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卷第十二》
《君子卷第十二》
或問:「君子言則成文,動則成德,何以也?」曰:「以其弸中而彪外也。
般之揮斤,羿之激矢。君子不言,言必有中也;不行,行必有稱也。」或問:「君子之柔剛。」曰:「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或問:「航不漿,沖不薺,有諸?」曰:「有之。」或曰:「大器固不周於小乎?」曰:「斯械也,君子不械。」或問「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奧」。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或曰:「子小諸子,孟子非諸子乎?」曰:「諸子者,以其知異於孔子者也。孟子異乎?不異。」或曰:「孫卿非數家之書,侻也;至於子思、孟軻,詭哉!」曰:「吾於孫卿,與見同門而異戶也,惟聖人為不異。」牛玄騂白,睟而角,其升諸廟乎?是以君子全其德。
或問「君子似玉」。曰:「純淪溫潤,柔而堅,玩而廉,隊乎其不可形也。」或曰:「仲尼之術,周而不泰,大而不小,用之猶牛鼠也。」曰:「仲尼之道,猶四瀆也,經營中國,終入大海。它人之道者,西北之流也,綱紀夷貊,或入於沱,或淪於漢。」淮南說之用,不如太史公之用也。太史公,聖人將有取焉;淮南、鮮取焉爾。
必也,儒乎!乍出乍人,淮南也;文麗用寡,長卿也;多愛不忍,子長也。仲尼多愛,愛義也;子長多愛,愛奇也。
或曰:「甚矣!傳書之不果也。」曰:「不果則不果矣,又以巫鼓。」或問:「聖人之言,炳若丹青,有諸?」曰:「吁!是何言與?丹青初則炳,久則渝。渝乎哉?」或曰:「聖人之道若天,天則有常矣,奚聖人之多變也?」曰:「聖人固多變。子游、子夏得其書矣,未得其所以書也;宰我、子貢得其言矣,未得其所以言也;顏淵、閔子騫得其行矣,未得其所以行也。聖人之書、言、行,天也。天其少變乎?」或曰:「聖人自恣與?何言之多端也。」曰:「子未睹禹之行水與?一東一北,行之無礙也。君子之行,獨無礙乎?如何直往也!水避礙則通於海,君子避礙則通於理。」君子好人之好,而忘己之好;小人好己之惡,而忘人之好。
或曰:「子於天下則誰與?」曰:「與夫進者乎!」或曰:「貪夫位也,慕夫祿也,何其與?」曰:「此貪也,非進也。夫進也者,進於道,慕於德,殷之以仁義。進而進,退而退,日孳孳而不自知倦者也。」或曰:「進進則聞命矣,請問退進。」曰:「昔乎,顏淵以退為進,天下鮮儷焉。」或曰:「若此,則何少於必退也?」曰:「必進易儷,必退易儷也。進以禮,退以義,難儷也。」或曰:「人有齊死生,同貧富,等貴賤,何如?」曰:「作此者,其有懼乎?信死生齊,貧富同,貴賤等,則吾以聖人為囂囂。」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
人必先作,然後人名之;先求,然後人與之。人必其自愛也,而後人愛諸;人必其自敬也,而後人敬諸。自愛,仁之至也。自敬,禮之至也。未有不自愛敬而人愛敬之者也。
或問:「龍、龜、鴻、鵠不亦壽乎?」曰:「壽。」曰:「人可壽乎?」曰:「物以其性,人以其仁。」或問:「人言仙者,有諸乎?」「吁,吾聞虙羲、神農歿,黃帝、堯、舜殂落而死,文王,畢;孔子,魯城之北。獨子愛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無益子之匯矣!」或曰:「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之於天下,恥一物之不知;仙人之於天下,恥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實死也。」或曰:「世無仙,則焉得斯語?」曰,「語乎者,非囂囂也與?惟囂囂為能使無為有。」或問「仙之實」。曰:「無以為也,有與無,非問也。問也者,忠孝之問也。忠臣孝子,偟乎不偟。」或問:「壽可益乎?」曰:「德。」曰:「回、牛之行德矣,曷壽之不益也?」曰:「德,故爾。如回之殘,牛之賊也,焉得爾?」曰:「殘,賊或壽。」曰:「彼妄也,君子不妄。」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
君子忠人,況己乎?小人欺己,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