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司馬讓清醒
時間過了晌午之後,司馬讓果真悠悠轉醒。他醒來的第一感覺就是渾身酸痛,好似睡了許久的人,全身都僵硬了。
不過令他感覺到難以置信的是,他的丹田暖暖的,並且充滿了靈氣,若是再修鍊一陣,肯定能讓修為再上一個台階。
「醒了?」
一聲清冷的女聲打斷了司馬讓的思緒,他略微側過頭,就看見了坐在輪椅之上的玉胭兒,手中正捧著一本醫典。
司馬讓一愣,這才用眼神掃視著他所在的屋子。很是簡約質樸的房間,擺設也不是那麼多。
「胭兒,這是……鶴山山頂?」
玉胭兒輕點頭,微笑道:「你在這裡睡了兩天兩夜,怎麼?很驚訝?」
司馬讓努力的支起身子,半趟靠在榻上笑道:「嗯。聽師父說,就連上山取個丹藥,都會被鶴長老舉著雞毛撣子轟出門外。我能在這住兩天兩夜還真是奇迹。」
玉胭兒放下手中的醫典,扯過司馬讓的手腕,邊給他號脈邊道:「其實還是分人的,鶴老頭兒雖然脾氣古怪些,但並非不好相處之人。就好比那天我把你帶回來,他嘴上說著不樂意,但還是專心為你研製了解藥不是?那老傢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玉胭兒還預備接著往下說呢,房門就被踹開了。鶴長老風風火火的進來,手中端著一碗湯藥,吹著花白的鬍子跺腳道:「你個不尊師重道的臭丫頭,竟然在背後這麼說老頭兒我!」
玉胭兒笑笑:「師父,難道胭兒說的不對?您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什麼?您可別忘了,您現在手上端著啥呢!」
鶴長老手上端著的湯藥還真的是給司馬讓的。司馬讓身上的毒雖然是解了,但是畢竟是中過毒,還需要清理一下餘毒,溫養一下身體。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鶴長老被玉胭兒掘的一點裡子面子都沒了,頓時哼了一聲:「我端著的是啥!我端著的補藥是給我老頭兒自己個喝的!我強身健體!」
玉胭兒頓時忍笑道:「師父,如此說來,您應該是走錯屋子了。您喝葯您來客房做什麼……難不成還來饞我們的?嘖嘖,您也真是的。你徒弟我什麼丹藥沒有,何苦來哉去喝那苦東西呢!」
玉胭兒自從學會煉丹之後,就基本上沒有再熬過什麼湯藥了。不過煉製丹藥十分浪費精力,如果不是特別貴重和需要便於攜帶的藥物,基本上還是可以煎熬成湯藥服用的。鶴長老手中的就是一碗補藥。
聽聞玉胭兒的調侃,鶴長老咬牙哼哼了一聲,將湯藥碗放在了一進門的小圓凳上后,摔著袖子出了客房。
玉胭兒掩嘴輕笑,笑了半晌才直起腰來。抬頭便見司馬讓也正含笑的看著她。
「瞧什麼瞧。你別看師父平日里嚴肅且脾氣臭,但是他是個好師父。我也只是逗逗他罷了,你不覺得看鶴老頭氣的跳腳的時候實在是有意思的緊嗎?」
司馬讓也沒想到玉胭兒能和那擁有著最奇怪性格的鶴長老擁有這樣奇怪的相處方式,二人亦師亦友,相互激勵相互拆台很是隨性肆意。
他輕笑著開口:「我師父有時候瘋起來,和鶴老也是不逞多讓。胭兒你不知道,我多麼渴望擁有一些像你們師徒一樣的,和我一起相處,永遠不離不棄的親人。我不用時刻揣摩他們的心思,不用擔心他們在飯菜飲食中下毒,不會有莫名其妙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接近我。
我寧可父皇如一般的父親一樣,在我犯錯的時候懲罰我,責罵我,甚至打我。也不希望他放任我們兄弟幾個各自成長,他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坐山觀虎鬥,然後用其他兒子的性命選出一個使他滿意的繼承者。
可惜,這對於生在皇家的我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奢望。」
玉胭兒聞言沒什麼情緒,只是淡淡的道:「說什麼希望、奢望的,還不是你自己貪戀、捨不得。」
司馬讓心中一震,抬眼凝視著玉胭兒,半晌才略微顫抖的道:「你說什麼?我……貪戀捨不得?呵!我貪戀捨不得什麼?皇位嗎?權利嗎?不!我根本不在乎!」
玉胭兒漠然的斜睨了司馬讓一眼,聲音繼續毫無波瀾的道:「你的確不在乎皇位和權利。你在乎的是那一點祈求而來的卑微的親情。你覺得,你若是勝過了所有其他皇子,奪得了儲位。你的父皇就可以高看你一眼,多看你一眼了。不是嗎?」
「不……不……」司馬讓口中否認著,可心中的某一處卻被玉胭兒毫不留情的話給戳中了。
「不?你確定?你司馬讓是什麼人,倘若你真的什麼都不想要,僅憑別人的推動,是絕對不會讓你身陷在奪儲之爭的這個旋窩中的。你想要!而且是十分的想要!」
其實一早玉胭兒對司馬讓是有戒心的,不因為別的,只因為當初那麼多的皇子,可皇室竟然派了司馬讓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六皇子去佟城查實九黎山事件。
要知道,當初九黎山的那個事件並不算小事,死了那麼多的高手,還傳言有超神獸。這無疑是一個立功的好機會,那些皇子們怎麼可能不去爭取呢?但偏偏去的是司馬讓。
這就證明了,他當初無論是實力還是表現,都得到了鐵黎皇的認同。
但如果他真的是一個無心皇位的皇子,為了避免捲入奪儲之爭,他應該怎樣去做呢?沒錯,隱藏。將自己的所有光芒盡數斂去,讓別人認為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威脅。
如此說來,司馬讓的做法和說法就背道而馳了。聰明如司馬讓,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又豈能不懂?
但後來,是九胤親口承認了和司馬讓的摯友關係,她也便沒再多想。
今日,司馬讓若不說那番羨慕的話,玉胭兒亦不會突然對他發難。不過,玉胭兒如今心中還有了另外一個推斷,急需要證實。
見司馬讓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玉胭兒再度開口:「你此次受傷和中毒,都是北冥倉動的手,你可清楚為什麼?」
司馬讓啞聲道:「天剎宮和鐵黎國皇室的關係一向對立,想殺我這個皇子一點都不奇怪。」
玉胭兒冷笑道:「不奇怪?司馬讓!你的腦袋讓狗吃了嗎?殺司馬通不是比殺你更容易?而且,在密境內明明北冥倉也有機會可以殺了你們,比現在殺你更順理成章,他為何偏偏現在動手?這些你沒想過?」
司馬讓抬起頭來,眼底一片迷茫。
「好好想想。你有的,而司馬通沒有的,到底是什麼!」
他有的……而司馬通沒有的?他們二人修為接近,年齡接近,物質亦誰也不差誰一分,那唯有人脈上的區別了……他有的,而司馬通沒有……
司馬讓忽然抽氣,眼睛瞪大,目光直直的盯著玉胭兒,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
「是因為……衣家?」司馬讓說出這句話后,彷彿用掉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了矮塌上。
「你既然知道天剎宮和鐵黎國皇室的恩怨,自然也應該曉得,這一切同衣家亦脫不開關係。天剎宮和衣家的聯姻怎麼能容許因為你而有變數,所以對於你這塊絆腳石,天剎宮必然是欲除之而後快的!」
「你……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的可是實情?」
司馬讓沉默了。九胤和天剎宮的少宮主北冥灧有婚約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他……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他依舊活著卻不願意告知於你的原因了嗎?」
說完這一句,玉胭兒就推著輪椅出了門。留下司馬讓一個人獃獃的愣在那裡,失魂落魄。
出了門,她就輕輕的嘆了口氣。抬眼看了下門口的姬無憂,她一早就知道姬無憂站在門口。
姬無憂將門關上,走到玉胭兒身後推著她回了她的小院。
「你何必要跟他說這些,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姬無憂淡淡的道。
玉胭兒任由姬無憂推著她,看著前方幽綠的樹林,悠悠的道:「我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朋友。你在外面想必已經聽出一些端倪了。那個被傳說已死的衣家前少主衣九胤並沒有死,司馬讓同他之前可謂是知音。
可他出事之後,卻發現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能將自己的身家性命託付的人。他們是莫逆之交沒錯,但九胤卻不敢將自己活著的消息告訴司馬讓。就是因為,他是皇子。
九胤曾對我說,司馬讓有身為皇室中人的無奈。他不想他為難。可我覺得,這何嘗不是一種不信任。因為九胤不確定,司馬讓會不會為了那個位子,而出賣他。畢竟,司馬讓是真的想要。」
「那你認為,你與他說完了這番話,他就不想要那個位置了嗎?」
玉胭兒搖搖頭:「我其實並沒有什麼目的,只是想點醒他。讓他認清楚自己的心,承認自己的選擇罷了。每個人都有一些執念,儘管明知道這份執念會讓自己如墜地獄,卻仍舊樂此不疲。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誰都無法輕易去改變。」
姬無憂推著輪椅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又繼續前行,快到了玉胭兒的院門前才問道:「想要得到自己認為本應得到的東西,這不對嗎?」
玉胭兒淡然答道:「那要看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以及付出這樣的代價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