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
我很慶幸我離開了北京,永遠的離開了北京,在大家都認為很正常的情況下離開了北京。我是一個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在我無法痊癒的情況下,離開是最好的方式。
我依然忘不了我在鏡子里看見的另一個我,他笑得很猙獰,像一頭兇惡的獅子。他讓我進去陪他,他說我就是他,我其實一直在裡面沒有走出來,鏡子外面的我只是一個影子。「看你活得多累,累得喘不過氣來,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和我一起走罷,我可以讓你快樂,讓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我真的很動搖,我相信他了,從此和他一起漂泊,直到醫生說我患上了精神病。呵呵,我是一個精神病人了,一個漸漸地忘了自己是誰的人,最後還忘了自己是否吃了葯,一天吃了一瓶。這種飄在雲里的生活,讓我特別畏懼,我知道我會掉下來,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當我看到一個和藹的婦人摸著我的臉淚流滿面時,我明白自己是一個累贅了,我知道我是時候離開了,我無藥可救了,必須離開了。
我的離開證明我是理智的,我的大腦還可以,還可以思考問題,只是有些東西記得不太清楚罷了。所以在柯泠沒有看著我的時候我就逃了,逃到一個我很眼熟卻很冷淡的地方。我抬起頭,看到「蘇州大學」幾個字,這幾個字我很熟悉,我曾經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它。
當風伴著月籠罩了這個地方,這裡的人都會悄悄的離開,靜靜的褐色的楓葉,在燈光下顫抖著,似乎在尋找它苦等的愛,然而怎麼也沒有發現,最後還是隨著秋風離枝幹遠去。這段話是趙安生的日記本上的,我還能朦朧的記得她當時對著我的面撕了它,從此,我再也不敢碰她的書。這也是我為數不多的記憶,但我在這段記憶里無法給自己定位。
那天晚上我走在蘇大里,沒有看到她寫的東西。蘇大很熱鬧,到處燈火通明的,這兒的情侶很多,這兒沒有楓樹,沒有誰錯過了誰。我當時特別想跑去告訴趙安生,告訴她她所認為的都是錯誤的,告訴她一切都是積極向上的,並沒有她所想的如此傷情。可是,過了一會兒我就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剛剛在做什麼,我的病又發作了。
我的病發作的時候,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會很迷惘,會一遍遍的繞著圈子。直到累倒,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一個小女孩扔給我一個一塊錢的硬幣,一位老奶奶扔給我一個饃子。我突然醒了,原來我已經變成了一個乞丐,和我以前最討厭的乞丐一個樣了。我試著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走了很遠一段路,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我又忘了我自己是誰了,我就這樣橫倒在路上,被一群善良的村民救了回去,沒有當作精神病人。我就是這麼一個悲哀的人,永遠是別人的累贅。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慢慢恢復了記憶,包括追趙安生的那一段。我更加的不想回去了,我沒有顏面回去,我怕我回去之後又犯病,我現在和趙安生一樣怕失敗,一旦失敗我就要住進精神病院,再也無法擁有自由。我愛這兒,我想我會在這兒生活下去,娶一個普通的女孩,開啟自己普通的生活方式。
當雪花覆蓋了整個山坳時,我會思考我從前的所做所為,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想我不會了,不會那樣死纏著趙安生,不會依然恨陳靜,不會那麼討厭爸爸。可是一切沒有如果,這些事都是我真真實實自己親手做的,我沒辦法總是去假設它們。
我待在這,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