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r.相遇時光（四）
如果要對「雪上加霜」下一個定義的話，就是當顧曦還沒有從手機蓋斷開機身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時，幾個騎漂亮山地車的十二三歲的小男生突然從她身邊飛快地沖了過去，於是滿天紛飛的泥漿劈頭蓋臉地朝顧曦撲過來。顧曦突然從白雪公主變成了一隻斑點狗，她顯然被這個狀況震住了。
如果要對「最後一擊」下一個定義的話，就是最後的那個漂亮小男孩，回過頭對目瞪口呆的顧曦大聲說了句：「大姐，對不起啊。」
顧曦把斷成兩半的手機朝食堂的桌子上一丟，望著我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他憑什麼叫我大姐？他以為自己有多小？」
「被十五歲的男生叫姐姐不是經常有的事情嗎？」蘇染喝著食堂送的每日例湯說。
「no！姐姐和大姐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物種！就像阿姨和大姨一樣！兩個世界的生物！如果說他們把我濺得一身泥點如同斑點狗一樣是一次意外的話，那麼，那個小孩子叫我大姐，就是一次蓄意的侮辱！蓄意的！侮辱！」顧曦把目光從蘇染臉上轉過來，繼續望著我，「安落，難道我看起來就真的那麼老嗎？！」
「呃，事實上……」葉萱並不打算錯過這個打擊報復的機會。
「你不準回答這個問題！」顧曦果斷地制止了她，然後轉頭，依然把目光誠懇地望向我，「我才十七歲！」
「你過幾個月就馬上到來的十八歲歲生日我還沒想好送你什麼。」葉萱迅速地把握住了這一次機會。
看著顧曦迅速結冰的臉，我趕緊說：「這種事情現在很多見的，我們都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不用這麼介意。」
「是嗎？」顧曦的臉色緩和下來。
「我沒有。」葉萱說。
「我更不可能有。」蘇染演繹了「雪上加霜」。
顧曦望著我：「安落，你呢？」
「我倒是還沒有啦……」我話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剛剛完成了「致命一擊」的動作，看著顧曦慈禧一樣的臉色，我迅速地補充，「……不過我相信會很快！」
蘇染看著面容扭曲的顧曦，說：「你如果還是這樣每天都打扮得像要去出席慈善酒會，並且永遠不改你對黑色的熱愛，那麼哪天在街上被別人叫媽，我都不會驚訝。」
「你呢，今天遇見什麼事情？」蘇染打擊完顧曦之後，望向我，她們終於在晚飯快要結束的時候想起了詢問關於我的話題。
我告訴她們我的一天乏善可陳，除了早上差點用鬧鐘殺死一個女人之外沒有任何爆點，早上來學校完成開學的註冊手續，然後順便幫高一的班導師帶領高一文學院新生處理開學的相關事宜。高一的男生裡面，百分之八十的人戴著眼鏡，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里有一半的人穿著褲腿短三寸的褲子，露出裡面的白色尼龍襪子，最後剩下的百分之十，扔進人海里，就永遠也不可能再尋找到他們。
彙報完畢之後，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迷茫的我打開新發進來的簡訊，上面寫著：今晚回家吃飯吧！
葉萱在一旁看著我臉部扭曲的肌肉，然後壞笑著說：「喲，誰啊，表情那麼難看。」
我斜眼瞄了她一眼，然後說：「用膝蓋都可以想到是我媽發過來的，她讓我今晚回家吃飯。」
聽到這個回答，葉萱似乎有些不滿意，然後小聲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顧曦拍了拍我說：「安落，你真幸福。」
嘿嘿，我傻傻的笑了笑，不經意的，我看到蘇染臉上閃過了意思落寞。就在我感覺奇怪的時候，結果被手機鈴聲打斷了。來電人是夏宇城，我接起來，聽到他在電話里說：「安落，顧曦和你在一起嗎？」
「在啊，我們在第一食堂的偏廳。」
「那你們先別走，我現在過去找你們。」
「哦。」
掛了電話我告訴顧曦是夏宇城。顧曦點點頭，繼續和葉萱討論奶奶、外婆的事情。
遠遠地看見夏宇城走了過來，旁邊跟著一個挺拔帥氣的年輕小夥子。夏宇城還非常配合地，抬起手鉤著他的肩膀。我和蘇染都眼睛一亮，燃起熊熊火焰，一瞬間回憶起初中歲月。
夏宇城從初中起就長得一表人才，而且他有一個特性，就是走在他旁邊的人也永遠都是同樣的一表人才，這似乎成了一個定律。對於我們這樣青春期的少女來說，實在是太大的刺激。
那一段時間我覺得有很多女生都悄悄地以我為模型用稻草紮成了小人，每天晚上在被窩裡反覆地用鋼針捅來捅去，我甚至擔心自己會被那些性格偏激、內心陰鬱的女生除之而後快，每每經過學校宿舍前那片低矮的灌木林，我都會心驚膽戰，感覺隨時都會被拖進樹林里被人姦汙。
但是顧曦顯然比我坦蕩得多，高三快畢業的時候，她坐在夏宇城的大腿上吃午飯，在用勺子往夏宇城嘴裡喂飯的同時，順口瀟洒地對著走過去的年級主任打了聲招呼。年級主任隔天就請了個病假，之後一蹶不振，看見顧曦就繞路走。
我從回憶里脫身出來，看見顧曦回過頭，沖走過來的夏宇城和他的朋友揮了揮手，招呼他們過來。顧曦剛轉身，就看見葉萱滿臉漲紅，像要爆炸一樣地對她吼了一聲：「不要臉！」顧曦正在疑惑，剛想問為什麼對自己的男閨蜜招手就不要臉了，就發現唐宛如的目光穿過自己，筆直而銳利地射向了自己身後。
顧曦再轉過頭，看見夏宇城無奈的聳了聳肩。
作為葉萱的朋友，一定需要習慣的就是她隨時隨地都能給你帶來的那種羞憤與尷尬，所以，練就一張風雲不驚的臉，是成為她朋友的基本條件。
但是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我和蘇染作為她好幾年的朋友，依然敗下陣來。
整個食堂里都回蕩著她的怒吼：
「你不要臉！」
「就是你！看了我的奶兩次！」
「你故意闖進女更衣室幹什麼！」
「我的**還沒人看過！就被你看了！」
……
並且罵到最後，她還口不擇言地吼了一句：「看看看！我的奶有什麼好看的！」對於這種自取其辱的話，我和蘇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哪怕是面對老虎凳和辣椒水，應該也會認真考慮后再說。
我抬頭看看夏宇城，他當場就笑得彎下腰去，死命捶著旁邊的板凳，幾乎要不行了。而我和南湘都恨不得把臉揉成一張用過的餐巾紙，丟到無人看見的角落裡，或者直接把腦袋埋進喝水的一次性紙杯里。
唯獨顧曦依然淡定自若。從這一點上來說，作為一個未來的註冊會計師，她非常成功，估計再假以時日，她可以去美國政界參加競選。
最後夏宇城擺擺手，話都說不出來，節節敗退，倉皇逃竄。轉眼間就消失在食堂里。
蘇染戳戳我的腰說：「要換了我，我估計早對丫動手了。揍丫的。」
「揍誰？」
蘇染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揍葉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