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夜色朦朧

第1064章 夜色朦朧

夜色漸深。

威嚴寬綽的宮殿此刻已是燈火通明,卻偏偏是安靜的沒有半分氣息。即便有走動的宮人,規矩,儀態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只因昭帝,自從幾位皇子或被押走或被禁足,已經在殿中不聲不響地坐了整整4個時辰了。

守夜宮女規規矩矩地站在了殿內的陰影處,垂著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生怕是一個不小心,沾染了禍事。

想想先前一個疏忽便被昭帝下令拖下去不知生死的太監,心中不免一陣膽寒。自古這奴才的命,從來是最不值錢的玩意兒。

殿里生了好些爐子,可不知為何,竟還是冷的很。那種從內而外的陰冷,就好像是毒蛇一般,從昭帝的眼眸中,一點點地落在了這燈火通明的宮殿里,叫著滿殿的人心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忽而身側似有風聲驚動,那宮女一驚,微微後退了一步,卻偏偏發出了聲響。抬頭望去,坐在龍椅上的昭帝眉頭一皺,似是有所驚動,面色一白,正要跪下請罪,身子卻被一雙手穩穩地拖住了。

從後殿來的李德喜瞪了這經不起事的宮女一眼,到底不是刻薄的性子,揮揮手,叫人退下了。

那宮女面上一愣,心知自己是逃過了一劫,一咬嘴唇,再不敢有半點鬆懈,悄無聲息地對李德喜福了身子,緩緩地退出了大殿。

李德喜瞧著那宮女離開后,又整理了面色,小心翼翼地朝著昭帝而去。

「皇上,深更夜重,您該歇息了。」李德喜拿了大氅給昭帝披上,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側,好似從未有過動作。

昭帝抬眼看了李德喜一眼,很快就偏過了頭,好似從不曾被這半點小事驚擾。

他依舊是靜坐著,眉宇間是散不開的鬱氣。

二十多年前,他從腥風血雨中一路扶搖而上,手上沾染了數不盡的皇子龍孫的獻血。遍數歷朝歷代,皇室子弟同室操戈,骨肉相殘的不在少數。而今,也該輪到他的兒子們了嗎?

這麼多年,他都要忘記了自己當年也曾手刃了曾經仗著先皇恩寵處處針對他,甚至動搖了他皇位的皇弟。

所以,在聽見了老五這個孽畜親手殺了老大后,他才會如此的憤怒。

就好像是那種隱藏在心中,塵封了多年的隱秘,被人給暗中戳破了。

這莫名叫他覺得有些惱羞成怒。

他突然想起了似乎很多年前,他的這些兒子們,也曾「兄友弟恭」過,即便是只維持著在他面前最淺層的表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爭暗鬥,堂而皇之地痛下殺手。

可是為什麼,會突然成了這個模樣?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時候,在皇子中最為出挑,卻素來不為他所看重的老三還是太子,徐皇后執掌後宮,從不叫他為半點後宮瑣事煩心。那些庶出的皇子,雖然各有形勢,可對皇后、老三到底還算恭敬。前朝後宮也算和睦。

可是後來呢?

自從換了老大當了太子后,這一切就不一樣了。

老大性子孤傲,就算表面彬彬有禮,待人接物溫和有禮,可心底的傲氣卻一點都不少;再者,耳根子軟,行事難免畏手畏腳些;論起手段來,和老三更是沒法比,許也是因為老三的太子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因而他越想要將事情完成的盡善盡美,卻越不能面面俱到。饒是他偏愛老大,卻也覺得老三當太子是當之無愧,無可指摘。

不是沒有看見親重大臣們隱晦失望的眼光,他總想著再過幾年就好,到底是年輕,過些年總能好的。到底是他最愛的女人的兒子,他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皇位更好,更重要的東西。

因而,老三受重傷的消息傳來后,擔憂之下,他其實是有些隱秘的歡喜的。他也曾答應過柳詩婉,總有一天不叫她屈居人下。

他親手教養的老大,就算比不上老三,也能將大焱的祖宗基業發揚光大。

很可惜,他失望了。

後來發生的一連串兒的事,也完全打破了他苦心孤詣的安排。

老大他——

命運啊!

可到底是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子,那麼多年的感情到底做不得假,這人一死,先前的所有不好,都如往事如煙散去,反倒是叫他覺得活著的人,殺人兇手的狼心狗肺。

這一刻,昭帝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心寒。

他突然覺得過去的那些年,他所縱容的,所默許的算計,都成了笑話。

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另一個人的身影,他迫不及待地,一刻都不停地想要見她,他想要對她傾訴,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告訴她——

昭帝猛然起身,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走,去你皇後主子那裡。」

一邊說,一邊就往外頭走去。

李德喜一愣,就見昭帝已經站起了身子,他身上的大氅隨之落在了地上,可昭帝卻宛若絲毫都未曾察覺,拔腳就往殿外走去。

宮人自是不敢阻攔。

殿門一開,殿外的寒氣就瞬間進了屋子。外頭不知何時,陰陰下了雨,冰冷的雨絲斜斜地落了進來,叫人直直打了個寒顫。

昭帝說走就走,底下的宮人卻瞬間亂成了一團。拿新大氅的,拿傘的,抬龍輦的,提燈籠的,匆匆忙忙地從四處冒出了頭。

李德喜匆匆上前幾步,將大氅為昭帝披上,又忙不迭地從小太監那裡拿過了傘,給昭帝打著。

後頭原也有給他打傘的小太監,可這一時著里忙慌的,身上就空了一空,密密的雨絲很快打濕了肩頭,就連面上都冷冷地沾了雨水。

*

昭帝走的極快,身後一大群人稀稀拉拉地追趕著。開道的小太監提著玻璃風燈在前頭走,那燈在在冷風中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很有幾分清瑟的意味。

前頭的人一刻不停地走著,後頭的忙不迭跟著,身上濕了大半,饒是如此,竟沒人敢有半點抱怨。

在御前伺候的人最是會察言觀色,這些日子,幾位皇子先後出了事情,昭帝的脾氣一日日的大了,被遷怒發落的並不少。想要腦袋在脖子上好好獃著,可不得夾起尾巴,小心做人。

當年昭帝不喜皇后,自認得了天下第一喜愛之人,劃出來的皇後宮室雖然恢弘,相距卻並不近。

可這緊要關頭,許是昭帝這些日子的積威過盛,又或是因為方才著里忙慌的顧不上,等李德喜想起來命人去徐皇後宮中通報之時,一行人已經匆匆地走在了半道上了。心中一急,也顧不得叫昭帝察覺的,忙是對身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小太監一躬身子,一低頭,一隱身,就沒入了黑暗的夜色中,匆匆朝著【鳳棲宮】而去。

可偏偏昭帝的腳程不慢,走的又是最近的小道。等到小太監趕到【鳳棲宮】時,昭帝一行也已經到了跟前,入了宮門。

時間已是來不及,小太監不著痕迹地回了隊列,瞧了李德喜一眼,白著臉搖了搖頭。李德喜眸色一深,微微額首,抬腳就跟上了昭帝。原想著通傳一聲好提醒宮室里的人,卻也被昭帝止住了,面上一時啞然。

皇上這是?

不等他回過神來,只見昭帝徑直朝著往宮室里走,一邊走,一邊揮退了所有上前請安的宮人,李德喜忐忑地跟著,卻也不敢有違,忙是叫人站遠了些,免得觸怒聖上,反倒是牽累了娘娘。

外頭的些許動靜,到底是叫宮室裡頭的人聽了清楚。徐皇后已經梳洗睡下,聽聞昭帝前來,忙從床榻上起來,披了風衣,就見昭帝已經入了屋子,福了福身。

「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過來了?」

昭帝連忙上前攙住徐皇后,不叫她拜下去。

可他的手,冰冰涼涼,再加上門開了后灌進來的冷風,叫徐皇后直直打了個寒顫,又見昭帝渾身上下都沾了雨水,面上一變,忙是叫人抬熱水來,一邊又叫人去請太醫,「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作為一個帝王身上,著實是有些狼狽了。

底下的人自然都瞧見了昭帝的情形,不敢耽擱,一會兒就有人來稟熱水已經放好。徐皇后又叫人給昭帝拾掇了一身經年的舊衣,將他請進了浴房。

瞧著徐皇後面上的焦急,又見她身前身後為他忙碌,昭帝的心裡暖暖的,親手給徐皇后披了大氅才是抬步朝浴室走去。

進了這暖和的屋子裡,方才覺得身上確實是冷了。

等泡在熱水了,昭帝方是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一股子冷意被熱水激出來,讓他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這才發覺身上冷硬極了。方才憑著一股子韌勁,興起匆匆朝著【鳳棲宮】而來,全身上下都被淋了個通透。可見確實是受了寒。等水溫降下來,他才覺得自己從裡到外都是暖的。

等他被宮人伺候著起身,換好了衣服,又見徐皇后已經備好了熱氣騰騰的湯麵和薑湯,才發覺肚子確實是餓了。

心滿意足地喝了薑湯,吃了湯麵,好心情地看著徐皇后指揮著太醫給自己把脈問診,心中難得的寬泛了幾分。

等太醫瞧過了,在徐皇后的殷切的目光中,昭帝好脾氣難得有耐心地又狠狠灌了一碗薑湯,叫宮人伺候著躺到了床上。心中對徐皇后恰到好處的安排滿意極了,原以為自己睡不著,哪裡想到,才沾上枕頭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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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謀之特工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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