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提下山
美美地吃了一餐后,鬼夫子淺啜著他那個片刻不離身的小茶壺,哧溜地響。
不時的,肚子還『咕咕』地鬧著意見,許是撐著了,景嫻抬頭望見的就是**子頂著一張油膩的臉,帶著污漬的白須,面對她卻滿是討好和窘迫的笑。
收拾了桌子和餐具,景嫻看著已經有些西斜的天色,背起了背簍,去摘金銀花。這是她答應了老頭的。
鬼夫子見景嫻如此的上道,想著他這個師父,當下是感動的淚流滿面,『哼哼哈哈』了好一會兒,用他有些寬大的草灰色袖子作秀般地擦了擦眼睛,才是『依依不捨』送走了她的寶貝徒弟。這一轉身,滿眼都是猥瑣的笑意。
午後的陽光曬得很,鬼夫子也就不在院外坐著了,坐在了竹屋陰影處的台階上,抓了抓頭髮。腦子還是回味著方才吃撐了的美味雞湯,簡直再也沒有比這更能入口的了。
搔頭弄耳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猛然地是如同是離弦的箭一般,一躍而起,向著林中飛躍而去。
景嫻回來的時候,背著滿滿一背簍開得很茂盛的金銀花。這邊的山林雖是茂密,卻是難得的寶地。
不單是野生植物,禽類眾多,而且生長的大部分草藥也都品質不錯。儘管腦海里已經有了原主的記憶,但是,景嫻還是打算找個時間再細細辨別其中的藥性。
前人的經驗固然重要,但有些東西卻只能自己領悟,具體的用法,用量更是因人,因時,因地制宜。醫術這種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東西,當慎重才是。
可是,看到了院子里齊齊排著的野味還有對上鬼夫子那雙雖然蒼老卻是亮晶晶的閃著期盼的光芒的小眼睛,景嫻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沉默地分揀出金銀花,將它傾倒在了萁子里,然後放到了曬藥材的架子上。回到了院子,看了看地上的野味,又看了看滿臉無辜歡欣的老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師父,你這是打算把我們給撐死嗎?還是想把林子里所有的野獸也引來,抑或是乾脆把這些物種都滅絕了。」
「怎麼說話的。」鬼夫子眉眼一蹬,憤然一聲吼,然後又轉為了紅耳面赤的赧然,小聲地嘟嘟囔囔道,「這不就是一時間激動了就——」手欠了。
他能說是自己駕馭著輕功在半刻鐘內無比歡快地追殺了小半個林子,而光撿獵物就用了一個時辰的美好經歷嗎。好在這些野味都是被氣勁給彈暈了的,不多時就能完好地醒來。
放走了大半的獵物,從剩下的挑了兩隻,景嫻提著到竹屋邊的小河旁洗凈,拿著進了屋。也不知這便宜師父是哪兒來的能力挑著了這樣依山傍水的寶地,顯得格外的方便,寧靜,安詳。
稍稍區別於中午,景嫻做了清淡濃香的平菇燉雞,用野山椒簡單地紅燒了一個兔肉。這可把鬼夫子高興的,兩手一抹油,快速地就是開動上了,一邊地還是使勁地招呼著他的寶貝徒弟。
映襯著淡淡黃暈的油燈,白鬍子老頭笑得是格外的生動,景嫻輕嚼著那塊紅燒兔肉,那種又辣又刺激的感官清晰可見,舌頭微吐,小手放在了嘴邊,輕扇,眼瞳亮晶晶地閃著溫柔恬靜的光。
她好像在這邊有個家了,活了兩世,老天終究得還是沒有薄待她,自此便是多了一個視她如寶的親人。
歲月安好,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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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腦海里跳過了這個片段,景嫻有些錯愕地抬起了頭,咽下了口中香濃的湯汁,錯愕地盯著一臉湯汁,神情圓滿,習以為常的鬼夫子。那般沉靜的面色,讓景嫻有一種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的錯覺。
前些日子進山的第一天,景嫻就已經了解目前自己的不少的形勢。
從海拔上說,她居住的位置準確的說是在山腰上。從地理上說,這是在兩座山之間的鞍部,地勢平坦開闊之下便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盆地。又有清流從中穿過,久而久之,便是另一個世外桃源。
然而,原主從來都沒有下過山。
「沒錯。」鬼夫子看了看徒弟,竟是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兩隻手巴拉著大塊的雞肉,又是一陣瘋狂地狂啃,留下了乾乾淨淨的雞骨頭,無比洒脫地隨手一扔。
「可是——」景嫻輕皺著眉頭,腦海里突然想到了什麼,這才是恍然大悟,「好,明兒我隨您去。」
這些年,鬼夫子在救治她,潛心研究醫術之餘,倒是常采些不錯的藥材,到下面的市鎮上的醫館販賣,換得些銀錢,師徒倆雖不至於餓死,可也富裕不到哪兒去。到明兒,也該是原先約定的送葯的日子了。
而在她受到的教育理念里,這人吶,一旦是脫離了社會太久,兩眼一摸黑總會吃虧的。而正好,她也好看看這古代有什麼不一樣。
「恩恩——不錯不錯——」鬼夫子咬著大塊的雞肉狠命地點著頭,眼睛眯得差點兒就只剩下了一條幾不可見的縫兒,也不知他究竟是在誇哪一樣,抑或是什麼都是甚得他的心意。
其實,這老頭還是蠻可愛的。
這個世界上,可偏偏誰都活得不容易,誰都是帶著故事的人。區分,無非是一個面上笑,一個心裡哭。
景嫻淡笑地看著他的動作,撇頭轉向屋外,淡淡的月影,皎潔地令人心顫,風吹林動,帶來的是草木清新的氣息,似乎夾扎有一些若有若無的微涼。
本該是寂靜孤單的落寞的冷清景象,可怎麼看都遊盪著一種淡淡的溫馨的蓬勃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