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滿城風雨
妖書一案,鬧得滿城風雨。
朝堂之上,更是人心惶惶。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呂宋洋、朱書媱兩人為了營救沈鯉、紫柏大師、孔令譽三人,四處奔走。
兩人為此受盡奔波勞累之路,舟車勞頓之乏,卻依舊不肯放棄。
當一個人認定了一件事情的時候,外物便很難再成為他堅持下去的障礙。
第四日清晨,兩人正直苦悶之際,卻聽人說沈鯉被放出來了。
聽此訊息,兩人便急著去沈府詢問情況。
一路飛馳,已然來到沈府之中。
兩名僕人,引著兩人見了沈鯉。
此時沈鯉面色暗黃,神色灰暗,甚是憔悴。
呂宋洋一見沈鯉,脫口問道:「沈大人,你沒事吧?那妖書案的主謀抓到了么?」
沈鯉眼神黯淡,被失望佔據,一如屋內昏沉的燈火。
他望一眼前的呂宋洋,輕輕搖搖頭道:「還沒有,如今這妖書一案,震驚朝野,聖上龍顏大怒,下令嚴懲始作俑者。」
朱書媱截口道:「那紫柏大師與孔先生呢?他們釋放了沒有?」
呂宋洋的嘴唇微微的動了兩下,想要說些什麼又咽下了。
此時朱書媱的口中,正說出自己心中所關心之事。
兩人的目光皆滿懷期許的望著沈鯉,他們希望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一些福音。
因此沈鯉的一舉一動,甚至是極其細微的變化,皆會引起兩人巨大的情感波動。
只見沈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唉,他二人恐怕難逃此劫了。有人在他們居住的地方搜到了禍國妖書稿件。」
他語聲頓處,又是長長一嘆。道:「皇上已經將他們打入死牢,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部共同會審。」
聽罷此話,呂宋洋憂心不已,他面色惶急,焦急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他們二人絕對不是妖書案的主謀,他們含冤入獄,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朱書媱聽了呂宋洋的一番話,又見他面色焦灼,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沉默片刻。忽又秋波一閃,昂首說道:「那我們去劫獄,我就不信區區一個地牢能夠困得住我們!」
她一言至此,似乎覺得自己聰明至極,又自滿意地點點頭,嬌笑道:「對對,劫獄,那才有意思哩!」
話音一落,她又朝呂宋洋麵上望了兩眼。
此時呂宋洋麵沉如水。神色凝重。
似乎她對這種驚險刺激的事情,永遠都有著無比高漲的熱情。
其實,這個想法也就在前一瞬間在呂宋洋的腦海之中快速浮現過。
但他很快就將它否決了,最直接的原因便是他不能讓朱書媱受到任何傷害。
欲從守衛森嚴的天牢之中。悄無聲息地救走兩個人,絕非易事。
此時他神情凝重的望著沈鯉,他期待著沈鯉能夠給出一個恰當的處理方法。
但見沈鯉緩緩向前一步。面目之上,依舊不改無可奈何之色。
他幽幽一嘆。道:「朱小姐,劫獄之事。休要再提,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不要讓更多的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聽罷此話,呂宋洋目光之中閃爍的光芒,又自變得黯然,他失望的將自己的目光收回,垂首沉思。
他沉吟片刻,忽又猛然抬起頭,似記起一些事情來,道:「對了,沈大人,那日我同瑤兒進宮探親的時候,在御花園之中偶然聽見沈一貫與錢夢皋兩人密謀將妖書一案嫁禍給您,您一定要提防這兩個人。」
沈鯉輕輕點頭,道:「嗯,老夫知道了,真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會公報私仇!」
一言至此,他稍作停頓,眉頭一動,轉身對朱書媱道:「朱姑娘,老夫有一些事情想要跟呂公子談談,還請朱姑娘先去歇息一下吧。」
朱書媱雖然好奇沈鯉欲對呂宋洋所言之事,但卻也只得遵照他的安排,在兩名侍女的引領下,怏怏的離開了。
此時,屋子裡就只剩下沈鯉與呂宋洋兩人。
兩人皆沉默不語,屋內歸於一片靜寂。
良久,良久
呂宋洋忽然向前一步,走近沈鯉,朗聲道:「大人支開瑤兒,不知有何事相告?」
沈鯉滿臉悲戚之色,忽又目光一閃,面上掠過一陣光芒,道:「呂公子,老夫有意避開朱小姐,實在是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公子去辦!」
呂宋洋正色道:「大人有何事,儘管吩咐,在下一定照辦!」
沈鯉微微一頓,道:「公子有所不知,這妖書一案,牽連甚廣,朱小姐的父親亦捲入其中,皇上已經下令,將朱小姐一家,滿門抄斬……」
「什麼?!」
聽到此話,呂宋洋全身一陣劇烈的顫抖,退後一步,喃喃道:「不,這不可能!」
沈鯉扶住呂宋洋,道:「此事千真萬確!東廠已經派人去抄家了。」
呂宋洋忍住悲痛,道:「為何會這樣?」
沈鯉道:「朱兄為人爽快,喜歡結交江湖好漢,早年又不少人投入他的門下,成為他的門客,幾日前妖書在京城之中,廣為流傳,便有人揭發說妖書乃是朱兄指派門客所為,聖上信以為真,一怒之下,便下令將其滿門抄斬!」
呂宋洋道:「不可能,我當時在朱府之時,並未見到任何武林人士呀?」
沈鯉道:「其實,早在二十年前,朱府的門客早已遣散,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今朱兄蒙難,老夫實在是痛心疾首,現在當務之急是保護朱姑娘。少俠與朱姑娘情深甚篤,老夫思來想去。此時唯有託付給公子,老夫方才放心!」
他一言至此。雙目凄然,微微一頓,強忍心中悲痛,顫抖著的雙手抓起呂宋洋的手臂,又道:「朱小姐金枝玉葉,絕不能有任何閃失,她的身份老夫現在也不便相告,日後公子自會明白,老夫不忍見她因此喪命。惟有請求公子能夠帶著她遠走高飛,永遠也不要讓她再回到這皇城之中!少俠若能保朱姑娘周全,老夫叩首涕零,無以為報。」
沈鯉語聲頓處,不禁老淚縱橫。
他感情真摯的一番話,無疑就像一把鋒利的劍刃,深深的刺中了呂宋洋的內心。
此時他感到無比的茫然與無助,這種感覺,與不久前他痛失自己的師父時一模一樣。
「永遠也不要讓她再回到這皇城之中!」
呂宋洋仔細咂摸著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深意。又想起那日沈鯉在朱書媱面前自稱「老臣」,心潮翻湧。
他思緒萬端,卻找不到正確答案,他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件事情。亦不知道這件事的原委。
因此,無論如何,他也是猜想不到這其中的故事。亦無法觸及那一段不可告人的塵封往事。
此時,呂宋洋一言不發。他想要說的話都從他的心裡跳入了他的眼中,卻始終跳不出的口頭。
他神色凝重。望了沈鯉一眼,又自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選擇默默承擔了這看似輕鬆的話語之中,隱藏著的沉重的承諾與責任。
從屋子裡走出之後,呂宋洋便迫切地想要去看看朱書媱,他也不知道驅使他做這種決定的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
或許,沒有原因。
為什麼一件事情的發生,就一定要窮究其起因呢?
追求並沒有錯,堅持亦很珍貴,但他只是迫切的想要見到她,了解她的狀況,僅此而已。
一念至此,呂宋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此時他的心中又萌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帶朱書媱走。
遠離這片是非之地,遠離那些紛爭與陰謀,遠離那些骯髒與陰暗!
心中思緒翻湧,腳下步履匆忙,已然來到朱書媱的門外。
呂宋洋舉起手正欲敲門,忽然門「咯吱」一聲,開了。
如同秋水一般眼波,蕩漾著微瀾,正飽含深情的望著自己,那人正是朱書媱。
但見她莞爾一笑,歡快地將呂宋洋拉到屋內,俏皮地道:「我就知道是你!大木頭,快進來吧!」
語氣之中,充滿少女身上特有的天真浪漫。
一顰一語,一字一句,甚至連說話時嗔怪的表情,都充滿了迷人的魅力,動人心魄,撥人心弦。
人的一生,若想像一個天真的孩子一般,無憂無慮,倒也不是為一件好事。
可是命運有時候是一件殘忍的東西,像一柄鋒利的劍,斬斷人的幸福與牽挂,讓人遍體鱗傷。
此刻,呂宋洋望著眼前快樂的朱書媱,心中思潮翻湧,不由得暗自想忖道:「此刻的瑤兒如此的高興,若她能永遠這麼快樂的活著那該多好啊!可是這飛來橫禍卻又是如此的殘忍,若我將她家已被滿門抄斬的消息告訴她,她一定會悲痛欲絕,不,我一定不能將這一切告訴她!」
他陷入了痛苦沉思,反映在面目之上,便是凝光凝滯,愁眉深鎖。
見呂宋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朱書媱心中好奇,脫口問道:「洋哥哥,你怎麼啦?」「
她微一停頓,又道:「對了,沈大人跟你說了一些什麼事情啊?快跟我講講吧!」
她滿懷期許的望著呂宋洋,眼眸之中布滿了好奇之色,等待著呂宋洋的回答。
呂宋洋望著眼前的朱書媱,又不免想起沈鯉相告的噩耗。
此時縱使他心事千重,悲痛萬分,為了不讓愛侶擔心悲傷,他也斷然不會將實情說出的。
沉吟片刻,他猛然抬頭,望著朱書媱,故作輕鬆地道:「其實,也沒什麼,沈大人特別交代了,讓我們前去萬佛寺,去尋找替能夠紫柏大師作證之人。」
他又自轉目望了朱書媱一眼,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容得有半點疏忽。人命關天,所以我們得儘快出發。」
呂宋洋也不知為何自己會突然隨口編出這樣一個借口。
他生性坦率。未曾對任何人說謊,然而這樣一番話從他的口中說出。竟與現實沒有半點違和感,而且絲毫也沒有引起朱書媱的懷疑。
一聽要去替紫柏大師尋找證人,幫他洗清冤屈,一心想要闖蕩江湖的朱書媱自是歡欣不已。
她拍手道:「好啊!好啊!我們馬上就出發吧!」
她語聲急促,似乎恨不得馬上就能飛奔而出。
此時,她就像一隻久困於牢籠的飛鳥,渴望掙脫束縛,渴望展翅高飛。
然而,一隻飛鳥。無論它飛得多高,飄得多遠,它最終的歸宿,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倦鳥歸巢。
巢,是鳥的歸宿,而家,是人的歸宿!
人亦如飛鳥,沒有永久的飛翔。只有永久的停歇。
鳥沒有了巢,便是孤鳥。
人沒有了家,便是孤人。
鳥在空中飛翔,人在世間行走。
而那些零散的牽挂與願望。則是支持我們繼續走下去最有力的依據。
忽然,朱書媱又陷入了一種淡淡的惆悵之中,剛才還是歡欣不已。
此時她又陷入了一種淡淡的憂傷之中。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這樣。變化多端,不可琢磨。
她輕輕地嘆惜一聲。輕聲道:「此次離家,也有半月之久。不知道爹娘怎麼樣了?」
一言至此,她臉上的悲戚之色又多了幾重。
第二日,天空放晴了,光輝滿地,似要驅散那些陰冷與昏暗。
兩人辭別沈鯉,一直向北方奔去,沿官道而行。
半途之中,見到了許多新奇的事物。
積鬱沉悶的心,漸漸的淡忘了思念家人的淡淡苦澀滋味。
毋庸置疑,環境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情,亦可以修鍊一個人的品性。
前路渺渺,天地茫茫!
此時,呂宋洋愁腸百結,心思前重,要去向何方呢?
真的要去萬佛寺嗎?
那隻不過是自己編造的一個謊言而已,任何事情都會有期限的,更何況是虛假的謊話呢!
紙是包不住火的!
終將會有一天朱書媱會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可避免的會來臨。
然而,他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那個日期推遲,推遲,再推遲,就像此刻他只想帶著朱書媱走得遠點,遠點,再遠點。
人如果可以永遠的遠離紛爭,避開俗世,那又何嘗不是一件樂事呢?
可是人世間只有永不休止的事情,沒有永無止境的生命。
既然註定無法逃脫,沿途傷痛、苦楚、悲戚,旁人的冷眼、嘲諷、辱罵,你都必須報以熱情、笑顏、樂觀。
一路之上,望著愉悅的朱書媱,呂宋洋的心情愈發的沉重。
太多的事情,他只能藏在自己心中。
即使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說,這般隱忍,便是這世間莫大的苦痛。
見呂宋洋悶悶不樂,朱書媱忽然停下了腳步,兩隻眼睛直望著呂宋洋,問道:「呂大哥,你怎麼啦?你還在擔憂紫柏大師與孔先生,忘掉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吧,我們現在要振作精神,快些趕路,等到了萬佛寺,找到了證據,這樣就能救他們出來了。」
聽了朱書媱的一番話,除了苦淡的笑意,他還能給出什麼呢。
呂宋洋輕聲應道:「嗯,我們快些走吧!」
兩人正欲往前走去,忽然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人影,飛快的從前方的樹林掠過。
那速度極快,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那條人影已經往一旁落去。
兩人心中大奇,亦急忙追了出去。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極其隱蔽的狀態下進行的。
兩人施展輕功,倏地幾個起落,飛快的向前方竄了出去。
追了一陣,已然來到一片密林之中。
抬目望去,只見一道灰色的人影,兀自立在一株虯枝百結的古木下。
仔細一看,那人乃是一個中年大漢,生得十分威猛。虎背熊腰,留著鬍鬚。頭上帶著黃冠,面色冷峻。時不時的朝遠方破敗隱蔽的官道上望了兩眼,流露出焦急之色,似乎在等人。
兩人藏身與一旁的一株古木之後,悄悄地看著。
朱書媱忽然輕輕的推了一下呂宋洋,細語道:「呂大哥,這個人穿得可真奇怪呀!」
呂宋洋本聚精會神的盯著那中年大漢的舉動,並未注意他的容貌打扮。
一聽朱書媱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先是一愣,「哦」了一聲。然後輕聲問道:「他怎麼奇怪啦?」
朱書媱微亦停頓,伸出一指,指著那人,道:「你看,今日天氣晴朗,但凡趕路的行人,皆寬衣解帶,以散盡渾身燥熱之氣,可是你看他。明顯已經大汗淋漓,身上的衣物雖脫去了不少,可是唯獨頭上黃冠卻始終沒有摘下來,這難道奇怪么?」
聽了朱書媱如此一說。再朝那人身上望去,呂宋洋頓覺得有幾分道理,點點道:「是啊。此人行為異端,舉止怪誕。形跡可疑,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人跡罕至的密林之中。而且武功端的驚人,就從他剛才那輕輕一掠,便可見此人一定是武林好手。」
呂宋洋還欲說些什麼,朱書媱忽然又指了指遠方的小徑,輕輕碰了一下呂宋洋,輕聲道:「快看!有人來了!」
聲音雖然輕柔,但對於就站在朱書媱身旁的呂宋洋,一字一句,聽得十分的清楚。
他心中一動,朝朱書媱指的方向望去。
但見曲折的官道之上,馬蹄翻飛,塵土飛揚,宛如一條蜿蜒前行的會龍飛奔而來。
不大一會兒,四人四騎,踏塵而來。
已然來到古木之下,四人紛紛翻身躍到馬下。
呂宋洋與朱書媱定睛一看,心頭一怔,掠起一陣寒意,原來那四人竟是湘西四鬼。
兩人凝目望著湘西四鬼,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
此時,呂宋洋的心中,又自湧上了萬千疑問:「眼前這頭戴黃冠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遠在湘西一帶的湘西四鬼為何又會不遠萬里來到這北國之地?他們在約在這極其隱蔽的密林之中相見,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
思及至此,忽然一個陰惻惻聲音打斷了他心緒。
只聽得一個陰冷的聲音道:「湘西四鬼果然重諾。」
湘西四鬼既已下得馬來,便含笑吟吟齊身往那黃冠中年大漢走去。
但見白眉鬼輕輕一捋細長的白眉,笑道:「既是做買賣,誠信便是十分重要的。」
那中年大漢亦是大笑不止,伸出右手,輕輕擦去額上的汗珠,又伸出三個手指,道:「湘西四鬼,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啰嗦了,我們佟老闆答應給你們三千人馬,協助黑鷹老大一統武林。」
卻聽張魑道:「口說無憑,我們憑什麼信你?」
那中年大漢哈哈大笑,忽又將笑聲頓住,緩緩地從衣懷之中取出一枚古老的青錢,接著道:「這個便是調遣三千人馬的信物,我們要的東西帶來了沒有?」
話音一落,眼眸之中一道寒光,快速一閃,直望向白眉鬼張魑。
卻見那張魑忽然仰首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這個自然!」
話音一落,便要伸手往衣懷之中探去。
突地他眉色一動,又停止了掏東西的動作,目光一凜,沉聲道:「只是我們如何才能知道你們這三千人馬的實力如何啊?」
中年大漢,先是一愕,然後很快又露出了笑容,道:「幾位不必擔心,我們派來的自然是精銳的人馬,他們個個身手不凡,皆是頂尖的高手。」
這時,傳來一聲陰冷的笑聲,接著便聽見一個聲音,道:「口說無憑,試試便知!」
兩人的目光一齊朝那人望去,四鬼之中,跳出一個瘦骨嶙峋的人物。
那人雖然消瘦,他有一張醜陋的面孔,狹而窄的臉上還有一道被劍划傷的傷疤,五官極不情願地拼湊在一起,唯有他把一雙眼睛,因為經常常年習武的緣故,銳利無比。
他雙目之中,那泠然之氣甚於劍的鋒芒。但凡與他對決的人都不敢與他正視但目光,那人正是陰面鬼趙魅。
但此時呂宋洋與朱書媱兩人的目光皆望向陰面鬼趙魅。心裡卻絲毫也沒有懼意。
那陰面鬼趙魅話音方落,將手中一方形式奇古的利劍一晃。手腕一緊,提劍便刺向那中年大漢心口。
但見那中年大漢撩起衣袖,輕輕一掠,如飛疾馳,「噌噌」退後幾步。
只是輕輕的一掠,便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陰面鬼趙魅來勢洶洶的攻勢。
見此情形,一旁的呂宋洋心中贊道:「好俊的功夫!此人的武功端的驚人,放眼整個江湖能與之對招而不敗的真是少之又少呀!」
趙魅一劍刺空,卻並不罷休。長劍一揚,又橫空刺出一劍。
此次刺招不再似第一劍剛勁威猛,只憑一股蠻力進取,一方長劍,忽左忽右,虛實相生,來勢詭異,不辨方向,令人難以準確揣測其真實意圖。
趙魅這一手詭異的劍法。倒是逼得那中年漢子連連後退。
但那中年大漢,面無懼色,依舊是沉著應對。
他忽然旋身,一個倒縱。暴喝一聲,然後左手快速出掌,朝趙魅胸口拍去。
驚亂之中。趙魅將手中長劍一點,為了避掌。只得將身形一擰,微微向右側傾斜。
誰知那中年大漢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作此變化。右掌變爪,直抓向趙魅右肩。
趙魅頓時便覺得右肩一陣火辣辣生疼,手臂一麻,便聽得「噹啷」一聲巨響,手中的利劍,竟跌落在地上。
見陰面鬼趙魅落敗,白眉鬼張魑、陽面鬼錢魍、禿頭鬼萬魎一齊出手,攻向那中年大漢。
雙手難敵四手,那中年大漢哪裡見過這等陣勢,只得急速往後退去。
陰面鬼趙魅此時亦彎腰順手抄起掉在地上的那一方利劍,四人腳踏四方方位,排列一個陣法,將那中年大漢,困在陣中,四道身形,頻繁變化更迭,令人目眩。
一旁的呂宋洋見了此陣法,心中頓時大驚,原來那陣法竟是那日自己見識過的羅剎陣,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之上,做了改變。
呂宋洋仔細尋找著陣法的法門,卻毫無頭緒,當時破陣的之法,似乎已不在奏效。
那中年漢子受困於陣中,一時之間,竟然脫不得身。
他雙目盡赤,輕嘯一聲,那聲音尖銳凄厲,如狼皋一般,
他將手中的一方青錢,往空中拋去,喝道:「快出來助我一臂之力!」
嘯聲方止,只聽得層林之中,發出「沙沙」之聲,樹叢之中更是人影晃動。
呂宋洋在、朱書媱惡人心中大奇,豎耳細聽。
只聞那沙沙之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亮,似乎就在耳畔一般。
「是!」
突地一聲齊喝,但見七道人影齊刷刷的落在眾人面前。
七人生得十分威猛,皆頭戴冠帽,身著寬大的衣衫,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那中年大漢,連聲呼道:「快來救我!快來救我!」響聲震天,穿雲裂石。
七人一聽,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撲湘西四鬼。
七人身形齊翻,亦列出一個陣法,曲折如銀蛇一般,蜿蜒而至,閃轉騰挪,皆有法可循。
遠遠望去竟,呈北斗七星狀,曲曲折折,虛虛實實,竟是江湖之中廣為流傳卻鮮見與江湖的北斗七星陣。
雙手既已交手,便定然是要分出個勝負高低的。
此時,場面已經甚為混亂,滿耳皆聞利器磕碰之聲,嗡嗡亂響。
朱書媱看得起勁,忽然眼睛一亮,似想起一些什麼來,輕聲道:「呂大哥,這些人的武功好生奇怪,他們的身形步法,都是我前所未見的。」
一旁的呂宋洋點點頭,又往那陣法之中望了一眼,道:「這些人武功招式奇詭莫測,似乎不像是中原的宗派的武功底子,他們行事如此隱秘,著實令人捉摸不透!」
朱書媱瞪著眼睛,又道:「湘西四鬼已經歸順了天鷹教,今日他們突然出現在這,莫非這些事與天鷹教有什麼關係不成?對了,這些人頭上都帶著冠帽,難道他們頭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呂宋洋目光又自朝那陣中望了一眼,見此時湘西四鬼,已然處於下風,已然有了落敗的跡象。他微微一頓,緩緩道:「對,這件事情一定與天鷹教有關,想必他們口中的黑鷹老大必定就是天鷹教主司徒空了,只是那佟老闆的身份尚未可知!」
朱書媱點點頭,道:「對,想必那佟老闆一定是一個厲害人物!」
話音一落,便聽見「砰砰」兩聲巨響,白眉鬼張魑手中利器與陰面鬼趙魅手中的尖刃一齊掉在地上,兩人已然敗下陣來。
陽面鬼錢魍與禿頭鬼萬魎亦無以抵抗,被逼退了數步,自此陣法大亂。
敗局已定,那七人不依不撓,意欲大開殺戒,忽被那中年大漢厲聲喝住。
「住手!」
話音落下,一字一句,如雷貫耳,那話音在山林之中回蕩,逐漸化去。
那七人便倏地停手,站在原地,先是一愣,又恭敬地退到那中年大漢的身後。
七人俱是面無表情,如冰岩一般,冷酷絕情。
那中年大漢目光在湘西四鬼身上一一掃過,放聲狂笑。
此時湘西四鬼臉上的表情似乎有千種形狀,羞愧、憤怒、懊惱……
那中年大漢忽又露出一副笑臉,狂傲之態,一掃無餘,面色變得和緩起來,對湘西四鬼道:「四位,我們是來做生意的,多有得罪,還請原諒,我么休要再這裡自相殘殺了,俗話說,和氣生財嘛!」
一言至此,又向左邊邁出一步,指著身後七人,笑呵呵的道:「他們七人便是那三千人馬之中的一部分,剛才四位已經見識過他們的武功,不知四位對他們是否放心?」
這時,白眉鬼張魑亦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分,點頭道:「滿意!滿意!有此等高手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剛才多有冒犯,請不要放在心上。」
那中年大漢,道:「哪裡!哪裡!即使做買賣,驗貨那是天經地義之事,在下又豈有怪罪之理。」
他乾咳兩聲,接著又道:「不知我們要的東西,幾位是否帶來了呢?」
話音一落,攤開手掌,將那一方古老的青錢的遞到張魑跟前。
張魑擺出一副笑臉,從衣懷之中取出一方羊皮,朗聲道:「這便是你們要的東西。」
兩人交換了物件,確認無誤之後,便從密林之中散去。
待雙方散去之後,密林又恢復了平靜。
那些爭鬥、喧鬧、談笑,此時都被山風吹散,不留一絲痕迹。
如果看得透徹一點,世間萬物的道理,其實都是相似相通的,新舊更替,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兩人從深林之中走了出來,竟然十分默契的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
兩人默默走著,只是把那一連串的疑問,都交付給那呼嘯而過的山風。
人是總是無法完全避開世間之事,很多事亦如這山風一般,呼嘯而過,撲面而來,雙向,多面,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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