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只求你知道
比葉落更早得知理查德去世消息的，是理查德的女兒，歐洲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卡米拉女士。
葉落撥通她電話的時候，她正在曼特斯特機場，準備登機。
關於老人的葬禮，葉落覺得應該跟她商量一下。
但是撥通了手機，聽著對方因悲痛而顯得沙啞的嗓音，葉落在介紹了自己之後，卻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葉落先生。」卡米拉反倒主動說道，「我父親在去美國之前，跟我不止一次地提起過你，他非常欣賞你的才華和品行。
我也聽過你的作品，你是一個天才。
我雖然也從事音樂工作，但是受天賦所限，流行音樂，我是一竅不通的。你能繼承父親在流行音樂方面的事業和志願，我非但不嫉妒，反而會很欣慰。
父親留給我的遺產，已經很豐厚了，而且我也並不熱衷於物質追求。
所以你不要有太多的顧慮，在我到達紐約之前，父親就拜託你了。」
卡米拉的這番話，讓葉落鬆了口氣。
他倒不是怕對方會跟自己爭華納，說實話，現在的華納唱片，葉落真不一定看得上。
葉落顧慮的，是別回頭自己出於尊敬，先一步入手為理查德籌備葬禮，萬一人家家屬想法不一樣，結果好事沒做成，自己反惹一身騷。
有了卡米拉這番話，葉落放心了，他這才跟宋嫣一起，推開了理查德在賓館總統套房的卧室，正式接手理查德的後事。
當然，這方面葉落其實毫無頭緒，但是身邊有宋嫣。這些也不用他操心，聯繫殯儀館、入殮儀式、追思會地點這些，自有宋嫣幫他安排。
就在宋嫣打電話的時候。葉落看了看穿上睡姿安詳的理查德，低頭默哀了一會兒，隨後坐到了屋內的鋼琴邊上。
理查德還是這個習慣，無論到哪裡住下。都會要求接待方必須有鋼琴，方便他隨時記錄音樂靈感。
為這個偉大的音樂家送行，葉落覺得最合適的，自然是音樂。
但是葉落卻沒有馬上就開始彈奏，而是等了一會兒，等宋嫣把電話講完。
「宋嫣。記譜。」等到宋嫣掛了電話。葉落說道。
宋嫣微微一怔，隨後似是理解了葉落的用意，她走到葉落身邊，拿起了鋼琴上的手工記譜本。
宋嫣翻開這本記譜本，發現裡面有一些理查德近期隨手譜寫的、筆記潦草的樂章。
「別用這本，取本新的。」葉落又說道。
宋嫣微微頷首，在寫字檯上坐下身來，拉開抽屜，找到了一本嶄新的記譜本。翻開第一頁，拿起了鋼筆。
葉落開始在鋼琴上落指。
《幻想即興曲》，這是另一個世界最偉大的鋼琴曲之一。
這首曲子的演奏難度並不小，剛剛打在葉落琴藝的極限上，換做平時，他不會親自彈奏，最多寫個譜子給宋嫣去彈。
但今天，這個場合，葉落想自己彈。
《幻想即興曲》，在另一個世界的波蘭音樂家肖邦。總共出了四首，葉落此時演奏的，是其中最著名的《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
葉落演奏這首曲子，一是因為這首曲子奔放激蕩、絢麗斑駁，正是理查德此生音樂生涯的寫照。
二是因為，這首曲子的來由，有些特別。
這是肖邦二十四歲時的作品，直到他去世之後，人們才在樂譜夾內發現了這首鋼琴曲。
據傳，作者肖邦認為這首樂曲的主旋律，與法國一位作曲家的一首即興曲的主題有些相似，所以肖邦拒絕在生前出版。
由此可見，這位另一個世界的偉大音樂家與理查德一樣，都擁有著嚴謹的創作態度。把這首曲子送給理查德，葉落覺得很合適。
這首曲子，是葉落送給理查德的第二首鋼琴曲。
它將化作宋嫣的娟秀字跡，跟理查德一同火化。
理查德說過，好音樂，就應該讓全世界的人都聽到，但是這首曲子，葉落想讓理查德獨享。
這既是他第一次彈奏，也是最後一次。
……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理查德的忽然去世，讓葉落悲痛的同時，也讓他非常忙碌。
理查德的後事，包括遺囑安排，都還算順利。
卡米拉對於理查德將華納股份全部轉贈葉落一事，沒有絲毫異議。看的出來，在繼承了父親數十億美元的遺產之後，她對理查德在流行音樂領域的事業，並不感興趣。
葉落在這份遺囑上簽字之後，華納唱片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就劃到了葉落名下。
不用為了遺囑的事，跟家屬扯皮，這讓葉落稍感欣慰，但是這也正是他之後忙碌的原因。
華納是母體級唱片公司，董事長易主，這是天大的事情，後續事務實在是太多了。
葬禮之後，葉落和楚沫兒兵分兩路，楚沫兒回國開始籌辦婚禮，葉落則還得跟宋嫣一道去趟歐洲，把人心惶惶的華納唱片先穩下來。
總之白事、紅事、公事一起來，葉落一下飛機，腳踏上英國土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而他已經有兩天沒合眼了。
明天早上九點，就是華納唱片的股東會議。
到了賓館房間內，葉落連澡都沒力氣洗，直接扒光了衣服，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柔軟的床墊振動還沒靜止。他就睡著了。
不過馬上，他又被門鈴聲驚醒。
葉落此時的大腦處於停擺的狀態，沒精力去多想。直接下床開了門，然後他看到了門外一身紅衣的宋嫣。
宋嫣看著裸露上身的葉落，臉上微微一紅，把臉別到了一邊。
葉落臉皮也鍛鍊出來了。跟宋嫣一起出差，再大的陣仗也見過，早就無所謂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葉落又把自己扔回床上，打著哈欠說道：「有事就進來說，如果我聽到一半睡著了的話。你出去後記得把門關上。」
宋嫣白了葉落一眼。走進來坐到了房裡的單人沙發上，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卡米拉對華納唱片完全沒興趣了。」
「哦？」
「這是華納上個季度的財務報表。」宋嫣揚了揚手上的文件，「我剛剛才收到的。」
「你就別指望我看得進去這些數字了，說吧，怎麼了？」
「華納唱片上個季度基本不虧不賺，然後這已經是他們近一年以來財務狀況最好的季度了。」宋嫣說道。
「不是吧？」葉落一聽到這個消息，睡意就消失了大半，「華納是母體啊。每年不賺個一兩百億的，也好意思叫母體級唱片公司？」
「其他的母體級唱片公司，每年起碼是一百億的利潤，但是華納是個例外。」宋嫣說道，「華納立足於歐洲，歐洲目前的流行音樂，是在走下坡路的，最近幾年歐洲本土的唱片市場，被互聯網衝擊得很厲害，美國的幾個母體又來搶市場。華納在歐洲基本賺不到錢，美洲他們之前又進不去，主要的利潤點，在亞洲。
可是今年的亞洲音樂市場，中國異軍突起，東南亞和東亞幾個國家，中國是最大的音樂輸出國，華納的市場份額被中國音樂吃掉不少。而之前他們為了打通渠道投入太大，眼下就入不敷出了。
幸虧華納最近跟我們合作，打通了美國市場，上個季度這才打平了，不然會虧得很厲害。」
葉落都聽愣了：「這麼說，我是被理查德坑了？」
「差不多。」宋嫣點點頭，「他們之前幾個季度加起來，今年已經虧損了快五十億歐元了。為了跟我們合作，他們又貸款了三十億歐元。
葉落，如果我們不想辦法扭虧為盈，華納很快就要資不抵債，宣告破產了。」
「我就說呢，怎麼之前開口問理查德要錢談合作，他會那麼乾脆，原來他也是有苦自知啊。」葉落搖了搖頭，「這老頭之前說什麼自己已經實現了夢想之類的，我還以為他公司經營得不錯呢，搞半天是混不下去了。
你說，他不會是自殺吧？」
宋嫣愣了一下，隨後白了葉落一眼：「理查德先生不是這種人。」
葉落自知失言，訕笑了兩聲：「我太困了，胡說八道。」
宋嫣想了一會兒，分析道：「他之前想要做第二季音樂拯救，顯然是想用自己的個人能力，扭轉華納目前的頹勢。
不過之後他現場聽到了你的作品，應該是覺得就算不扭轉，丟個爛攤子給你，你也能搞定，所以他就放心了。
他這個健康狀況，沒了心事和動力，反而不見得是好事。」
葉落點了點頭，說道：「不過不管怎樣，華納就算是個爛攤子，我們也要接。
畢竟母體級唱片公司的骨架在那裡，再加上美人公司，資源好好整合一下，扭虧為盈那不叫事兒。
老楊的樂勢，現在算是慢慢開始成形了，以後我們的平台，只會比原來的華納更大，更好。」
說到這裡，葉落看了看宋嫣，柔聲道：「就是事情越來越多，要辛苦你了。」
「你知道就好。」宋嫣嘆了口氣，臉上柔和下來，「葉落，我其實不求什麼，只求你知道。」
「我知道。」葉落也長嘆一聲，「我一直都知道。
但是宋嫣，你也應該明白，我不能……」
「不用再說了。」宋嫣站起身來，打斷道，「你也累了，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哎。」葉落應了一聲，「晚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