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岔路

和道路相對簡單的第一層相比，第二層的道路明顯要錯綜複雜許多。

一圈又一圈單調的結構與毫無起伏變化的道路，還有隱蔽得過分的岔路…這些簡直像是為了讓人在隧道內部迷路刻意安排出來的。奧斯卡都要懷疑最初挖出道路的礦工是不是打從心底里就準備在這個地下挖出個迷宮來。

如果不是柯特借著牆上微光蘑菇散射的微光看著地圖同時指引前進的方向，三人就只能靠書士隊開闢出來的那些幾乎又要被蘑菇們重新佔領的小道來前進了。這實在是讓人有點難以忍受。

不過不管怎麼抱怨，這也已經是過去式了。也不知道花了多久時間，三人終於把礦區全部走了一遍。儘管沒有在礦道內發現任務需要的夜熔菇，不過莉琪終於在最後一小段路的盡頭髮現了自己需要的那種微光蘑菇。

奧斯卡看著心情逐漸好起來的莉琪，感覺之前從她小小的身體中不斷放射出來的壓迫感也稍微減輕了一點。儘管陰沉沉的臉色一如既往，可是在她仔細觀察到手的素材時，那毫不動搖的表情也稍微軟化了點。

也許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吧？奧斯卡這麼想著。

奧斯卡原本還想要趁著莉琪心情稍微變好的時候和她稍微交流一會，可是這個機會轉瞬就消失了。在一個被還未完全鏽蝕的鐵門擋住的甬道前，柯特稍微做了個招呼：「來來，過來這裡。接下來我們要走這邊了。」

借著幽幽的微光走近仔細觀察，可以看見鐵門上的柵欄已經布滿了銹跡，明顯許久未經保養了。門上特意標明的油漆已經剝落，只是「禁止進入」這一行大字還是勉強可以看出個輪廓來的。

尤為讓人不能矚目的，是這扇大門上明顯存在著許多嶄新的被破壞痕迹。有一大部分的柵欄被硬生生的打斷了，大門邊緣的連接處也露出了明顯的的斷口。附近殘留的破壞痕迹毫無疑問在證明這扇門曾經被暴力破壞過。

不出意外的話，之前在洞窟內發現的零星魔物活動痕迹應該全是以此處為出發點。那些魔物破壞了這扇隔離門，侵入到礦區內部。在此之後，它們就在礦區內四處肆虐，留下了自己到此一游的證據。

看著大門上扭曲的痕迹和禁止進入的標牌，奧斯卡心裡又浮現了一些擔憂，能夠將鑄鐵大門破壞並且侵入坑道內，這些魔物的力量可不小。他頗顯懷疑的向柯特詢問：「這裡？你是說我們要進去？」

「啊，是的。我們要進去——準確的說是我們『必須』進去。」柯特確認了奧斯卡的疑惑，並且強調了一遍這次任務的目的，「大門是書士隊修復的，我們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盡量收集那些罪魁禍首的情報。」

一個和礦坑外面大門上的門鎖類似的東西掛在上面。

奧斯卡現在回想起來，之前自己之前還為這個任務太簡單了而心懷不滿，現在卻又打起退堂鼓來怎麼說得通。他想不出一點足以反駁繼續進行這個任務的理由——既然這是任務的需要，那麼就必須行動。

於是他攥緊了拳頭對柯特說：「我知道了，讓我們繼續行動吧。」

吱呀——

被書士隊成員勉強修復的鐵門搖搖晃晃的，顯得極為不安全。當柯特解開了連在幾根維持穩定用的鎖鏈上的門鎖后，它當即在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陡然洞開，宛如壽終正寢是發出的嘆息。

歪歪扭扭的鐵門后連接著一條甬道，甬道很寬，但是高度僅容莉琪直接走過，柯特和奧斯卡都要蹲下才得以通過。走在甬道中隱隱約約還能夠聽見通道的另一頭有「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廢了不少力氣，三人通過了甬道。頓時，一塊開闊的空間出現在三人眼前。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窟，之前恍若星圖的微光蘑菇群落已經實屬難得一見，可若是與此時呈現的景色相較，那簡直微不足道。

這時他們才知道風暴已經過去了，被風暴洗過一遍的夜空顯得無比乾淨。烏雲紛紛散去，群星在白月澄澈的光輝下顯得極為稀薄。稍微眺望一會，洞窟的情勢也納入眼裡，若不是親眼見識，可能沒人能想到這般景象。

洞窟並不是完全封閉的，大概是地質運動的原因，遠方一部分山體已經崩塌了，清明的月光自裂口射入，照亮了洞窟內側的環境。洞窟內廣闊的空間已然陷落，只剩下那被一片地下湖所包圍的湖心島。

從三人方才走出來的甬道直接通向了前方的一片高崖，稍近一些則一塊向下的岔路，那是一條直接通往地下湖畔的斜坡，從斜坡走下去后就能夠沿著幾塊斷斷續續的淺灘直接走到湖心島之上。

湖心島的面積並不算大，頂多也就是一塊普通的小花園那般大小，只是在地面上沉積了厚實的沙石與泥土。

也許是拜那巨大的缺口所賜，鳥兒或其他飛行獸類能夠自由的進出，它們的往來也帶來了各種植物的種子。放眼望去，許多外界隨處可見的樹木未加規劃的自然分佈著，它們與那些應該是洞窟內原生植物的藤蔓和各類蘑菇雜亂無章的生長在一起，讓這湖心島的景色猶如植物園一般。

抬頭看看上方，月色下可以看見幾道雄偉的天生橋拔地而起飛凌深淵上空，連接著更遙遠的破碎平台，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黑暗的彼端。似乎在看不清楚的遠處還有幾條分岔的偏洞，不知道通向何方。

右側被月光照耀之處，有一道瀑布自上方難以觀望到的洞口飛瀉而下，那奔流的水花在月色下恍若流動的銀帶，順勢注入地下湖中。迸濺而起的水花形成了一陣陣水霧，直接撲到來訪的三人臉上。

幾乎是一片漆黑崖壁上，勉強能看見在基岩上殘存的泥土中有不少植物探出頭來，它們隨著裂口湧入的夜風不住的搖擺。而在眾岩拱衛的地下湖中，時不時閃耀而出的幻惑流光絲毫不遜於天際的皓月。

壯絕。

這裡簡直是一塊遺世獨立的聖地。雖然洞窟內側有許多地方無法被月光照亮，可那些顯得尤為黑暗的區域卻並不會令人產生絲毫恐懼之心，只是讓如水的月華所映射的空間越發顯得無比的聖潔。

實在沒想到，就是在本來打算采蘑菇的地方，竟然會有如此令人讚歎的構造。這是難以用文字加以形容的景色，奧斯卡甚至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出自己對這番地質鬼斧神工雕琢而出的景色的感想。

現在的他啞口無言，只能呆愣的看著眼前的風景。

「怎麼樣，很厲害吧？」

就在奧斯卡觀賞著這片令人莫名感動的光景時，柯特打擾了他的興緻，不過他並不是在和奧斯卡說話，而是在詢問站在他身邊的莉琪。

「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景色。」

莉琪呼出了一口氣，微微眯起的眼睛告訴柯特她很滿意。

而被突然從訝然間扯出來的奧斯卡先是下了一跳，才結結巴巴的說：「該怎麼說呢…這，這簡直是、嗯…奇迹一般的景物！」

「拜託你能不能把舌頭把舌頭捋直再了說話。」莉琪瞟了一眼努力想要表達自己感受而手舞足蹈的奧斯卡，「還是說你們現在都用法工機具進行程序施法，所以日常練習唱咒的課程都取消了？」

「對不起，我失態了。」

還在興奮著的奧斯卡突然被莉琪從旁這麼堵上了一句，方才還興奮得難以自已的臉龐整個僵硬了，高昂的神色也全部收斂住了。沒一會兒，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失落，看得出來他相當受打擊。

然而他稍微冷靜了一下，突然轉向莉琪問道：「呃，對了。還有一件事…莉琪小姐，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唱咒』的課程？能請你告訴我那是什麼東西么？我過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學院里還有這麼一門課程。」

「呃、這個…該怎麼說…」

這下輪到莉琪口齒不清了，她不斷瞥向柯特，用眼神示意他快點來解圍。

「哈哈哈，奧斯卡你就別里莉琪說的那些奇怪的名詞了。她從來沒接收過正規教育，對學院的理解全是那些流行小說上學來的，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冒出來也不奇怪。總的來說，這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柯特看著莉琪窘迫的神色，隨口幫她打了個圓場。經過這下反擊，奧斯卡感覺自己總算在莉琪的面前扳下一城，稍微挽回了一點作為「正規法術士學徒」的面子。他的臉上稍微有點得意，也不再對莉琪窮追不捨了。

他看向地下湖畔，那裡有許多大小不一的蘑菇叢生著。其中有一些差不多嬰兒拳頭這麼大的蘑菇在蘑菇叢中顯得頗為引人注目。它們就好像凝聚成團狀的熔岩一樣，在月光之下發出粘稠的焰色。

那些就是這次工作的主要目標——夜熔菇。

這些蘑菇以其白晝一般潛伏於泥土之下不留痕迹，唯有夜幕降臨之時才會冒出如未乾熔岩般的菌傘部分而得名。那種粘嗒嗒、似乎流體一樣的外形和明顯閃爍著「火光」的紅黑交雜的顏色就是其主要代表。

觸手有灼熱感，有微量毒性，不可直接食用，否則會渾身有被燒傷一樣的疼痛，但是並不致命。在醫學上一般用來製造治療元素疾病的藥物或者混合上其他素材並稍微加以精鍊作為煉金藥劑的配料。

這種蘑菇因為極其難以進行人工培育，所以在相關市場中的價格也是極其高昂，有不少農戶在農閑的時候會採集然後轉賣給收購商來補貼家用，所以他之前對傭兵居然也要做這種工作感到相當意外。

不過實際參加了這次行動之後，他卻覺得自己明白了原因。同時他也猜想到柯特之所以選擇這樣長途行動的任務是因為就靠自己現在這樣的體能想要參加可能有戰鬥的任務是相當危現在唯有一件事還讓他有些介懷，柯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還接了調查礦坑內出現的未確認魔物活動信息的任務。如今他們已經在礦道內發現了許多痕迹，可是來到這片區域后，線索卻突然消失了。

這是相當可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