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眼睛
最後是劉淑芬出來把這群女魔頭給攆走的：「大清早的鬧什麼鬧？剛下班一個個臉青唇白的不回去補瞌睡，來我門口鬧個屁……！」
換來一陣「哎呀，劉老師出來了……回去睡覺了！」立刻作鳥獸散。
看來念鐵路小學時候，多半都被劉淑芬收拾過，這當媽的才心滿意足的轉過來看兒子，也呃了一聲驚訝：「你這褲子……去洗了！」青春期的兒子貌似才這樣吧？
倆小姑娘不覺得有什麼，沈怡南還伸手：「哥……我們去洗。」舔舔嘴唇：「媽……說我們就叫你哥。」
巴克想想也行，就伸手指妹妹：「你坐下來，我跟你說幾句。」沈怡南看看去水盆里擰了一把毛巾遞給巴克。
巴克胡亂的在自己臉上擦一把，再把褲子擦乾淨讓姐姐端走，自己也坐下才回頭對怯生生的沈昭南開口：「昭南，對吧？我給你解釋清楚一件事，只說一遍。」
巴克是覺得這個妹妹的個性要內向一些，怕她留下陰影：「昨天的事情，你沒有半點責任，女孩子愛美是天性，你姐姐拿衣服回家你該換上試試，你媽媽也很高興，幫你梳頭洗臉，她也洗乾淨了臉的，她很喜歡你們，而壞人是早就盯上了你，這跟你換不換衣服，沒有關係，現在他們已經被警察抓住了，你明白么？」
提到自己的母親，小女孩的眼眸頓時蒙上水汽，但堅持聽巴克的話，認真的點頭：「哥！真的么？」
巴克當然不會說人販子把車停在集市口那一頭，就顯然是一路搜尋過去才看見這個漂亮小姑娘的：「真的，你媽媽為了保護你，做出那樣的舉動也是最正常的，所以你要一直記住你媽媽的樣子，好好快樂的過下去，才對得起你媽媽為你付出的命！」
小女孩下嘴唇都咬得發白了，才沒有哭出來，這一點似乎又跟她姐姐有點不同：「我要給媽媽報仇！」
巴克想笑，但忍住了：「嗯，那就好好活下去，讓自己變強變壯，多吃多鍛煉，才能報仇！」他並不覺得仇恨的種子有什麼不對，戰區這樣的孩子多了去，治療心理傷痕有很多渠道，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顯然讓這種無親無故的孩子有個信念是最簡單的，巴克自己都是個心理病人，能想到撫慰一下就不錯了。
沈昭南使勁的點頭。
巴克很滿意的站起來，看沈怡南小心翼翼的趴在門邊看：「等熱天過了，你們兩個還是要去上學……」姐妹倆面面相覷，不等她們開口，巴克就安排了：「知識才是力量，起碼要把中學念了，你們以前上學到什麼時候？」
小乞丐姐姐代答：「小學四年級上了一半……」巴克心裡瞭然了，這對雙胞胎跟著母親流浪也就一年不到時間，的確是吃了不少苦頭。
劉淑芬出來：「對！還是要去上學，跟我回小學報個到，這點面子還是有，我們也不要學籍，就跟著旁聽……就是我們家鄉親戚的孩子。」
緊接著巴大成杵著拐杖出來喜笑顏開：「老紀打電話來叫志明帶上家裡的戶口本和我們的身份證到派出所去補辦手續。」
這真是個好消息，巴大成立刻就決定陪著兒子去，劉淑芬也要一塊，小學處在放暑假期間的小姑娘當然也離不開人，那就一起去。
可收拾一會兒全家出得門來，就看見劉長元蹲在外面屋檐下躲炎熱的太陽，站起來看巴克：「哥，今天還去買菜么？」跟著買菜收拾了好幾天，雖然動手能力還很有限，但看得出來他也在堅持。
劉長元家的經濟條件不算好，二十齣頭的孩子本應該在大學念書或者已經上班工作，現在卻因為長期宅在家裡網吧打遊戲，顯得有些蒼白削瘦，白花花的陽光下站起來估計太急，有點大腦缺氧，還有點搖晃，老油條巴克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現實冷酷了點，數出一千塊錢遞過去：「我去派出所辦戶口，你自己去買菜吧，會騎車么？」
劉長元詫異的看看跟在巴克身後出現的那兩個小姑娘，眼睛有些被定住了，但可能真沒被信任單獨做過事，有點遲疑的接過錢：「買什麼菜？我不會騎……但菜市有三輪摩的可以送貨。」眼睛很艱難的離開那一模一樣的臉龐。
巴克放寬自由度：「你隨便看著買，昨天還剩了二十斤牛羊肉，試著自己想想買什麼吧，這幾天你也都看著我做事的。」
一家五口上了三輪摩托車，劉淑芬才趴在車斗后檔小聲：「小明，這樣給一千塊沒問題？」小姑娘一邊一個抱住她的手臂，對這種交通工具更新鮮，情緒都明顯好一點。
巴克輕輕搖頭無所謂，他終於覺得這輛摩托車，是不是不太適合讓爸媽坐了，曬得那叫一個出油，雖然爸媽都滿足得很，但連續幾輛飛馳而過的汽車還是帶起了夏天特有的乾燥粉塵，讓三輪車在派出所門口停下時候，一家人都灰頭土臉的。
這樣的情況在到了派出所停車時候更明顯，看門的老頭很厭惡的擋住了三輪車：「這裡面不許進摩托……」一輛白色寶馬轎車無聲滑過大門時候，放下來露臉的駕駛座車窗撲出一團冷氣的同時，也讓巴克聽見裡面飄出來鄙夷的聲音：「沒錢還裝模作樣騎車，油耗污染就是這些破車搞出來的……」
巴克自己是無所謂冷熱或者風言風語，爸媽……他這心裡原本一點發財動力都沒有的心思，似乎有點疙瘩了，至於那存摺里的錢和房子，可是自己給爸媽的生活費，自己好像是要想點轍才行。
巴克對這種暴力機關的職業敏感很小心，讓母親帶著倆小姑娘在外面別進去，自己才和父親一塊。
鐵路警察和大多數地方派出所有點區別，就好像一個單位保衛科似的，所以大多都認識，巴大成也進屋就到處招呼發煙，巴克就只好獃呆的站在那裡，好像自己在國外拼殺了這麼些年，完全沒能改善父母的生活環境？
但他這獃獃的模樣倒是能讓警察覺得他還算老實。
老紀過來叫上巴克：「還是要走程序問幾句的，大成哥在外面等一下。」
巴克中規中矩的坐在了辦公室里，倆年紀比較大的警察和老紀坐在一起，輪流發問：「你哪年出國留學的？」
「04年」
「什麼國家什麼學校？」
「烏克蘭，哈爾科夫國立大學，沒進大學專業，就是先念預科班學俄語……」
「然後呢？」
「然後……就覺得學不到什麼東西，一年下來都昏昏沉沉的聽不懂，就沒怎麼去上課，跟著那些學生到處玩做點小買賣打工，就在那些前蘇聯國家之間到處轉悠，這幾年都這樣。」前面出國的話是沒錯，但巴克在烏克蘭的軌跡顯然跟他交代的完全不同，但聽著倒也合理，那的確是個門檻非常低的留學環境。
關鍵的來了：「那你怎麼回到國內的，也查不到你的入境記錄。」
巴克茫然的抬起頭：「就轉悠，人生地不熟的到處轉悠，也遇見過華國人做買賣，給騙了……在北疆幫他們搬貨什麼的……有些哨卡管得不嚴，進出很方便，記不清哪年了給騙了身無分文的扔在北疆，也不好意思回來。」偽裝扮個可憐啥的，巴克還真是拿手。
結果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一個老警察看看手邊的文件：「然後你就一直在北疆烤肉做小買賣？」
巴克腦子裡就亮了一下，略微驚訝的點頭：「你們怎麼知道？」他現在隱約知道方靈穎昨天沒頭沒腦說那句是什麼意思了。
老紀都先看看這同事才笑笑：「你現在不是擺個攤么？」
那老警察卻揚揚手裡的文件：「有個同志幫你做了擔保，說你在北疆烤肉做買賣，還自己步行幾千公里回家。」
老紀好奇的拿過來看，那老警察也不避諱：「昨天我跟老劉去市局辦事搭了這個專家，順口說起老巴家孩子的事情，她說她知道，所以在市局寫了個擔保書。」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倒應該不是方靈穎那擔保書有多大法律效力，關鍵還是鐵路部門這種獨立於外面的體系，只要能找到個理由說明情況，這種人情關係上的事情沒那麼死板。
然後巴克莫名其妙的就拿到了戶口，有些真茫然的就跟父親一塊被老紀送出來了，站在派出所外面，劉淑芬歡天喜地的接過戶口和身份證去看，兩個小姑娘也滿臉好奇的拉著要看，認真的念上面名字：「巴，志，明，哥哥的名字！」沈怡南強調的對妹妹說。
沈昭南卻沒外表氣質那麼柔弱：「你認得的字還沒我多！巴大成，劉叔分，對吧！」完全就是運氣好。
沈怡南看了看淑芬兩個字，有點佩服的點點頭：「嗯，你是要聰明一些。」給妹妹做了個習慣的鬼臉，沈昭南有調皮的回敬。
巴克看了稚氣未脫的兩個小精靈一般孩子，心情也開朗不少：「走吧，今天中午一起吃大餐！」
巴大成第一個鼓掌：「好！值得慶祝！」
劉淑芬鼓掌就自然帶動兩個孩子也高興的笑起來。
可巴克的眼睛瞥見門口那個白色寶馬轎車裡有雙貪婪的眼睛一直盯著這邊。
自己和父母永遠不會吸引到這種眼睛的。
只能是那雙還含苞待放的姐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