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1.最差勁的騎士

**草的味道好像漸漸散開了。

克里斯的頭很痛，四肢又酸又麻。可是她還是強打起精神，睜開了雙眼。

四周的一切事物都是灰暗的。並不是她的視覺出現了問題，而是周圍的牆壁確實被一團灰色覆蓋。像是火燒過的痕迹。

這個發現讓克里斯猛地清醒了，昏迷前的記憶倒涌回腦海，聯繫了一下前後事件的詭異，克里斯毫不猶豫地判斷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暗殺行為。

「克里斯蒂娜陛下。」

克里斯的耳邊突然傳來了柔柔的嗓音，說話的人語氣里充滿了擔憂。克里斯立馬坐了起來，一抹黑髮晃入視野，是亞瑟，他正跪在地上。

他好像被克里斯突然坐起來嚇了一跳，露出了張皇的樣子。

克里斯危險地眯起眼睛，她不是已經讓他遠離她了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收起一直弔兒郎當的態度，克里斯用少有的冰冷徹骨的聲音問，雖然是問，卻用命令的口吻說。

如果是他暗殺的她的話，就地處死。

亞瑟看上去緊張極了，他像是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亞瑟低下頭，他被克里斯從未露出的孤傲氣場嚇到了。

「抬起頭，看著我。」

聽到克里斯的命令，亞瑟下意識地抬起頭。克里斯彎下腰，右手掐住了亞瑟的脖子，左手毫不留情地朝著他的左臉扇了下去。

「啪。」

亞瑟驚愕地張大了嘴，捂住臉被打的地方。被克里斯掐住的脖子讓他難以呼吸。克里斯鬆開了手。

「忽視公主的命令，你犯了不敬之罪。我給予你寬容，赦免你的罪惡。…現在，抬起頭，看著我，然後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你說的話含有任何謊言的成分—」

「就地處死。」

克里斯冰冷的語氣里不含任何感情，亞瑟趕緊抬起了頭。

「我…我是來救您的。」

亞瑟的回答使克里斯微微一愣，來救她？克里斯不怒反笑。他怎麼會知道她陷入了麻煩？

「我是來向您道歉的，克里斯蒂娜陛下。……我，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需要那種回答。你沒有向我道歉的必要。愚蠢的平民只要對我匍匐下跪，膜拜我，讚頌我的偉績就可以了。」

克里斯的眸中閃爍著孤高倔強的光芒，亞瑟覺得心臟就像被抽打了一樣疼痛。克里斯對待他的態度，與初見面的時候完全不同。

「……是的，對不起。」

亞瑟像是已經沒有意識了，機械性地回答。克里斯看他的態度不爽極了。抬起腳，克里斯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的手上。

「嘶——！」

高跟鞋的鞋跟深深扎進手背的肌膚，亞瑟疼的流出了眼淚。克里斯下意識地想要停止這種過分的行為，可是她還是咬住下唇，揚掌在亞瑟的臉上狠狠再次扇了一巴掌。

手在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精靈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五個清晰的指印。亞瑟咬牙，忍住疼痛，繼續說：

「……我追著您來到餐廳。我看到了安斯大人。他說您上了樓梯，所以我也跟了過來。」

克里斯愣住了，她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亞瑟還能繼續回答她的問題。

「然後呢？」

可是她還是維持著冷冰冰的語氣，勾起唇角，露出譏諷的笑容。克里斯拿起匕首，只是仔細看會發現她的手在發抖。她拿著匕首，在亞瑟的肩膀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傷痕。

「嗚……」

亞瑟的嗓子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被克里斯劃破的肩膀上湧出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克里斯給他的白襯衫。

「我……我挨層挨層的，一間一間的找。」

——可他還是堅持繼續說了下去，克里斯忍不住捂住了嘴唇，難以置信地看著體型纖細的亞瑟。

被自己弄出的傷痕刺目的駭人，克里斯幾乎快要忍不住湧出眼淚。如果說一開始她在懷疑亞瑟的話，現在她已經明白了，是亞瑟救了她。

儘管如此，她還是舉起了匕首。這個動作被亞瑟看在了眼裡。他真的好怕，好怕那匕首會落下來，他不知道下一次會落在那裡，手好痛，臉好痛，肩膀也好痛。他看不清克里斯的表情，她散開的瀑布般的紫色長發遮住了她的眼睛。

「……最後，我在燃燒著大火的這間屋子裡，看到了您的身影。」

——可是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帶著一個凄美的微笑。並且伴隨著克里斯隨之在他胸口上揮下的匕首。

傷口並不深，但是很長，像一條長長的蟲子一樣扭曲。

克里斯背過了身，她緊緊握著匕首的手忍不住發抖。作為一國之君，她經歷過很多危險，也看過很多冰冷的屍體，可是她並沒有動手殺過人。

「……為什麼，你還不滾開啊。」

背過臉去的克里斯看不到亞瑟。亞瑟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定定地看著克里斯許多，歪頭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用沾滿血的手撓了撓臉頰。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已經發過誓了。不過發生什麼，我都會守護在您的身邊。我的生命，就是您的。」

「你就不會覺得疼痛嗎？」

「當然會啊…老實說，非常疼啊。但是，說出來的話，克里斯蒂娜陛下不是會很悲傷嗎？」

「……你對誰都這麼溫柔嗎？從什麼時候開始？」

「啊哈哈……並不是那樣的。我只是膽小而已。…我又弱小，又有這種討人厭的性格，被欺負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我的身體也會疼痛，我也會恨他們的喔，只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你並不是。」

「不是這樣的，我就是喔。我和克里斯蒂娜陛下不一樣。我是個一事無成的笨蛋。很好笑吧，明明說了要一直追隨您，結果因為害怕被欺負又順從他們的欺負。我果然是個笨蛋啊。」

「我說不是就不是！吵死了！」

克里斯惱怒地大喊一聲轉過身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確實你作為寵物來說又差勁又不聽話，明明是我的狗卻對著別的人搖尾巴，被欺負也不還手還露出那種討人厭的笑容，即使是看著都讓我很生氣。」

「果然如此……」

「不要打斷我說話。」

亞瑟露出了無奈的苦笑，克里斯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是，那是作為一個寵物來說。」

「作為騎士來說，你擁有足夠的忠心和勇氣。而且，你並不弱小。那只是別人對於你的評價而已，為什麼老是從別人的口中來了解自己？你衝進了大火，救出了我，這就足以證明這些事情了。」

亞瑟呆住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克里斯在哭還是因為她的話。

「——別露出那種表情，我還沒有說完呢。可是我還是討厭你。討厭你不聽我說話，每次每次都把我說過的話拋到腦後，你的行為是在踐踏我對你的評價！」

克里斯狠狠瞪著他，雙手掐腰。

「收好你的賤命！我可不要你為我付出你那不值錢的命！既然要當騎士，就不要在保護我之前先死掉了。」

這麼說完克里斯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腹黑的微笑。

「我最討厭你了，給我記好了。你是我最差勁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