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入夏(二十四)

59入夏(二十四)

「小夏,不管怎麼說伯父都是你父親,並且,他是愛你的。」阮茹虞邊喝茶邊說,目光倒是半分不離的盯著白小夏。

白小夏斜著眼看她問:「所以,你要把我交出去?」也對,就算阮茹虞瞞著,紙也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他在s市見過自己,現在大概正在一點一點的翻s市的每一個角落。還有阮茹虞,她不都找上門來了嘛。

「你何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也給我找不痛快呢?阮茹虞笑,她覺得有時候真拿白小夏一點辦法都沒有。白小夏說這麼多話來試探自己,該說她是了解自己,還是不了解自己呢?這樣真讓人覺得心涼。

白小夏漂亮的臉上露出譏笑:「因為總有人想讓我不痛快,也許只有這樣,有些人才能舒心些吧。」

十多年了,白小夏放不下的心結像是更深了,如果不深,她也不會離家出走。那時她小,她把恨藏在心裡,竟然誰都不曾發現過。等她有能力的那一刻,她就再不是單純幼稚年少懵懂,或是因為無能為力而出賣自己的心,去順從妥協別人的小孩子,也再不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了。何況,白小夏只是隱藏,她也並沒有真正的順從過誰。阮茹虞突然覺得很心慌,她竟也沒曾發現她的心,竟然如此深冷。作為一個小孩,她當年所承受的的確多了些,可這樣死鑽牛角尖對她沒有半點好處。阮茹虞微微一嘆說:「小夏,有些事情過去了,阿姨都不曾恨過,你又何必,」

「你怎知她不曾恨過?」白小夏眉頭一皺,斜眼睨著阮茹虞,表情不善目光里涼涼的,她是真不喜歡和萇家有關的人在她面前提起夏樂。見阮茹虞又要開口,她可懶得聽,立刻就開口打斷她:「別勸,萇家的事,輪不到你我這些外人在這裡多嘴。」

「你放心,你的行蹤我不刻意替你瞞著,但也不會告訴別人。」這事她想瞞也瞞不住,遲早會找來的。阮茹虞無奈的一笑,白小夏不承認自己是萇家的人,又把阮家和萇家的關係撇到面上,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難道自己還要為了自己管不了的事和她翻臉,招她不待見么?在她阮大小姐的字典里首當其衝的可是:利益面前,人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如此最好。」只要沒人來使絆子就行了,白小夏要求可不高。不求別人來幫自己,只希望她們別來打擾干涉自己,讓自己過幾天安穩日子足夠了。「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以阮茹虞的心思來說,她確實算是了解白小夏的人。只是她所謂的了解,僅僅是依靠於白小夏示人的一面和她自己深沉的心計認知。

「我自然知道。可你不想換個環境嗎?打算一直這樣下去?毀了自己?」這些年白小夏學了些什麼阮茹虞還不知道,可白小夏那樣聰明的人,又不是沒有機會,在她看來這就是毀滅,這就是作踐自己,她分明是想這樣來讓伯父痛苦。

「我好不好自己清楚,不是別人說了算的。」白小夏露出一抹笑來,看了看時間還早,在心裡想著要不要回家煲個湯等季言歆回去一起喝。

阮茹虞見她看錶,忍不住問她:「這麼著急回去,你是有多喜歡這份工作?」她心裡更是忍不住在想,白小夏急著回去,到底是為了工作,還是因為那個季總。

「我已經請了假。」白小夏放下茶杯也不再多說,她從錢包抽出幾張大鈔放在桌上,起身要走。想想出於禮貌也該打聲招呼,於是看了眼阮茹虞說:「沒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阮茹虞看見桌上的錢臉色有些發黑,她知道白小夏不喜歡多提自己的心事和想法,她也沒指望白小夏現在就對她坦誠布公。而這些年來,她連自己也避著不見,難道還不夠讓自己心寒?就算是因為自己和萇家有牽連,她想斷的乾淨徹底,但也至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來羞辱她,這樣來生分她們之間的關係。

白小夏喜歡是非分明,也不喜歡欠別人什麼。之前她經常獨來獨往,除了和沈余歡在一起大部分時候她自己付錢根本就是行為習慣。但看見阮茹虞那張生了寒氣的俏臉像凍上了層寒霜,她突然間就想到了生氣時候的季言歆。她心念一動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對任何人來說,都好像是有點瞧不起人的意思,何況是從不缺錢的這號人。她轉念又一想,得罪阮茹虞沒有好處,何況從前那幾年阮茹虞也的確很照顧自己。

她默默的收回桌上的錢塞回錢包里,但又怕阮茹虞下不來台,只好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說:「最近比較缺錢,既然是相識多年,還是你請我比較好。」

阮茹虞看見她這樣,臉色有了明顯的好轉。缺錢這樣的話白小夏都說的出來,她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可憐萇家有再多的錢勢,面對這樣什麼都不要只想遠遠走開的白小夏,又能拿她怎麼樣?她不止是煩著這點,更煩的,只怕是季言歆的存在。

阮茹虞笑了笑,把那一絲介意化作煙消雲散。她站起身和白小夏一起往外走,到門口時才開口說:「去哪裡,我送你。」

「廣順路口。」礙於剛才的事,白小夏也沒拒絕阮茹虞,可她也還是不想透露自己的住址,畢竟那不是租住房她也不想搬家。正好自己要去買菜,到廣順路的市場買了菜再打車回家,也是可以的。

阮茹虞果然還是有幾分了解白小夏的,知道什麼時候開口說什麼她不會拒絕給人難看。她知道廣順路雖然和白小夏的住址不會有一絲聯繫,但總算是有進展的,起碼她開始不排擠和自己的正常接觸。在車上阮茹虞也不多問白小夏這幾年的經歷,白小夏不會說,而她可以查。只是在白小夏下車的時候,她說:「有空常出來坐坐,我也很多年沒有喝過你泡的蘭花茶了。」

白小夏陌生又客氣的點了點頭轉身走了,阮茹虞也不介意她的敷衍,開車后就開始交代助理一些公事。

白小夏買了菜回家,估摸著時間給季言歆打了個電話過去,她也不扭捏絮叨張口就說:「季言歆,我今天煲了湯,你要是晚上不忙的話順便回來吃個飯吧。」

季言歆正窩在椅子里想白小夏的事,白小夏說的自然大方,季言歆一聽她這溫言軟語,心裡頓時一片柔和安寧。什麼長盛集團,什麼阮茹虞,什麼過期前輩通通見鬼去吧。那些莫須有的空想,沒有一句是白小夏親口告訴自己的,瞎猜什麼呢?想到這些,然後她就笑了,可最後還是忍不住想起白小夏上次不會做飯時候的呆樣,便問她:「要我打包兩個菜回家嗎?」

白小夏囁喏了好一會,最後還是一咬牙說,「還是買點回來靠譜些。」季言歆笑著聽她掛了電話,回家前卻什麼都沒買。她回去的時候白小夏正在廚房裡忙,聽見關門聲出來瞅了她一眼。季言歆換鞋的時候問她要不要幫忙,白小夏頓時想到了上一次的廚房,為了人身安全她搖搖頭又鑽回廚房去了。

「你把菜譜燒了?」季言歆才進來一眼就瞅見了豎在垃圾桶里的書,心裡忍不住讚歎自己有先見之明,早做了沒飯吃的心理準備。瞧這戰況得是多激烈啊,保命的兵書都毀了。

白小夏一回頭就見季言歆瞅著垃圾桶,臉上迅速的飛過一抹可疑的紅雲,繼而又淡定的繼續炒菜,「沒有燒,只是不小心掉油鍋里了。」

季言歆嘶嘶的倒吸冷氣,目光又開始急切的往白小夏的手上飄,「你的手沒事吧?」

「沒事啊。」白小夏迅速的關火,手腳麻利的把菜盛出來說,「好了。」

兩道素菜,一涼一熱。這菜一上桌,季言歆都忍不住感嘆了一番,賣相還是挺不錯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她小心翼翼的夾了一筷子菜擱嘴裡嚼了嚼,味道還不錯,沒看出來白小夏還是挺有做家庭主婦這行的天份。

白小夏遞了湯給季言歆說,「其實我還是會那麼一兩樣飯的。」

季言歆指了指面前的菜問,「就是這個?」看的出來白小夏是不常做的,和自己一樣,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得過且過的將就著。她想了想自己的家,那從買到現在好幾年都沒有開過火的廚房,再瞅瞅白小夏這的廚房,心裡霎時間就暖洋洋的。她笑了笑,十分讚賞的突襲了白小夏正空閑著的唇,然後快速抽身離開說,「確實不錯,我去盛飯。」

「季言歆。」白小夏叫住她,扭扭捏捏的哼哼唧唧。季言歆沒聽清,問了她兩遍,她才不好意思的沖季言歆一笑說,「我忘記煮飯了。」

季言歆無語的坐回來,也只是象徵性的安慰一下白小夏,「嗯,好主意。晚上吃太多不好,不利於保持苗條的性感身材。」上下打量的瞅著她,這眼神的意思白小夏怎麼會讀不懂。

她沖季言歆嘿嘿的乾笑了兩聲說,「季總,我明天一早回家。」

季言歆斜視著她,「一個人?」本來說好是後天一早回家啊,改期了,這怎麼能不叫人多心呢?

「你有事情?」白小夏停下筷子看她,眼神里倒是沒什麼期盼季言歆非和她一起回去的苗頭,所以季言歆回看她的時候也沒看出來她有半點失落的影子。沒打算不讓自己去這算是好事了吧?季言歆不著痕迹的嘆了口氣說,「計劃不變,明天一早出發吧,我親愛的導航儀。」季言歆起身去廚房放碗筷,這絕對是個值得讚揚的好習慣,可她都不等白小夏吃完才走,這真的沒有心虛嗎?

導航儀?白小夏怔了怔,扯著嗓子對著季言歆的背影叫,「我認識路,也可以不開導航儀的。」可她話沒說完,季言歆的刀眼就殺過來了。白小夏頓時閉嘴,把後半句『只要讓我坐在後排就可以了』的話和著湯一起咽進了肚子里。

早上出發,白小夏果然沒能如願,又被按在了副駕上。季言歆更是一路綳著神經過去的,路上還要強迫牙關緊咬,全身僵硬的白小夏開口指路。

當季言歆的車開進小城時,她有了一瞬間的錯覺,好像恍惚中穿梭了時光之後恍然隔世的錯覺。她好像還能透過時光的縫隙,看見年幼的白小夏在這裡上學放學,打鬧玩笑的平淡生活。

眼前這小城就是白小夏成長的地方,季言歆收回自行補腦的美好畫面,不由得側頭看了眼白小夏,可看她那一副鬱郁的表情,怎麼看也是多年沒回來過的寡歡模樣。

這小城不大,所謂的城內也就東西南北幾條街的範圍。三拐兩繞的就到了地方,停好車,白小夏帶季言歆走路回家。大門緊閉著,是古色古香的宅子,季言歆看了眼高聳的圍牆,目測是個三進三出的老宅,還自帶後花園呢。想當年這也是小城裡的豪門大戶啊,這麼一感嘆,連帶看白小夏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猜測的彩色更為明顯了。

「姚伯。」白小夏從車上下來總是臉色蒼白的,她站在門口緩了好一會才上前敲門。門虛掩著沒鎖,白小夏拉著季言歆往裡走。

白小夏前腳剛邁進正廳就聽見有人揚著聲問,「是小夏回來了嗎?」

季言歆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沒人,她握著白小夏的手一緊,頓時想起了無數亂七八糟的事情。誰叫一路進來,這麼大的宅子都沒半點人氣的樣子呢。

白小夏倒是怔了怔,收回腳出來往側面的二樓上瞅了瞅問,「是阿俊吧。」她站那位置正好瞧得見那二樓拐角的一偶,這裡只能瞅見那正極力探出來的小半個身子。

那邊聽見她這聲音和問話,嘴裡答著話,十分迅速的從那小二樓上飛跑下來。他沖白小夏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說,「你好些年都沒回來了,這次回來是來看阿公他們嗎?」

這笑容落在季言歆眼裡,嘖嘖,那真是十分憨厚老實的。而且,又十分像竹馬少年,見到了幾年未見的青梅姑娘,那看心上人的眼神,都是炯炯有神,鋥亮鋥亮的。

白小夏倒是沒在意身旁季言歆那開始不受半點壓抑,又去策馬奔騰的思緒,她邊往後院走邊和那叫阿俊的小伙三五不搭的閑聊著。出於禮貌,大多也只是問問一些人的近況和家裡的一些情況什麼的。

聽了好半天,季言歆才知道這夏宅是白小夏外公的家。這小伙叫姚俊,是管家姚伯的孫子,從小就是在夏家長大,和白小夏年紀一般,平時有空就會回來,每年中秋節必然是會回來小住幾天的。而姚伯早晨出了門,這會只有他一個人看家。

白小夏住在離花園最近的一棟二層小樓上,房間看起來挺大的,整潔乾淨,一塵不染。「你們的房間爺爺還是每天都叫人打掃著,一塵不染的,就盼著你什麼時候回來常住。」阿俊這麼說的時候聲音幾近哽咽,還夾雜著些許澀然,他見白小夏臉色不太好,緩了緩情緒又問,「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呢?」

「說不好,但會待上幾天。」白小夏站在門口沒進去,極勉強的扯出一抹笑來,手上握著季言歆的手卻緊了又緊。

季言歆沒說話,那阿俊也覺出了白小夏的不對勁,他也像是十分難過,低低的說了聲,「你們大早的趕回來,先休息吧。等爺爺回來了,吃飯時間我來叫你們。」說完,他也不等白小夏答話,像是忍不住了似的快步離開了。而那疾步離開的身影映在季言歆眼裡,怎麼都有為了躲開什麼而快速逃走的意思。

季言歆再回過頭來看白小夏時,赫然看見白小夏臉上的兩行淚痕。她心裡一緊就問,「是和長輩吵架了嗎?」很多年不回家,總不能是因為被逼婚才離家出走吧?

季言歆心裡很擔心她,可偏偏白小夏又不說話,季言歆沒法子只好拉著她進屋守在她身邊。緩了好一會,白小夏握緊季言歆的手,突然直視她的眼睛叫她,「季言歆。」

季言歆看著她,覺得此時此刻的白小夏,眼神深邃的如黑洞一般,能讓人感同身受到她那長久以來的憂慮和委屈,亦能將人吸入無盡憂傷的深淵裡。可白小夏是十分認真的說,季言歆就會十分用心的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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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薄入夏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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