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章
這邊王夫人尚在算計,那邊邢夫人身邊那王嬤嬤在去請大夫的路上聽到了丫頭婆子的竊竊私語,心思一轉,疾奔回大房,找了胤礽的丫頭竹風楊雪,將她所見情形略一概述,兩個丫頭心領神會,往府中花園迎去了。
如此,等到兩位賈老爺回了府,府上的傳言已從最初的『璉二爺衝撞了貴人』變作『珠哥兒不小心惹了禍事,璉哥兒替北靜王世子受了難』。
賈母雖然氣賈珠不會說話,到底又那份在自己身邊養大的情分,瞧著他面色煞白的模樣也心疼得緊,示意王夫人趕緊將賈珠領走,自己則上前向北靜王妃和胤禔賠罪。
王夫人難得從心裡頭認同賈母的安排,急急將賈珠護在身後,縮在一旁,覷見空對周瑞家的使眼色。
周瑞家的心領神會,輕輕退走,悄悄放出流言。
北靜王妃瞧著賈母王夫人一番眉眼示意,一陣自以為隱蔽的折騰,只覺得過去這近十年自己和王爺到底是沒同這戶人家有深交,王爺惦記著賈公的直爽大義,人家倒是只惦記著北靜王府的王爵尊位呢!北靜王妃的笑容淡了兩份,靜靜的聽著賈母的告罪,只略略勸解一兩句,也不阻止胤禔略有失禮的囑咐著陳嬤嬤要好好照看賈璉,又順了胤禔的意思留了個小廝聽陳嬤嬤使喚。
賈母見這母子兩人端著的架子很是有些掛不住面子,奈何自己身份卻是不夠高,以往那等體面卻是人家給的。陪著笑送了北靜王妃和胤禔離開,賈母鬆了口氣,只覺得頭暈,被人抬回榮喜堂,喝了半盞茶方才緩過來,待得賈母轉過神吩咐了人壓住府上僕從口舌,欲將事情壓下,已是來不及。邢夫人瞧著胤礽這邊確定無大礙,便指示了王誠去尋賈赦。如今人都走了好一會兒了,哪裡還攔得回人,賈母心中暗恨,卻只得急急遣了人去尋賈政回來。
賈赦聽了王誠的話,腦子嗡了下,臉霎時就白了,人僵在位子上半晌,才想起來告假回府。王誠聲音不低,眾人也聽到了,瞧著賈赦瞬間失了血色的面色,嘆了句父子情深,便寬慰幾句,並推薦了養身的吃食。掌事也憐賈赦愛子之情,也不計較賈赦的失禮,大方的放了人回去。
聽過小廝的話,賈政也白了臉,他本是聽著林海和史家兄弟的話,又不想輸給了賈赦,這才出門應差,不想他出來沒兩日,家中小兒竟給他惹了禍事!北靜王雖然一直不握重權,好歹也是皇上的嫡親堂兄弟,說是這京中王爵人家第一人也不為過,自家怎麼惹得起!王氏那愚鈍夫人,定是又攛掇著珠兒做了什麼。於是,以往王氏的婉轉心思,賈珠的端方知禮如今全變作無事生非和不知變通,賈政沉著臉坐了轎子回到府中,急急行到榮喜堂,腳下一頓,還是轉進了賈母的院子。
賈赦直直奔向胤礽房間,一路上又聽親隨李平詳細的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再看胤礽躺在床上面色尚可,賈赦心落回了肚裡。在床邊坐下,一邊心疼的握住胤礽的手,一邊輕輕解了衣裳看時,賈赦看也不看怯怯挪近的邢夫人,只道:「你去歇歇,我照看著璉兒。」
邢夫人心中有些黯然,福身一禮,道:「老爺也先換了衣裳,我去備了飯食來。」便轉身往外走。
賈赦看著胤礽身上的淤青很是心疼,好歹也研習過醫書,知曉這般情形瞧著險而又險,卻是當時無事的話便是沒傷到筋骨臟腑,心中擔憂散去一些,聽到邢夫人的聲音,想起胤礽對他說的話,便又道:「早些歇了,明天還要你照看著璉兒我才放心。」
邢夫人眼圈兒瞬間紅了,又見捧了葯碗進來的陳嬤嬤,忙壓下眼中澀意,又轉身對賈赦道:「老爺,這位陳嬤嬤是北靜王妃身邊極擅醫道的嬤嬤,特地留下照顧璉兒的。」
賈赦心中對王府有氣,卻是不想讓那嬤嬤看出生了芥蒂,遂起身勉強對陳嬤嬤拱了拱手,眼睛一直定在胤礽身上,道:「有勞了。」
陳嬤嬤自然明白這小公子是遭了無妄之災,早聞得賈赦愛子成痴,又有胤禔離去前的叮嚀囑咐,縱然賈赦態度甚為怠慢,也不敢懈怠了照拂胤礽。
胤礽幽幽醒來時,覺著身上無一處不是在疼,嘆口氣:自己這次是虧大發了,為了那麼個冤家自己這是何苦來的!動動手腳,覺得除了有點兒疼該是並無大礙,胤礽鬆了口氣。
「璉兒,醒了?」
聽到賈赦沙啞的聲音,胤礽心中一熱,睜開眼看著一夜間憔悴不少的賈赦,就想抬手去安慰,卻被賈赦一把按住,急急斥道:「別動!你剛剛受了傷這兩日就老老實實的躺著……」
胤礽委屈的看著賈赦,輕聲道:「父親……」
賈赦語氣立時軟了下來,急生問:「璉兒,可是哪兒不舒服?」
胤礽將叫疼的話咽了回去,只道:「父親,我渴了。」
胤禔回府那一路上一直都被北靜王妃抱在懷裡,知道今日是自己行事不周導致的這等事故,也很是后怕。察覺到北靜王妃的身子依舊在抖,胤禔抬手拍著北靜王妃的肩,安慰道:「母妃,放心,我沒事兒,兒子以後會小心的。」卻讓北靜王妃將他抱得更緊。
等到母子兩人回到北靜王府時,水臻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
胤禔看著很是失態的將自己按在懷裡的水臻,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索性將頭埋在水臻懷裡。聽著水臻喃喃的自責之語,胤禔愈發明了自己懈怠的原因,可是,他不能就這樣安心的享受了父母的疼愛,王府是非並不比皇宮裡少,反而是更要多思量幾分,自己將來也是要保護這王府中的人的,該怎麼做也是該好好想想了!
皇宮裡,乾元宮中,皇帝水郅剛剛為他的次子水泱解說過他課業上不懂之處,瞥見侍從張寧站在門口欲言又止,便對水泱道:「太子可是懂了?」
水泱肅聲道:「兒臣懂了,多謝父皇教誨。」
水郅一笑,摸摸兒子的頭,道:「希祉,去作一篇文來,給父皇笑一笑~」
水泱瞬間紅了臉,彆扭的快步走開:「兒子去作文了!」
水郅低低笑起來,看到水泱拐到錦緞屏風之後,這才收了面上的平和之色,看向張寧,輕聲道:「水臻府上出什麼事了?」
張寧低聲道:「北靜王世子在榮國府上險些跌到水裡,隨行嬤嬤似有不妥。」覷了眼皇帝不動的神色,聲音又低了幾分,「其中一個嬤嬤是端貴妃之前賜給北靜王幼子的。」
「另一個是太后賜的?」水郅想起了水臻曾經同他推辭過宮中貴人之賜,卻是原來如此。
「是。」
水郅輕笑,透過屏風看著那邊兒認真作文的孩子,對張寧道:「北靜王世子水溶如今四歲了吧,聽說很是聰慧?」
「是。」張寧心下嘆氣,前兩天您和北靜王還爭著誰家的孩子聰明呢!
「賞溶兒文房四寶一套,你再挑些壓驚的藥材送去。」水郅倚在榻上,開始琢磨這是宮中那位的手筆,又是誰家圖謀什麼。
張寧剛要退下,又聽水郅問話:「……你說溶兒險些跌進水裡,卻是如何化解的?」
張寧眨眨眼,將打探來的情形複述一遍,就聽他的主子摩挲著手上的扳指,輕笑道:「賈璉這個小兒倒是有些意思。」
水郅看到水泱已經撂下筆檢看文章,便揮手讓張寧退下。
張寧躬身退下,心中嘆口氣,看來榮國府,現在該是一等將軍府,是被主子記住了。嘿,四大家族!主子可是最討厭自視甚高的人呢!
雖不過三四日日,胤礽仍是覺得自己在床上躺得骨頭都酥了,可惜自己無往不利的可憐的眼神在陳嬤嬤面前半用處都沒有,不過是讓這位板著臉的嬤嬤語氣溫和一點兒,胤礽只能乖乖的躺著,喝苦藥,喝補身的湯……在心中將胤禔狠狠摔打一百回~
水臻得了水郅的賞賜,便開始清查府中的侍從,北靜王妃帶著自己的心腹嬤嬤幫著他梳理各處侍從的關聯,一時間有些顧不上照看幼子,胤禔乾脆抱著水清蹭到北靜王妃院子里的廂房住著,讓水臻很是鬱悶一回,他也想養兒子呢。
不過胤禔現在卻是在擔心著皇帝賜下這文房四寶的用意,該不會是想讓他進上書房陪著皇子讀書吧?!他可不要,現在看他的父王的樣子暫時是不會告訴他這事兒背後的牽扯,敵情未明,他可沒有深入虎穴的大義凜然,他現在一個四歲的奶娃娃不管是去了哪兒都是個被人拿捏的貨!不過,若是添上胤礽,可是不一定,那小子從小就是自己在宮裡頭掙命……
胤禔拍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可是真是沒良心,那小子算是救了自己的命呢,雖然眾人都道那日自己是『險些落水』,可是,他自己知道他要是真栽下去了,自己頭上少不得被那湖畔的石頭戳個窟窿!也不知道胤礽怎麼樣了,他從小就怕疼,現在怕是恨死自個兒多管閑事了。
那日賈珠被賈政一通訓斥,又被賈政壓著去大房探病,父子兩人皆被拒之門外,賈政面上過不去,回去的路上對著賈珠也沒好氣兒。
賈珠白日里受了驚,又是受了這一頓責罵,晚上就睡不安穩。那一晚上賈珠屋裡的侍婢很是折騰了一宿,卻是有賈珠嚴令,不敢點燈,怕是再招了賈政的訓斥。第二日賈珠強撐著給賈母請安時,讓賈母和王夫人很是心疼一番。坐在炕上的元春,瞧著賈母的神色,便怯怯的拉著賈珠不撒手,生生將人留了在賈母院子里歇了好些日子。
見此情形,賈府中的流言愈發混亂。
陳嬤嬤趁著胤禔派人來探問的時候,便將她在這府中的見聞細細道來。
那小廝也是機靈的,回了府上便在胤禔面前一五一十的學了。
胤禔聽過一半兒,就讓小廝歇了嘴,將人帶到了北靜王妃面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過賈府中的情形,胤禔神色就有些不好,北靜王妃面色也黑了,只北靜王面+激情小說色還好,若有所思。
胤禔瞧著北靜王妃的臉色也不好,索性挨在她身邊撒嬌:「母妃,賈老太君為什麼不喜歡璉兒?」
北靜王妃瞥了胤禔一眼,勾了勾唇:「溶兒倒是喜歡璉兒呢。」
北靜王眯了眯眼,招手讓胤禔過去,問道:「你很喜歡賈璉?」
胤禔最近修鍊的謙和笑容中混雜了一分羞澀,輕聲道:「父王,我很喜歡璉兒。」
北靜王同胤禔對視片刻,輕嘆一聲:「若讓他同你一起讀書,你可喜歡?」
胤禔笑得眉眼彎彎:「多謝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