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主意誰出

49主意誰出

下午請安的時,張惠妃的臉上蓋著厚厚的脂粉,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那雙眼睛,必是剛狠狠哭過沒多久,都腫得看不見眼白了。就在眾妃看著張惠妃笑話的時候,陳皇后突然說了一件事。

「太后的佛事也告一段落了,明兒一早,諸位便隨本宮去長樂宮給太后請安吧。」

陳皇後上午才去見了太后,據說沒多久就回宮了,不知是忘記的還是故意的,也沒去看望二皇子。這會兒就說明兒就要帶著眾妃過去請安。

這天果然是不一樣了。

心裡雖然這樣想著,但誰都沒有說出來,均神色如常地回去了。

半年前,陳皇后辰時一刻從坤寧宮出發,一路乘坐著鳳輦,辰時三刻到達長樂宮。

請安、閑話、眾妃請安、閑話、眾妃離去、與慈寧太后一同用膳或者返回坤寧宮……下午在坤寧宮接待眾妃……

一日便這麼過去了,第二日再如此重複。

但如今,眾妃一般在辰時二刻到達坤寧宮,給陳皇后請安,閑話一陣。下午申時再重複一番。

第二天一早,眾妃齊聚坤寧宮,說了會兒話,陳皇后關切地問過二皇子病情,一行人這才跟在陳皇後步輦之後,往長樂宮行去。

這時,早朝已經開始了。

長樂宮裡,慈寧太后正笑容滿面地端坐在鳳座上,一身褐色織金鳳袍襯得她威儀不凡。

「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

「謝太后——」

「哀家也有一些日子沒見你們了,上來給哀家瞧瞧,唔,瞧著臉色都還好。」

「謝太后關懷——」

「來人啊,賜座。」

「謝太后——」

慈寧太后看了一圈,沖著蕭婉柔聲說道:「怎麼不見**?這陣子未見,那孩子哀家可想得緊。」

「回太后話,」蕭婉在眾妃各異的眼光中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也想著太後娘娘呢,只是那孩子自從入了秋之後就越發好動了,昨天還和晰兒在花園裡打鬧,將皇後娘娘前兒賞下的長青樹給折騰壞了,被臣妾罰寫了好幾頁大字呢。沒有太後娘娘的旨意,臣妾哪敢帶她過來啊。」

「敢情這還是哀家的錯了?」慈寧太后笑道:「也罷,那你晚些時候就帶**來坐坐,哀家只要一聽到她喊『皇祖母』,這心啊就歡喜著呢。」

「謹遵太後娘娘旨意。」

慈寧太後點點頭,對柳賢妃道:「還有大公主,哀家也有一陣子沒見她了。改明兒讓她來給哀家瞧瞧。」

「是,太後娘娘。」柳賢妃笑著應了下來。

「哀家聽說二皇子身子不太爽利?如今可好些了?」

「回太后話,今兒好多了,早上還進了一碗粥呢,」經過一晚的沉澱,張惠妃的臉色好多了,不想昨天看起來那麼死氣沉沉,「太醫說再喝幾服藥便好了。」

「唔,要用些心,這孩子還小,寸步都離不得人的,那些侍奉的宮人如何處置?」

張惠妃頓了半響,方說道:「昌兒說要留著呢。」

慈寧太后一皺眉,「糊塗!這主子還小,做事有欠妥帖,這做奴婢的就要懂得規勸!若侍奉的都是木頭樁子,主子做錯了也不知提醒,更不往上稟告……如此奴婢,要來何用?傳哀家的旨,將那起子奴婢統統發落了!往後若再有這樣的,也不必來回哀家了!」

此言一出,整個長樂殿寂靜無聲,就連陳皇后也不敢開口說話。

慈寧太后,寶刀未老。

但她已經不是當家人了,蕭婉暗暗下定了決心。

「你這是怎麼了?」陳皇后挑眉。

「皇後娘娘……」蕭婉淚眼朦朧,「娘娘您要給晰兒做主啊娘娘。」

「五皇子?五皇子怎麼了?」

「有人想要害五皇子啊皇後娘娘……」接著蕭婉便一五一十地將那事說了出來。

「你說金珠亦參與其中?」

「可不是,」蕭婉哭泣道:「這事都怪婢妾,讓她去掌管庫房,誰知她彈壓不住下頭,竟被人鑽了這麼一個空子。金珠姑娘心軟,被那六兒求了幾下,又塞了銀子,便發了善心,相信六兒是真的想要夜裡涼快些,如今金珠。誰知,誰知那冰竟是用在晰兒身上的,娘娘,這等惡毒的心思,您可要嚴懲啊!」

「本宮知道了,」陳皇後面沉如水,「不過這劉容華……皇上似乎另有打算。」

劉容華皇上另有打算?蕭婉沉思起來,劉容華是宮裡的老人了,無寵無子,脾氣也不太好,這宮裡頭也沒個相好的。皇上對她另有打算,也就是說是宮外的因素。

劉,劉家……京中權貴沒姓劉的,那就是劉大人,劉大人……未來的兵部尚書劉福貴!蕭婉眼前一亮,那可是扳倒陳家的重要人物!

可是劉容華這邊……她還會成為前世的淑妃嗎?

「皇後娘娘,讓劉容華閉門思過是皇上的意思?」

「可不是,」陳皇後點點頭,「要按本宮說,此等毒婦應該打入冷宮以儆效尤!」

毒婦……

蕭婉的目光冷了下來。

陳皇后永遠都是說一套做一套,她自己高高在上,處死一個人就跟捏死一隻蟻一樣,完全感覺不到罪惡感。但若有人挑戰了她的利益,無視她的權威,便會化身「正義使者」,對那人各種批判。劉容華這事……在她看來,恐怕推倒何美人事小,打擾了王良娣採花獻殷勤事……大吧。如今再添上一個皇上另眼相看……劉容華的日子不好過了。

慈寧太后想必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前世她才會成為她的刀,處理她看不順眼的人,而她在後宮無依無靠,為了晰兒的將來也應了,到頭來……

幸而上蒼垂憐,讓她死而復生,大徹大悟。

這輩子,就讓她穩坐釣魚台,好好看著這個外白里黑的惡毒婦人……如何走向深淵。

想定了注意的蕭婉笑道:「劉容華將何美人推到了水裡,確該嚴懲,想必皇上心裡也是這般想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如此一來便對娘娘您的名聲不利啊,」蕭婉憂心忡忡,「娘娘您想啊,近來後宮事情頻發,如今宮外頭還在熱議著馬采女呢,若是再傳出一個劉容華……這以訛傳訛,人言可畏,知道的就說娘娘治下嚴厲,可這不知道的……又不知要說成什麼樣子了。皇上這是疼惜娘娘,待過個一年半載的,可不是任由娘娘處置嘛。」

蕭婉這麼一說,陳皇后笑了起來,「就你會說話!」

「婢妾說的都是大實話,可不是在哄著娘娘,世人都說旁觀者清,說的可不就是這個理。皇上愛重、疼惜娘娘,這滿後宮都瞧在眼裡呢!」

陳皇后咯咯直笑。

垂下的眼帘里,阻擋了蕭婉鄙視的目光。愚蠢無知,永遠自以為是,好看的只有一副皮囊,真不明白英明神武,堪比太祖的周孝帝為什麼二十年如一日疼寵這樣的婦人。

是因為愛嗎?

蕭婉走了之後,陳皇后將小陳嬤嬤叫了進來。

「上次流言那事……查得如何?」

「稟娘娘,宮外頭的沒什麼頭緒,世子說放話的那人已經離開京城了,找不出他身後的人。」

「那宮裡頭呢?是那個賤蹄子在詆毀本宮?」

「娘娘您可還記得瓔珞?」

「瓔珞?」好像有點印象,陳皇后沉思著。

「是的,娘娘,就是瓔珞,您心善,孫萍死後就打發她那些宮人到浣衣局去了,誰知這瓔珞懷恨在心,四處說您的壞話,此番便是由她親口傳出來的!」小陳嬤嬤憤然,「這等賤婢,奴婢已經將她帶來了,等候娘娘發落!」

「都拉到申刑司!讓他們好好撬撬她的嘴!」

「娘娘?」

「你以為本宮和你一樣老糊塗了不成?!」陳皇后厲眼一瞪,「只有她一個人,怎能傳得滿城風雨?!」

「娘娘英明!奴婢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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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梅兒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怎麼了?」李芳儀笑問:「誰又惹你生氣了?」梅兒脾氣有些急,經常為了一點小事冷臉,所以李芳儀也沒在意,「我待會兒好好說說她。」

「娘娘!」梅兒左右看了看,湊近李芳儀道:「出大事了!」

「能有什麼大事?」四皇子身子康健出頭有望,晉封也能瞧出一些眉目,宮人侍候得盡心,就連御膳房的菜色都好了很多,李芳儀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大事。

「娘娘您還記得先頭的香炭嗎?」梅兒提醒道:「就是先頭髮下來的,四皇子的份例。前兩日內務府又補發了一份,所以您就吩咐賞給下面了。」

「怎麼不記得?我還說這香炭不能給易兒用,換成去年的銀霜炭了……怎麼,那裡頭不對?」李芳儀也緊張起來。

「可不是!前兩日昨兒夜裡張望用它煨了一碗粥,這會兒身上就起了疹子,一片一片的,可嚇人了!」

「什麼?!」李芳儀臉色一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千真萬確!以前您也有賞下炭來,但張望用著從來沒有問題!」

「那前兒補發的呢?有問題沒有?」

「這……」梅兒道:「這奴婢倒是不曾試。」

「找個人試試,」李芳儀握緊了扶手,「還有,去找個醫師來給給張望看看,多費些銀子!」

「是,娘娘!」梅兒退了出去。

李芳儀癱軟在椅子上,自那年之後,她便發現了,想要在這後宮里好好活著,那就得不放過一絲的蛛絲馬跡,尋常只當不尋常,不尋常定有大事,這麼多年來戰戰兢兢的,總算過來了,眼看四皇子就要入了皇上的眼……就有人看不順了。那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而且他那出生,除非這宮裡頭所有皇子都死了,不然大位肯定輪不到他,為什麼她們還是不肯放過?!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放諸四海皆準,後宮也不例外。琉璃殿下了重金,太醫院也有醫師肯來給張望這個閹人看病。

「如何?」

「醫師說只是尋常的疹子,不會傳染!吃上幾服藥就好了。」

李芳儀鬆了口氣,張望可是太監之首,少了他,李芳儀就猶如少了一隻手。如今只是尋常的紅疹……養養也就沒事了。

「讓他躲房裡不要出來!」免得被人發現利用了。

「奴婢省得,這事沒幾個人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你什麼時候也吞吞吐吐了?」

「奴婢只是不明白您為什麼不讓醫師瞧瞧那些炭。」梅兒不解道。

「瞧來做什麼?告訴皇后?」李芳儀冷笑,「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可是不告訴皇後娘娘,就憑咱們要怎麼找出幕後兇手?」

「找不出,那就不要找了。」李芳儀道:「這事不說比較好。」

「為何?」

「為何?你忘了嗎?皇上的親外祖可是皇商……」

梅兒恍然大悟,「淑貴妃——」

「可不是,」李芳儀嘆了口氣,「到時候陳皇后對上了淑貴妃,無論誰贏,咱們都得不到半點好處!」

梅兒點點頭。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還是不要再生事為好。」

「奴婢明白了。」

「還有一事,那些炭,你找個箱子裝著,封好了,好好收起來。」

「娘娘這又是為何?」

李芳儀神秘一笑,「用對了,這就是好東西,沒準將來還能派上用場。」

「是。」梅兒鄭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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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婉領著**來到了長樂宮,給太后請安,沒過多久,大公主也被請來了。閑話一陣,兩位公主便被支了出去,給他們的皇祖母采青去了。

「**活潑可愛,真真到了哀家的心坎兒里了,瑾妃你教得很好。」慈寧太后望著門口,顯得很捨不得三公主。

「太後娘娘您太過褒獎了,」蕭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打病好之後便活潑過了頭,臣妾很是頭疼呢。」

「活潑好啊,這宮裡頭就缺活潑的孩子,大公主那樣的……半天不說一句話,哀家就不喜歡,**呀,每次見著了哀家都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一點都不怕生,什麼都和哀家說,哀家才喜歡!」

蕭婉乾笑不語。

慈寧太后直盯盯地看著蕭婉,「瑾妃你說是不是?」

「皇後娘娘也這麼說呢,」蕭婉討好地笑著,「說是瞧著**整個人都年輕了呢。」

「是嘛?——」

蕭婉繼續乾笑。

「瑾妃啊,」慈寧太后語重心長地說:「哀家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的,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抬舉你,可沒想到……」

「臣妾惶恐!」蕭婉緊張地看著慈寧太后,「臣妾深知臣妾能有今日多虧了太後娘娘,要不是太后,臣妾如今恐怕不知在那個角落裡。所以臣妾一直感激著太後娘娘……」

「那你就是這麼感激著哀家的?幫著皇后瞞著哀家?!」

「臣妾,臣妾……」蕭婉目光躲閃,「臣妾不知太後娘娘所言何事……」

「是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慈寧太后冷哼了一聲,「皇后準備乘著皇上萬壽將一批年老的宮人放出宮去……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在她耳邊出著這樣的主意?!」

將年老的宮人放出宮去?!蕭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這宮裡頭但凡年老的,都與太后、太妃們息息相關,裡頭很多都是太后的人,君不見長樂宮裡一半以上都是上了年歲的宮人,一來是用慣了,二來□了這麼多年,這些人都被她緊緊地拽在手裡,不管是自願的還是非自願的,都忠心耿耿。

這宮裡頭,不管是后妃還是宮人,都是熬資歷的,資歷老了,情分夠了,自然而然可以得到晉陞,如今慈寧太后的人都在關鍵的崗位上,關係網一層一層,所以她才能在這後宮里令行禁止,權勢滔天,因為地下的人肯聽她的話,這樣的一群人,誰捨得放手?!

陳皇后前些日子在後宮有些動彈不得,也和這些人有關,新官上任,地下的人自得掂量掂量,奈何陳皇后的火沒燒起來,反倒被別人燒著了。所以她才會一怒之下,將陳嬤嬤換成了小陳嬤嬤,意圖敲山震虎。

她怎麼會下了這麼一道旨?前世這些老宮人可是大部分都留著的,一直到她身死都沒有改變。

她們兩個是親姑侄,將來慈寧死了……所有的不全是她的?

蕭婉百思不得其解。

在這後宮里,想要培養一個忠心的,可不是一件易事。

「怎麼?無話可說了?」慈寧太后冷冷的話語從上頭傳來。

蕭婉瞬間一凜,連忙站了起來,跪倒在地。

「太後娘娘明鑒,臣妾絕對沒有在皇後娘娘面前提過這種話!如有半點謊言,就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慈寧太后沉默不語。

蕭婉直面慈寧太后,眼睛眨也不眨,心裡卻活絡起來,細細想著,是誰,會有誰,想要在陳皇後面前得到更大的權力?

小陳嬤嬤?

還是……

周嬪?!

「起來吧。」慈寧太後涼涼地開口道:「地上怪涼的。」

「謝太後娘娘——」蕭婉站了起來,搖晃了幾下,顯然剛剛跪得狠了。

「去那坐著吧,免得皇上瞧見了心疼。」

蕭婉有些尷尬地笑道:「在皇上心裡,臣妾哪及得上皇後娘娘,這不,皇上准了皇後娘娘所請,準備大封後宮呢,這些日子坤寧宮的門檻都要被踩沒了,周嬪和王良娣時刻都擺著一張笑臉呢。」

慈寧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蕭婉恭敬地陪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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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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