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真容
「不過一年不見,舞文姑娘的風采可是更盛了,倒叫我一時都沒有認出來。」在親自去迎鬼谷醫仙的路上,冰冽還在為自己剛才的錯眼而懊悔,當下便忍不住語帶討好地解釋。
當年,他大哥冰凜身中劇毒,他曾帶著大哥前往鬼谷幽境求醫,有幸破了那垂雲蔽日陣,更得了鬼谷醫仙的青眼,獲許留在谷中養病。可即便如此,他二人逗留在那裡的一段時間,除了見過醫仙身邊貼身侍奉的四大侍女--舞文、弄墨、侍醫、問葯之外便再無他人。若非半月之後冰凜的身體恢復如初,只怕他們都要懷疑這鬼谷醫仙是不是個騙子了。畢竟,有哪個大夫會不露面就將病人給醫好的?
眼前的這舞文正是當時頗為照顧他們的四大侍女之一,而她額角的那一小朵墨蓮,也正是鬼谷幽境之人特有的標誌。面對這雙重身份,哪怕他是一國皇子,也是絲毫不敢怠慢。
「殿下可是折殺小女子了。」掩嘴輕笑,舞文的態度溫和而有禮,簡直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來。光這份氣度,便讓眾多大家閨秀都比之不及,真不知道她那所謂的主子又得是何等教養方能將之蓋過。
「姑娘無須謙讓。」微微一笑,見她並沒有對自己著惱,冰冽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轉而好奇地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不知你家主子現居何處?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妨跟我一起進宮,日後在宮中既方便替太后診斷,也省了你們主僕四處奔波之辛勞。」
「呵呵,多虧殿下想得周到,不瞞殿下,其實我家主子也正有此意呢,只是擔心會惹來非議,這才沒有直接入宮。」雙眸帶喜地看了眼冰冽,舞文的談吐間也是再沒有了之前的疏離,三言兩語就把心裡的想法給放到了檯面上。抬手指了指前方不遠的一處精緻院落,她笑道:「我家主子眼下就住在這裡,殿下可是要進去見上一見?」
乍一聽聞此言,冰冽下意識地便是抬眸緊盯住了舞文,眼神里欣喜和猶豫的分量幾乎是各佔一半:「這……可以么,會不會,太冒昧了些?」他可是知道這位醫仙大人的性子古怪的,若是就這般貿然前去拜訪,保不準會被直接扔出來。
「殿下多慮了。」斜睨了他一眼,舞文似乎也是頗為無奈,自家的主子究竟是何等樣的凶名在外,才能讓人敬畏如斯:「既然是小女子特意領了您過來的,主子自是不會多說什麼。所以,」她笑著躬身前引:「您還是請吧。」
弱水國的建築大體上都和其國名一般,含斂而內秀,如冰冽眼前所見這一處院落,其實也並沒有多少特別。然而大抵是因為所住之人非凡的緣故,即便是庭院中再尋常不過的假山流水、林蔭花木,都讓素來眼高於頂的二皇子殿下在心中多添了幾分欣賞之意。能在盛名之下還維持著此等清雅平淡心境的人,必然不會是沽名釣譽之徒,這鬼谷醫仙的確值得他如斯恭謹。
院落不大,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冰冽已經跟著舞文到了後院。此時正值暖春,繁花似錦,和風習習,冰冽就是在這般良辰美景之下看到了讓他畢生都難忘的一幕。
一襲淡雅碧色裙袍的女子斜倚欄杆坐於凌水亭台之上,正玉手托腮,目光慵懶地看著碧波中悠遊自在的錦鯉。如新月生暈,似花樹堆雪,那僅僅一個側臉的風華,就叫人生出頂禮膜拜之感,縱然春色滿院,群芳嬌貴,也遠遠不及眼前這奪盡天地造化的一人來得驚艷。而她身邊,除舞文以外的三大侍婢煮茶的煮茶,撫琴的撫琴,各司其職,同樣是自若得緊,像是全然沒有注意到有客人來了。
「主子,二皇子殿下前來拜訪。」舞文走近那邊幾步,沖著亭中幾人便是輕笑出聲。
琴聲未停,連煮茶的動作都沒有片刻的凝頓,三大侍婢恍若未聞,倒是閑坐一旁的女子聞言轉過頭,然後慢慢地站起了身,沖著冰冽微微頷首:「二皇子殿下有心了。」
「這……閣下客氣,冰冽此番前來,乃是希望閣下能夠賞臉入宮小住,也好方便為皇祖母看病。」抱拳一禮,被面前女子容貌所震的冰冽只是在稱呼上稍作了一番猶豫便是果斷地開口相邀,不過出於禮節需要,他仍是不敢抬頭多看她。
這般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的天人之姿實為世所罕見,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有著世俗的七情六慾,說不動心是假,可她並非是尋常的大家閨秀,實在是肖想不得。
「我本名喚作即墨無心,二皇子殿下隨意稱呼便是,無須如此。」見他這般模樣,即墨無心倒是忍不住抿唇一笑。
這弱水國的二皇子冰冽和她倒也算是故人了,雖說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可對他的為人她還是有所了解。正所謂君子如玉,溫潤無雙,否則她也不會在剛出谷的時候就先趕來這弱水國了。
「既如此,即墨姑娘喚我冰冽就好,我和大哥還未來得及多謝姑娘先前的救命之恩呢。」心下暗喜這傳說中的鬼谷醫仙居然如此好說話,冰冽也是上趕著套近乎,當下就直言不諱地急忙道:「不瞞姑娘,我家皇祖母病入膏肓,照太醫所言,恐怕已經是時日無多了,如若方便的話,還望姑娘念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儘快入宮為她老人家醫治吧。」
在一路前來的途中,即墨無心便已著人調查過弱水國太后的境況,知道冰冽所言非虛,她也沒有過多推辭,淺笑著便給人吃了一顆定心丸:「我既然讓人接了皇榜,自然就要治好太后,否則不是砸了我自家的招牌么?」
說著,她突然冷不丁地話音一挑,換了個口氣,卻是令的冰冽原本放鬆下去的神經再度緊繃了起來:「不過,若要我入宮,必須得答應我兩個條件,否則就別怪我對太后的病沒有盡心儘力了。」
定了定神,冰冽努力使自己對這個女子忽冷忽熱的脾氣習慣起來,然後才拱手回道:「即墨姑娘但說無妨,只要冰冽有能力辦到,一定在所不辭。」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只是用於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看出他的緊張,即墨無心不由笑著安撫:「第一,我只是去為太后治病,其餘宮中之人,無論是誰,若我不願,一概不醫。」她不是宮中延請的遊方郎中,沒有那個義務為宮裡的一群閑人忙碌。
「這個當然。」點了點頭,冰冽毫不猶豫地朗聲應下。鬼谷醫仙的脾性如此,他很理解。
「第二,我在宮中要有絕對的自由和空間,我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擾或是如何。」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即墨無心對這一點的堅持顯然要更甚於第一點。
「絕對的自由和空間……」只是稍稍思索了片刻,冰冽便是一口答應:「好,我會親自吩咐下去,姑娘放心便是。」
「好,二皇子殿下果然爽快。」讚賞地對他眨了眨眼,即墨無心笑得很是愉悅:「那就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