后第一天上課,楚文諦早上還是最後一個起床。室友們背著書包都急匆匆地上課去了,他才慢騰騰地下了床。
在衛生間里,他刷牙。洗臉,感覺全身睏乏無力。
他知道自己昨晚上顧著看書只睡了四個小時,若不是趕著收假后第一天上第一節課,他才不會這麼早起床,躺在床上蒙頭大睡多舒服!
關於上課,他雖然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呆在寢室里或是在校園裡溜達,但他也曾經告訴過自己,決不能太過隨便了。一切保持中庸最好!況且他今天早上根本就沒事幹,倒真想去班上瞧一瞧。
第一大節課是**思想。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概論。
帶著幾本書走出公寓樓時,楚文諦幾乎見不到任何人了,因為差不多每個專業班級星期一第一節都有課,此時剛好八點整,絕大多數人都已在教室坐定準備上課了。
但走往去教室上課的路上,楚文諦還是發現有一些人正急匆匆地趕往教室。特別是一對對情侶們正面色焦急地趕往教室,他們臉上的焦急之色雖然很濃,但仍掩蓋不住疲憊的神色,卻不知他們昨晚又加班到了幾點。
俗話說,小別賽新婚。有些情侶因為國慶節放假回家而分別了幾天時間,剛一來校見面,第一天晚上肯定是激情高漲……
走到教室之時,楚文諦站在門外瞧見老師已站在講台上開講了,他便從後門溜了進去,坐在了最後一排。
這門課程是兩個班在一塊上,因而偌大的教室內根本就沒坐滿,最後幾排空無一人,唯有楚文諦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楚文諦坐在最後,他也發現講台上的老師掃向自己的目光中有憤然與不滿之色,但他絲毫不在意,假裝沒發覺。
他斜靠在椅子上,腿一翹,頭一垂,暗中嘆道:「你莫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能來聽你的課就已經很不錯了。」
講台上的老師見自己發出的警告信號絲毫不起效,臉越來越沉,但又不好發作,一直忍著。
上課時間到了一半,講台上的老師終於忍不住了。
只見他用手敲著桌子,厲聲道:「這到底是咋回事?」
楚文諦微微一驚,以為在說自己,垂下的頭馬上抬了起來。
只聽那老師又道:「放了七天假,怎麼第一天上課全都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
楚文諦一聽,暗鬆了一口氣。
他又放眼向前方一望,只見班上的同學好大一部分都沒精打採的,好像昨夜都沒睡覺似的。見此,他馬上暗中發笑。
虧得講台上的老師講了多年課,怎麼連這種情況都不了解!
學生們之所以在收假后第一天上課這麼疲憊,因為假期里他們都去暢快地遊山玩水。逛街走市,可比學習累多了,第一天上第一節課不在你的課堂上休息休息才怪!
楚文諦正自覺得好笑,突聽講台上的老師又道:「還有坐在最後的那位同學,你若是覺得自己坐在那個地方極為合適,那就請繼續!」說罷,繼續講課。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說:「你好自為之吧!」
楚文諦是什麼人?他怎會被這樣的言語嚇倒?
他什麼都不在乎!
他依舊穩坐如山,好像是安土重遷了。
而前面的同學趴在桌子上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怎會扭過頭去看坐在最後的是哪位高人,只有幾個精力比較夠用的同學扭過頭才發現坐在最後的是楚文諦,其中包括自己寢室的周正華和魯旺希,還有同班的幾個女生。他們的眼睛都是輕快地向楚文諦一掃,好像事先已猜出是誰坐在最後,都習以為常了。
楚文諦見此,暗暗輕喝道:「還就你們幾個聽課比較認真,怎麼也三心二意,四處張望!」
他漠然向前方的同學掃望了一眼,正欲埋頭繼續思考自己內心雜亂的事情,突然發現坐在前方的同學中許多都換上了新裝。首先是自己寢室的沈政峰,他家裡不愧是有錢,身上的那件新外套一看就不同凡響,必定是國慶假期在高檔商場里買的。楚文諦曾經在一家商場里見過那樣的衣服,沒有一千多元是買不下的。還有其他一些男生,雖然穿的不是什麼名牌衣服,但卻很新潮,很整齊鮮亮。特別是一些女生也隨波逐流,不管自己的面容俏不俏。身姿美不美,都將自己的頭髮在理髮店裡拉得又直又光滑,有的甚至搞了一頭捲髮!好像她們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適得其反」。
班上的女生居多,長得漂亮的女生自然不少。
楚文諦發現有幾個不知名的美女經過假期在理髮店。服裝店。化妝品店一打造,竟然比以前又添加了幾分姿色。
他對於班上的許多女生只識其面不知其名。
那些新出爐的美女坐在教室前方,楚文諦只覺眼前一亮,新鮮感大增,好像自己這節課失足闖入了藝術學院的課堂。因為人人都知道,藝術學院里,美女如雲。
但前方那新的景緻中令人作嘔的也不少。
楚文諦望著那些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東施」,連連嘆息搖頭。
西施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東施」就可想而知了。
第一節下課後,楚文諦感覺有些困,便趴在了桌子上,一隻耳朵露在空氣中,另一隻被頭壓在胳膊上。
忽然,他的耳朵感覺到了腳步聲,輕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緩慢地抬起了頭,放眼一望——————原來是學習委員李曼嬌。
楚文諦發現她也換上了新髮型,髮型比以前更個性。更時尚,且穿的衣服從上到下都是名牌。
她在班上本來也算是男生目光的焦點,經過一番傾力打造之後,此時明星般出場了!男生們的眼睛也就更直了!
李曼嬌此時正在出場,正向教室後邊走來!
只見她走起路來趾高氣揚的,猶如一隻耀武揚威的公雞,正走在男生們的目光中。
楚文諦望著她臉上的淺笑,也出神了片刻,馬上暗道:「不對!她怎麼可能來教室後邊?」
但李曼嬌確實一步一步,已向教室後邊,自己這個方向徑直走來了!
「難道她真是來找我的?」楚文諦心裡迷惑不解。
他已沒必要再多想,李曼嬌已走到他身前兩米處,此處只有他自己,很明顯是來找他的。
楚文諦見此,毫不猶豫又趴倒在桌面上,還是那個姿勢,然後又露出很疲憊的樣子,假裝沒注意到她,。
很快地,腳步聲源移到自己身邊就止住了,只聽一個無限悅耳動聽的聲音說道:「喂!楚文諦!」
楚文諦緩慢地露出一隻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怎麼?」
李曼嬌俯視著他,一字字地問道:「你的作品準備好了沒有?」
「作品?」楚文諦感到有些迷茫,連忙問道,「什麼作品?」
他的兩隻眼睛這才完全露出,但他依舊趴在桌面上,仰視著李曼嬌。
李曼嬌柳眉一皺,道:「你不知道?」
楚文諦眼睛一閉,默不作聲,意思是:「你廢話什麼,我知道能問你嗎?」
只聽李曼嬌「哦」地一聲,輕笑道:「我都忘了,你一向什麼都不管,難怪不知道!」
楚文諦怎會聽不出她話語中很明顯的譏誚之意,他對此早已習慣,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懶洋洋地問道:「快說,什麼事?」
李曼嬌用眼角向他瞟了一眼,然後冷冷地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們文學院要進行一次論文大賽,主題是關於愛國,寫一篇三千字以內的議論文。這件事放假前天下午最後一節課就已經通知給各班了,同學們都知道。班上的同學在國慶期間就已經準備好了作品並且上課之前都已交給我了,現在就剩你沒交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你還沒寫好吧?」
楚文諦這下才明白了,那天下午自己早就逃到市區遊逛去了,對論文大賽一事毫不知曉。
他沉吟著,道:「那……可不可以不參加?」
「你不想參加?」李曼嬌失笑道,「那隨你便吧!」說罷,轉身欲離開,突又很快地說道:「不行!」
她又轉過身得意地笑道:「輔導員說了,我們這個專業必須人人參加,除非你不是學漢語言文學的!」
楚文諦一聽,無所謂地說道:「那好吧,我下午就把我的作品交給你。」
李曼嬌俯視著趴在桌面上的他,輕嘆一聲,笑道:「那你就抓緊時間吧,我下午就要上交了!」
說罷,她來了一個優雅的轉身,一扭一扭地離開了。
她走在過道中,望見周圍男生們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停留著,便轉過臉對之嫣然一笑,又昂起頭,繼續走回自己的座位。
要不是周圍的男生一直趴在桌面上,說不定李曼嬌剛才那一笑之後便是「咚」地一聲,所有的男生為之傾倒在桌面上!
走到自己的座位邊上,李曼嬌又將細腰溫柔地一扭,端正地坐了下去。
許多男生的目光跟著她的倩影一直到最後,最後他們的眼睛都發直了!就連早已有家室的闊公子沈政峰也對她頻頻相望,甚是欣賞。幸虧他老婆在另一個專業,要不然看到這樣的情況,她指不定會有什麼反應。
楚文諦望見了這一切,心裡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曼嬌如今還是單身,像她這麼高傲。自信十足的女生哪個男生趕去追!男生們只能對她望而生畏,可望而不可及,哪敢發動進攻!
忽然,楚文諦在前方的座位上望見了一個很特別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張放。楚文諦感到很奇怪,當所有男生的目光都投向李曼嬌時,張放為什麼無動於衷,只是靜坐在那裡,兩眼死死地望著桌面上的書本?不過,他只是發現了這一很特別的情況而已,至於為什麼,他才沒心思去想!
第二大節課是現代文學概論。
楚文諦最不喜歡這門課,便照例懷揣著幾本書漫步走向了校園深處。
天氣晴好,微風陣陣,周圍的樹叢中鳥語不斷。
走在路上,楚文諦覺得心裡愉快極了,滿意極了。
迎面時不時地走來一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尤其是髮型,不是拉得又直又順,就是燙得卷了起來。楚文諦不禁感嘆道:「怎麼似乎所有人都在趕時髦!本分的女生真是越來越少了!」
他轉念又想,可能進入了大學都是這樣吧,入鄉隨俗。
他抱著幾本書繼續漫步直達校園深處。
走著走著,前邊又走過來一個女生。
楚文諦本不想放眼去對之打量一番,心想肯定又是一個趕時髦的。所以他的目光一直向前,沒有偏轉,靜靜地走著。
兩人走近之時,楚文諦的目光稍微一斜,發現這個女生兩手空空,竟沒有手提那種時尚標誌的漂亮提包!
楚文諦心裡大為好奇,連忙放眼望去——————那女生正好與自己擦肩而過!
沒有濃烈的香水味,沒有時尚的服裝。
而最與眾不同的是,她背著一個雙肩書包!
楚文諦心中大喜:「終於遇到一個本分的女生!」
再回頭仔細一瞧,只見那女生頭上只扎了一束小辮子,沒有時尚的髮型!
那女生已漸行漸遠,楚文諦不斷地回頭望之,感覺在這個年頭她真乃百年一遇十分罕見!
楚文諦暗中贊道:「有個性!」
忽然,那女生遠遠地回過了頭,正好望見楚文諦正盯著自己看,竟展顏一笑,猶如桃花盛開!
楚文諦又是一陣驚喜,突然感覺那才算是真正的美女。
此時,那女生已走遠,楚文諦只好回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楚文諦忽然想起了林芳。
林芳本來也是一個很本分的女生,本分得只喜歡整日穿著校服上學校,甚至穿著校服和自己遊逛街市,而且她總喜歡留剪髮頭。她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美女,可是她皮膚白皙。身材勻稱,一張秀氣的臉更是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哪個男生若是望上一眼絕對很難忘記。而更重要的是,她性情溫順,極少發脾氣,即使有什麼委屈她也情願憋在心裡而不願講出了來。
這就是楚文諦深深地愛過的女孩。
可誰知,上了大學,什麼都變了。
楚文諦真的太失望了。
雖然那天晚上和林芳通完最後一個電話距離今日只有三四天時間,但他很快地已從失戀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又和以前一樣無憂無慮,什麼都不在乎,隨心所欲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真正地享受著自己的生活!
走了一會兒,楚文諦來到了一個大花園前,停了下來。
深秋時節,唯有菊花旺盛地開放著,其它大多數花早已凋謝。
望著園中的菊花,楚文諦忽然想起了晉代的陶淵明。他感覺自己和陶淵明很是相似。
突然,他暗自笑道:「要是把我放在晉代,陶淵明會不會樂意和我做朋友?」
他有時會產生一個很奇怪的想法——————自己會不會有看破紅塵的傾向?
因為他平時看的書大多數都屬哲學類和類似於《宇宙》的天文類。他雖算不上什麼哲人。聖人,但在這些書中,他已深深地懂得了世界的本原和生命的本質,他也會用書本中的理論去分析現實生活中的許多事情。說得直白一些,那就是他已看透了現實生活中的許多事情。甚至有些十分複雜的事物在他眼中卻十分簡單,因為他總會去追尋那些事物的本質。而世間所有事物的本質都是相似的,也都是很簡單的。
他最喜歡的一句話便是:「宇宙間沒有真正的死亡與毀滅,只有物質的轉化。」
他圍著花園轉了一圈,然後在一個石桌旁坐下了。
他也知道,自己若不參賽,輔導員也不會把自己怎麼樣,就是輔導員能把自己怎麼樣那又能怎麼樣?楚文諦是什麼人?他會在乎嗎?!
但他又想起了自己剛才對李曼嬌說下午定把作品交給她。
他思慮著,既然此話已出,那麼寫一篇又有何妨!正好讓李曼嬌見識見識自己也是一個很有誠信的人。
馬上,他在書里拿出了幾頁紙,握起筆,略一思考,一揮而就。
一個小時以後,三千字的論文就完成了。
楚文諦雙手捧起自己的作品,呵呵一笑,自語道:「這回本人高興,就不蔑視你了,可愛的文學!」
下午第一節課是寫作基礎,楚文諦對此課程厭惡至極。他走到李曼嬌身邊把自己的作品往她面前一扔,沒想到李曼嬌像自己蔑視文學那樣蔑視自己的作品,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抓起來往桌子底下一塞,放言道:「還算及時!」說話時的表情有些小囂張,好像自己在她眼中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學生,總算做了一件好學生應做之事。
楚文諦只是冷笑一聲,然後快速地走出了教室,手中依舊拿著卡爾。薩根的《宇宙》。
他又走向了校園深處,那個熟悉的地方。
一路上,他不斷地在想,自己這樣子難道實際上就是一個壞學生?
過了幾天,班長通知楚文諦準備補考英語。
上大學以來,大一第一學期雖然楚文諦經常曠課,也很少做作業,可是到了期末考試時他每一門課程竟湊巧剛及格。但大一第二學期結束時他就沒那麼幸運了。他一下子掛了兩科,英語和美學概論。
「掛了就掛了吧。」他心裡曾這樣想過。對於他來說,掛不掛科都無所謂,他從不在乎,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次英語補考,他去不去都是問題。這就要看他的心情了。當然,最後補考過不過他也不在乎。
如此看來,他的命運僅僅掌握在他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