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為了保證人皮面具的真實性，易容大師特地將葉青青那張人皮面具延伸至脖頸處，這也是為什麼葉青青連說話聲音都會有變化的原因。

至於身形，經歷了那麼痛苦的背叛離開了傷心之地，茶不思飯不想也是正常之事，加之來到京城后又要經營忘塵樓，身形自然而然會瘦下來。

這些變化加在一起李瑞當然是難以辨認的，也正是因為這些變化，葉青青才能以古郡主的身份順利入宮。

一曲《高山流水》完畢，正殿之中的所有人似乎都聽得意猶未盡。小皇帝更是激動地連連叫好，還說以後要常聽葉青青彈琴。就連葉青青之後準備彈琴的秀女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周圍的人提醒她她才反應過來準備彈奏。

葉青青終於能鬆一口氣了。她雖然在上午的詩詞考試之中出了紕漏惹小皇帝生氣了，可下午的兩門考試葉青青都用心認真地對待，而且都得到了很好的結果，這樣子也算功過相抵了，葉青青看小皇帝笑得一臉燦爛，一定是不會生自己的氣了。這樣子的表現即使小皇帝日後寵愛葉青青封嬪封妃，也不會落人口實惹人懷疑。

雖然能再次遇到李瑞確實讓葉青青沒有預料到措手不及，但這進入後宮的第一步卻也是走好了的。

日後在後宮之中要對付太妃，又要幫助小皇帝儘早收回朝政大權對付攝政王，葉青青明白今日的成果只是第一步罷了，日後要打的仗只會有多無少。

正殿之中的所有秀女都彈奏完畢之後，便是輪到敬師父打分了。

敬師父一一給秀女們打著分，並加以評論。敬師父畢竟是掌管宮中歌舞宴會的老人了，剛剛秀女們只彈奏過一次，但他卻全部都瞭然於胸沒有絲毫的遺漏，打分頗為公正，點評的都十分恰當。

可輪到唐鈺的時候，敬師父竟然面露難色。因為敬師父年歲已高，又加上收了葉青青為徒，所以小皇帝便特地賜座並命人茶水伺候著。敬師父半晌都沒有給唐鈺打分，只是不停地喝著茶水。

最後還是小皇帝提醒了敬師父之後，他才不得不放下茶杯開始評價唐鈺的琴技的。

敬師父清清嗓子說著，「如果沒記錯的話，唐鈺姑娘所彈的是流行於春秋時期晉國的《陽春白雪》吧？」

唐鈺點點頭，「確實如此，大人不愧是宮中老資歷的樂師，小女彈奏的如此差勁，大人還是聽出是《陽春白雪》了。」唐鈺這話確實說的不假，葉青青也聽出了唐鈺的琴技確實不算好，在這正殿的全部秀女之中唐鈺的琴技只能排中下。

「正如姑娘所言，你的彈奏彈奏確實存在一些缺憾，但……但這曲《陽春白雪》選的卻是恰到好處，恰好將現在冬去春來大地復甦，萬物欣欣向榮的初春景象表現出來。這曲子本身確實是有難度的，所以這正殿之上的所有女子無一人選此曲。唐鈺姑娘敢於應時應景的選擇此曲，確實是用心而為啊！」

這點敬師父確實說的沒錯，《陽春白雪》的確很適合在初春這樣的季節彈奏。但葉青青卻對敬師父之後所說不敢苟同，這曲雖是民間極為盛行之曲流傳也十分廣泛，但也萬萬稱不上「有難度」。這並不是因為葉青青琴藝精湛才這樣說，而是這正殿之上的大部分女子一定也能完整地彈下來這一曲的，而大家之所以不選這曲子，是因為這曲子曲調十分平緩溫和，在短時間內展示不出自己的水平，所以大家才避開了這曲子。

葉青青剛剛看著敬師父評論唐鈺琴技時的表情，也覺得十分奇怪。敬師父雖然是在稱讚唐鈺，可臉上竟無半分的笑意，看起來就像是說著與自己感受毫無關係的言辭一樣。攝政王的確是在前朝權勢很大，但敬師父是宮中的樂師，又何必為了取悅於攝政王而說一些昧心之言呢？

葉青青與敬師父相處了三個月，而且還拜他為師，自然是對敬師父的品性有所了解的。敬師父絕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輩。

那敬師父為何會這般偏袒唐鈺呢？

敬師父又繼續開口道，「唐鈺姑娘雖然在彈琴技巧上稍顯遜色，但在彈琴所用的感情上卻是十分充沛的。比賽琴藝其實並不是單純地只要技藝精湛就可以，彈琴要融入自己的情感，這樣彈奏出的曲子才會好聽。」

敬師父所說確實有理，葉青青在音律方面的天賦其實並不是在琴技上有怎樣的過人之處，而是懂得將自己的情緒融入曲子之中帶著感情去彈奏。

但今日的唐鈺真的有帶著講自己的感情融進去嗎？《陽春白雪》這首曲子本就是描繪一副初春萬物復甦畫面的曲子，曲調本就比不過《十面埋伏》、《廣陵散》這類敘述故事的曲子慷慨激昂千迴百轉，它本身就是一首平緩而又溫婉的曲子，這又何來帶著情緒彈奏這一說呢？

葉青青自然是希望唐鈺順利進入後宮的，現在只有敬師父在這最後一門考試之中打出高分才能有入宮的機會。敬師父能如此誇讚唐鈺，那說明是要打高分的了，葉青青也替唐鈺開心。但是這並不是敬師父的正常行事風格，葉青青不相信敬師父會這樣黑白不分。

葉青青轉頭看看唐鈺，只見唐鈺也是一臉錯愕。唐鈺對自己的琴藝是有自知之明的，琴技一直是她的問題，從小到大都練不好，所以她當然明白敬師父對自己的評級顯然不切實際。

看樣子唐鈺對此也並不知情，所以才會漏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葉青青又看看小皇帝和李瑞，他們二人同樣掛著一臉的疑問。敬師父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看來誰都不知道。

敬師父又喝一口茶水，說著，「唐鈺姑娘最難能可貴的便是認真對待自己不擅長的事，從姑娘彈琴的指法來看，姑娘應該是從小就開始練琴了吧，如果沒有猜錯姑娘的指尖也會有薄薄一層繭。」

唐鈺莞爾一笑，看看自己的手指又點點頭，「大人果然見多識廣，小女子受教了。」

看來即使是出身於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生活也並不是人們所想的那般美好啊，唐鈺雖有顯赫的家世，可終究逃不過從小就要接受訓練的命運。女子之手本就是十分柔弱細膩的，可葉青青竟然練出了薄薄一層繭，可見唐鈺的訓練強度有多大。這就是出身富裕的代價。

敬師父仍舊冷冰冰地說著，「姑娘客氣了，老夫在宮中當掌事樂師多年，對於天資聰穎的學徒自是極為喜歡的，但對於刻苦認真之人亦是十分珍惜。所以就憑著唐鈺姑娘認真的勁頭，老夫也會給一個高分。唐鈺，老夫給你打得分是九分。」

此話一出，整個正殿之中的女子一下子就抬起了頭，有的看著敬師父有的看著小皇帝，有的甚至竊竊私語了起來。

「憑什麼她的分可以那麼高，她談得明明沒我的好！」

「人家的舅父是攝政王，是當朝權勢最大的寵臣，咱們要有這麼好的家世，打滿分都有可能。」

……

秀女們議論的確實有道理，雖然敬師父說的那些確實有有板有眼，葉青青亦能感覺的到唐鈺的家人定是從小就下了很多心血培養唐鈺的。這一點從唐鈺嫻熟的女紅，精緻的書法和妙筆生花的畫技便不難看出。但論唐鈺的琴藝，是無論如何都擔不起九分這麼高的。

所以她能拿到這麼高分數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仗著自己的家世突出。

葉青青扭頭看看唐鈺，臉上一向掛著淡然微笑的她竟然也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十分吃驚的表情。之後連謝恩都沒有，而是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

那些秀女們的閑言碎語既然葉青青能聽得到，那說明唐鈺一樣可以聽到。她大概是聽到了那些指責直言才如此沮喪的吧。

葉青青又抬頭望向正殿之上的小皇帝和李瑞。只見小皇帝眉頭緊鎖，臉色十分不好，而李瑞則轉頭看著小皇帝。

小皇帝轉過頭去看向李瑞一眼，李瑞便，默契地點點頭，將身子轉向敬師父問到，「敬大人，您剛剛所言確實很有道理，但九分這個成績是否打得太高了？」

憑小皇帝和李瑞之間的默契，李瑞當然知道小皇帝剛剛看自己的那一眼究竟是何意。眾人皆知小皇帝在前朝寵愛攝政王，攝政王的話小皇帝都是一五一十地照做。愛屋及烏，所以小皇帝是巴不得敬師父能給唐鈺打出高分，這樣才能彌補唐鈺上一門考試的過失。但實際情況是怎樣的，只有小皇帝的心腹才能一清二楚。所以這些質問的話是萬萬不能出自小皇帝之口的，確實只能由李瑞來說。

李瑞的疑問之辭剛剛說出去，敬師父就十分尬尷地咳嗽了幾聲，又緊張地喝了一口茶水說到，「也許太傅有自己的想法，但這的確……的確就是老夫自己內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