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叫室（下）

《門徒》結束了。

一男一女的時間在愛因斯坦相對論里是飛快的。在別的空間，用這個空間的語言是無法多做描述的。一部電影也只有開始和結束。

幾分鐘前，阿質摸黑地把碟放進驅動里，現在阿質在幫小優做著摸黑，她亮起了一把小手電筒，從下巴往上對他笑著，她又把光轉向他，教室裡面有對光亮，氣氛很薩克斯風。阿質一副又不是來露營的還有手電筒。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沙沙沙……」

「有人過來了？」

「這麼晚了，是人還是鬼啊？」

就看完預告片，教室走廊傳來一陣皮鞋的噠噠聲，越來越近。兩個人也手忙腳亂地越靠越近，現在又多了一種緊張，阿質把碟退了出來，直接按掉多媒體的電源，小優迅速地啪掉手電筒。連呼吸也跟著皮鞋的節奏起伏。

門衛拿著一條更大的手電筒，又黑又長，簡直像警棍。照著四班的門窗，嚴嚴實實，就算有人在裡面偷，奸詐的門衛也沒有起疑地走過去了。他們倆微微地靠著，心動得厲害，連大氣也都快喘不過來了，四周漆黑得可怕，四隻眼睛亮得嚇人。

阿質在驚嚇之餘，又抓住了這個情節開始恐怖電影的幻想。在阿質腦中，門衛還是起疑了，剛要走開的時候，背後窗戶的帘子慢慢掀開，撕裂的配音割開一般慘絕人寰，人類的好奇心理還是戰勝了恐懼感，他慢慢地回頭，試圖去查看密閉的教室，窗帘一動不動，剛才的一切似乎又是假象，他不死心地把頭探近像是要撬開玻璃一般，整個臉部貼在玻璃之上，用力地推進，臉部肌肉變形得青筋暴起，眼裡充滿了血絲，頭部就像是被強力膠水黏住，四肢在底下瘋狂地掙扎著，這時候帘子出其不意地掀開了，門衛最近的距離目睹著靈異，帘子後面一張看不到臉的長發，露出了一隻只有白色眼球的珠子，操控著門衛的行動，簡單說就是鬼上身，最後一幕是門衛的臉被釘在玻璃上無法轉動，但是身子卻轉移了360度。

「啊啊啊！」

小優聽完阿質在漆黑的教室中對門衛的詛咒，在心裡鬼叫，儘管是黑暗的瞳孔還是放大得異常清晰。

「門衛就這樣死了。」

「門衛沒死啦！我快被嚇死了。先走吧，有時間再看咯。」

小優用僅存的最低音量。

「今天是星期六，教學樓樓梯口好像會上鎖欸。…………」

逃。

教學樓的樓梯出口有兩邊，他們倆往門衛下去的另一邊轉移。重新把門窗又封了一次，便開始撤離。

「阿質，慢點，如果不小心還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有一個辦法，還是從恐怖片學來的。」

「還是別說了，我寧願被發現。」

「這怎麼行，你這麼幼稚的學生，被發現可不好。」

「優質，不是幼稚。你故意的吧？」

「聽我說啦，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什麼？」

「就是蒙太奇啊，不是為了節省時間經常以下省略幾百字的劇情嗎？諸葛亮最愛用了。」

「蒙太奇，電影的拍攝手法？」

「嗯，就像經常會出現『十六年後』這種就是蒙太奇的一種了。」

「電影時間和空間的轉換？」

「對，所以我還是再說一遍吧。等一下萬一被發現了，你就把頭髮披在臉的前面，然後弓著身雙手垂低下來，慢慢地跟在我的後面走，我相信有人看到這一幕都會以為是我的背後靈。」

「然後裝作沒看到？」

「恐怕我們可愛的門衛也不例外吧。」

「好主意，看來恐怖片確實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哪天你肯定會喜歡上恐怖片的。」

「那天再說吧。快走先。」

四隻放著光影的眼睛照著各自的手錶，對錶，行動，傳來了碟中諜的主題曲，兩個人的表情就像要上場攻堅的特工，看阿質背著個書包雙手握在一起舉到臉的邊上，整個架勢就是湯姆克魯斯阿湯哥，不可能的任務裡面的造型。

門衛早就不見人影，小優也已經走遠了，她沒注意到後面的阿質還在發著神經，在那邊不時靠著門柱探著頭，不時在地上翻了又翻，揮手指揮著後面的弟兄們可以上了。後面如果真的有弟兄，那就是說見鬼了。

玩了半天的特工的遊戲，阿質覺得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好玩的。重點是在一個人，世界上無論什麼弱智遊戲，一男一女都可以玩得很性起。

他不想在呆在這邊的黑暗便快步跟上前面的黑暗。

午夜場的黑夜濃得像墨汁，阿質潑墨似的躍入其中，微涼的晚風呼嘯而過，前面的黑暗早已把小優吞噬掉，風吹不動暗夜又折返了回來，小優一去不返。

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打敗這種寂寞空虛的黑，除非失火，阿質想起了心中的一團火是不會熄滅滴，覺得有點著涼起了放火的衝動，不過首先要找到小優再來決定要不要放火。

放火是很有票房的一件事，上次重點一中的一個女學生試圖在這教學樓跳下去，阿質剛好經過，看著上面的女孩聲嘶力竭地叫著我不活了啦你帶走我吧死了算了啊之類的，阿質很驚訝，竟然只有他閑情地停下來圍觀，圍觀顯然不成立，因為只有一個觀眾，其他人都神色匆匆一副要不要跳啊人家等一下還要上課的，表情飄過極度不耐煩，可能老天應驗，也可能上帝看不下去了，就降下了一場火災，濃煙滾滾，在那女孩的身後升騰而起，這下子可以構成圍觀了，經過的和大老遠跑來參加圍觀的所有人盯著女孩，覺得早該把**也用上了吧，靠，這煙霧也放得太多了。最後女孩獲救，校方安全措施遭到質疑，圍觀的學生當即一致認為這學校也太不負責任了，人命關天啊，不惜一切代價，怎麼能忽視安全問題呢？哈？有沒有人道主義精神，還以什麼人為什麼本。

經過一晚驚險，即使午夜他們睡意全無，阿質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找到小優了，小優沒有走遠，只是阿質沒有跟上，他已經很難離開這份黑暗。

對於小優來說，女生宿舍樓管葉綠紅阿姨跟她是老鄉好了，晚點回去也沒事，她經常自習到午夜，今天則是另一種企圖。阿質對樓管阿姨印象不好，整一男人婆，還那麼豪邁，乾脆改口叫耶律洪。阿質找到小優的第一件事就是。

「我們一起放火把教學樓燒了吧。」

「又是害死門衛又是放火的，殺人放火你都叫我干，以後還會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你不會自己去啊？」

「做這種事都是在雙方同意，你情我願的情況下，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不說台詞了！我們去跑兩圈吧。運動會也快到了，熱身熱身。」

小優的牙齒即使在夜裡還是那麼瓷實。

「啊？嗯，耶律洪不管嗎？這麼晚了誒，我們那邊是沒有樓管的，那走吧。」

阿質設問了一堆，無非就是快走啊這樣比較簡潔。

今天確實晚了一點，但愛情是盲目的，而曖昧是近視的，兩人早晚會失明，他們得早點習慣這種黑暗。

黑燈瞎火的。

小優不僅學習優質還是運動健將。運動會在即，她每天早晚都會獨自在操場上奔跑，一般說來重點中學的學生鍛煉身體的時間是擠出來的，革命的本錢就好比奶牛，只要願意還是可以擠得出來的，擠完后可能虛脫也可能猝死。

因為學習上的嘔心瀝血加上一整晚的刺激和半夜不睡覺跑去做運動。阿質天生身材姣好，屬於典型的外強中乾，尾隨地跟著小優的屁股跑了幾圈，就開始覺得裡面很乾，但滿頭大汗不依不饒地干著，他不能讓小優覺得自己窩囊肺，上氣移動下氣，聯通著人體所能達到的最大肺活量，跑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最佳的記錄，一男一女互相吸引，遠遠把阿質甩在身後的小優吸引著他，於是差距開始縮短。

阿質被小優吸著突破終點，立馬撲向主席台，氣喘如牛，喘成擠到不能再擠的奶牛。看著如此中乾的他，小優不禁有點恍惚，整天與銀幕對視的人是很虛弱，懦弱無能的阿質回望著她，說了一句弱智的話：今晚的月亮好多啊！

這下子小優也疲軟地坐在阿質身旁，憂心地觀察起他，在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以後一起放映完，就拉來鍛煉，拉練。阿質望著星空，好多星星啊，頭暈暈眼花花地看著小優的雙眸水汪汪地轉著覺得更暈了，感受到阿質的眩暈，小優泛起紅暈，兩個人又同時犯暈，真他媽浪漫，現在恐怕沒有比這生他們養他們的母親更親切貼切的形容詞了。

夜晚的主席台像杯黑咖啡，兩個人甜蜜得像方糖一樣被攪拌著，天旋地轉地融合溶化成溶液了。

但現實總是浪蕩的，一點也不浪漫，門衛真的沒死又逛到這裡來了。

再逃。

————to~be~continu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