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瑾妃之計
周孝帝黑著一張臉踏入錦繡宮正殿，便看到兩個宮女慌慌張張地給他行禮。
「奴婢見過皇上——」
殿內清冷無比,只有兩個人侍候著,僅有的兩個炭盆被擺放在離床邊不遠的地方,透過布幔隱隱能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只是這麼大的動靜，那人都沒有絲毫要醒的徵兆。
見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幔上，碧芳心裡咯噔了一下,忙低頭說道：「啟稟皇上,瑾妃娘娘剛剛喝完了葯，這會兒正睡得沉,奴婢沒有叫醒……奴婢馬上去喊娘娘！」
「不必了，」周孝帝環視一圈，這屋子收拾得極為妥帖,床沿燃著炭火，奴婢們身上也裹著厚厚的冬衣。但卻給人一股冷意，冷到骨子裡了。「讓她好好歇著吧，朕到後頭……」
「父皇——母妃——」兩小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
「父皇——」趙晰笨拙地撲到周孝帝懷中，然後揚起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父皇——」
與五皇子相比，三公主就顯得莊重許多，她先是給皇上行了個禮，然後才詢問道：「母妃呢？可是又還沒醒？」
「公主殿下英明！」碧芳贊道：「自打換了葯后，娘娘便睡得越發沉了，不到晚上是不會醒。」
「哦……」三公主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瑾妃換了葯？」周孝帝有些疑惑道：「是先前那個方子不好嗎？」可他明明記得太醫說那方子最適合，吃上幾個月，瑾妃的身子便會大好了。難不成這段時日里瑾妃的病又有了什麼變化？
「這個……」碧芳的眼神躲躲閃閃的，明顯是有什麼不妥。
周孝帝一挑眉，「有什麼事竟然連朕都不能知道？」
「皇上息怒！」碧芳和另外一個宮女都跪了下來，「皇上息怒！」
周孝帝示意人將三公主和五皇子都抱了出去，厲眼一掃，「說！」
「皇上饒命，皇上息怒！」矮個子宮女連連叩頭，「是太醫院的人說瑾妃娘娘反正是好不了的，便不要浪費了紅參這等好藥材，這才換了的。」
周孝帝微眯起眼，「你是何人？」
「奴婢叫做金玉，」碧桃抬起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蒙瑾妃娘娘抬舉，負責錦繡宮花木的。」
「負責花木的？那怎會到正殿里來？」
「回稟皇上，是綠漪姐姐，綠漪姐姐染上了風寒，寢殿里人手不足，奴婢這才過來聽娘娘使喚。」
「人手不足？」周孝帝掃視了一圈，「人都去哪兒了？」
「回皇上話，」碧芳道：「這正殿里使喚的，有幾個病了，娘娘體恤，讓他們養著去了。」
「哦？」周孝帝站了起來，往外走去，「那朕倒要看看，病成什麼樣了……」
周孝帝高坐在對他而言略顯精緻的椅子上，聽著下方的彙報，越聽臉色越難看。除了幾個真的病了的，其餘的都好著呢，這段日子都貓著，盡養膘了。
「既然都病了，那就都打發出去吧，免得傳給了你們家娘娘。」
一句話，所有不省心的，統統都拖了出去……
蕭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膳時分了，她覺得口中發苦，不由得輕咳一聲，氣若遊絲道：「碧芳……」
「娘娘醒了——」碧芳在外面大喊，「快，快拿水來——」
一會兒的功夫，便有人掀開帳子，在蕭婉的背上墊了幾個墊子，再將人扶起來，餵了幾口水。一處處的，無一不妥貼。
「娘娘您可醒了，」碧芳探進一個頭來，低聲說道：「皇上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蕭婉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碧芳輕輕點頭。
蕭婉的眼中瞬間泛起水光，掙扎著坐起來，手指伸出，想要拉開帳子，同時激動道：「皇上？皇上在哪？皇上在哪？」
「娘娘您不要激動，」碧芳連忙將人攔住，清脆的聲音往外傳去，「太醫說你身子虛，要好好的卧床靜養一段時日。」
「太醫？」虛弱的女聲傳來，「哪兒，哪兒來的太醫？」
「是皇上傳的，這會兒正在外頭回話呢。」清脆的女聲勸慰道：「娘娘您莫急，一會兒便可以見到皇上了。」
「哦……」虛弱的女聲中帶著滿滿的遺憾，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想象出一幅美人輕倚床柱，眼巴巴地盯著門口，等待著情郎的畫面……
周孝帝走了一會兒神。
「回皇上話，」有著一把花白鬍子的老醫正道：「瑾妃娘娘原本並無大礙，只需靜養一段時日，不要妄動心神便可痊癒。只是後來擅自停了葯，又服食了一些不對症之物……因此，如今反倒更重了些。」
周孝帝回過神來，「那如今要如何醫治？」
「靜養，不可多思，外加服用益氣補虛之葯，如此再過上一月，必能大好。」
「嗯，那你便下去開方子吧。」
「微臣遵旨——」老醫正恭敬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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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美人柔弱一笑，蒼白無血色的菱唇親啟，溢出一聲喟嘆，纏綿悱惻。
周孝帝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臣妾……」蕭婉掙扎著起身。
「愛妃這是做什麼？」周孝帝緊走了兩步，將人攔住，「太醫說你要卧床靜養，切莫隨意走動。」
蕭婉神情有些緊張，「臣妾還沒來得及迎接皇上……」
「這等俗禮，免了便是。」周孝帝擺擺手，「你身子要緊，這會兒可覺得有何不適？要不要再叫許煥來給你診診脈？」
許煥許太醫，那是太醫院的院正，兩朝皇帝御用的老太醫，就連陳皇后，也不是說請便能請到的。
蕭婉柔順一笑，含情脈脈的目光直視周孝帝，「臣妾覺得好些了，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至於這輕快地原因為何……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周孝帝滿意一笑。
周孝帝在錦繡宮待了將近兩個時辰，整個錦繡宮肅然一清。
蕭婉悠閑地靠在床上，聽著各處的彙報。
「娘娘，前庭那些個耍滑的，躲懶的，這回統統都被皇上處置了。」王喜歪歪斜斜地站著，一臉的喜色。哼，連廊里的雪都不肯掃，害他滑了一跤，看到他摔個屁股朝天還得意地笑……這都得報應了吧！
蕭婉輕笑，「快些坐下吧，你這傷還沒好全呢。」
「謝娘娘賞——」王喜很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眾宮女掩嘴輕笑。
「其他各處，也都清了嗎？」
「娘娘放心，」碧芳道：「咱們特特將人排在今天，皇上一怒之下，全都換了，還說了待會讓皇後送一批□好的來，還說若是有不順心的，也報給皇後娘娘，統統換了。」
「那就好。」蕭婉鬆了口氣，不過就是病了幾個月，連口熱茶都沒有，這種只會討好賣乖的，留了也沒用。
「那金珠和金玉呢？」
「按您的吩咐，讓金玉在皇上面前露臉了。」頓了頓，碧芳又說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抬舉金玉呢？」
「無論是金珠還是金玉，都是皇后的人。」
眾人點頭，這兩人與錦繡宮格格不入，處處顯示出她們是皇后那邊的人，金玉還好些，金珠就時不時將坤寧宮掛在嘴邊。無端讓人膈應。
「那你們說，若是金玉在皇上面前得了臉……皇後會如何？」
……估計不會太開心了吧。眾人若有所思。
蕭婉微微一笑，豈止會不開心，她派去的人爬了皇上的床，往後這宮裡豈不會認為這是陳皇后想出的新爭寵法子？絲毫未將各宮妃嬪放入眼內，次數多了，連皇上也會對她不滿。簡直就要氣死了……吧。
這種心火上涌，恨不得將人撕碎的感覺，也該輪到你嘗嘗了。
「對了，接下來這幾日，各宮恐怕都會來試探，你們注意著，看看有誰未經允許，和宮外接觸了。」
「是，娘娘。」眾人一凜。
如何才能夠以一個光鮮的姿態，讓後宮都知道，瑾妃回來了……蕭婉為此想了很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皇帝。
只有皇帝的重視，別人才會打起精神。而如果連皇帝都視而不見了，那這人也完了，不過是守著寂冷的宮室，苦熬日子罷了。
想好了這一層，她便開始了精心的設計，先是將那些可能的細子還有偷奸耍滑的排在一日當值，然後又讓人打聽皇上什麼時候會過來給太后請安，再接著，便是讓人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兩孩子出去轉了一圈……
果然將皇帝引了來。
這宮裡頭沒有突然的愛寵，只有會爭寵的女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還是最末等的更衣，想要皇上記住你，想要活得更好，就要爭，而想要長久的贏下去，就更要爭，而且還要不著痕迹的爭。
爭到後來，有什麼好事皇上都會想著你，想著你的孩子，那就贏了。
如今這般，也不枉她喝了那幾碗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