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金銘享受完那塊極為珍貴的麵包后,身體立刻有了脫胎換骨般靈動的氣息。臉色也紅潤了,泛著光鮮的靈氣。她滿意極了,回頭開始對著我笑,這笑純正的不參雜任和細微的異類物質,並不惜露出幾乎滿口的牙齒,最耀眼的是兩顆玻璃般透明的門牙,但是品質卻能與水晶相提並論。透過兩顆門牙,我察覺到她鮮潤生動的扁桃體正在喉嚨上玩耍著,它跳動的節奏與澎湃的心臟結合成一支歡快的旋律。我不經意地察覺到,金銘兩顆門牙體內來回遊走著幾個活物,它們長著隱形的翅膀,額頭上閃著微光,精靈一樣的舞動著。金銘將雙手舉到我的桌面上方,攤開手掌,那是當初包裹那片麵包的袋子。
我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有點興奮了。我小心翼翼地從她手中接過這個袋子,很怕不經意間觸碰上她的手。
其實她的手一點也不細嫩,除了大拇指在第二關節,其餘指頭的第三關節背上都長著相對茂盛的絨毛。指甲也剪得參差不齊支離破碎,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的頭部被深藍色的墨水塗成了三個黑疙瘩,這簡直就不是一個女孩子的手。
我在心裡禁不住偷笑,將麵包袋裝進了書包的最深處。
語文老師牛硯正在解讀魏徵的那篇《諫太宗十思書》,底下的「聽眾」聽得筋疲力盡,生不如死。雖然古文是我們具有幾千年歷史的文字,但是讓同學們學起來似乎要比外國的語言還要難懂的多。我不喜歡細讀古文,唯獨偏愛背誦,所以每每到了重要的段落,老師便喚我起來為大家朗誦,雖然我念得抑揚頓挫,常常獨自陶醉,但之於同學們無異於對牛彈琴。金銘同樣對古文不感興趣,當我站起來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課本上除了正規的印刷體外,基本再也沒有其他雜物了。語文課快結束時,語文老師道:「這是一篇富有哲理的古文,即使今天其中的道理依然讓人醒目。希望下去以後同學們能熟讀課文。」
老師話語一停,眾人才得到如釋重負的感覺,還來不及享受,才知道老師話意未盡。
「並背誦全文。」
一聞此聲,室內一陣唏噓。
「還有,每人再寫一篇作文。以『和平』為話題,題目自擬,字數不少於800字,大家有兩周的時間去完成。」
老師說完走下講台,轉臉的一瞬間我從她那裡捕捉到了被學生的天真所感染后的一種無奈,還有些許的笑。
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我一個人躲起來坐在牆角發獃。我也不清楚我會想著什麼,但是總體精神還算是一種喜悅的狀態。我先想起了田美,而後立刻將自己從她那裡解救出來,解救我的另一個人是金銘。撞上金銘的那種感覺將於我的生命同在,然後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碰上如此荒唐的經歷。
突然有種氣息讓我極不舒服,我抬頭后看見了立在我面前不遠處的那個人。她的目光如同毒藥,我感覺既難受又難聞,但是我必須得忍住,我相信從她靈魂最深處散發出來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美少女。
「瞅啥瞅?賤貨!」
我無奈地看著她。
「賤胚子!窮b!」
當我再次從另外一個人口中聽到「b」這個子母時,我才深切的感受到這絕對是一個罵人的詞語。瞬時間讓這個子母成了我所有髒話裡面最惡毒最骯髒的代表。我知道她骨子裡是清高的,但是這樣清高的人如何生產的出這些口無遮攔的放肆。這樣,她的清高頃刻間便不存在了,我怒火的閥門再也關押不住心中的氣憤,所有的道德鋼鐵般的界限都被熔為鐵水。
「滾你媽的!」我失聲罵道。
「老子惹你了嗎?你是有多清高?你以為自己是公主?」
兩人之間的爆發,頓時像兩個巴掌拍向一起,彷彿木樁撞擊洪鐘后發出激昂廣袤的聲響,連周圍環境里的空氣都被染成黑色。
「呸!」
蘇蓉蓉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窮b還不讓人說!」
我成了脫韁的野獸。她顯然一點也不懼怕我,我已經脫離了道德與倫理的束縛,嘴裡胡亂地罵著她,一直延伸到她的家族。我用目光擊殺著她,清楚地看見她出落得身體表皮上附著層層怪異又可怕的長毛,我高聲呼喊:「你這個怪物,女妖!我要將你虛榮的外表和包裹著你**的這些花花綠綠的破布撕碎,露出你真實的面目。」
我剛向前一衝,把她嚇得腳下一個趔趄。我繼續撲,就在觸及前的0。01秒,兩股強大的力量將我從後面拖住,我絲毫不能前進。
她早已經跑的老遠老遠。
「夏天!」
苟冬呼喊著我的名字,我身體一震,靈魂從邪惡的邊緣被召喚回來。雷二站在右邊使勁拽住我的胳膊。
蘇蓉蓉一見我被制止,彷彿雷二和苟冬瞬間成了她的得力隊友。她又不屈不撓地折回來邊吐邊罵。
我又失去理智地朝她沖,結果被兩人拖著越來越遠。他們強制著讓我回到了教室,壓著我在座位上站了一陣后才被放開。放開后兩人依然圍著我。
「怎麼和她吵起來了?」
我不說話。
屁股過了很久終於想起了凳子,我一坐下來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三個人面面相覷,也都不說話了。直到上課鈴聲響起,蘇蓉蓉甩著高傲的姿態走進了教室,他們兩人的目光又去看她。
這件事情壓得比較嚴實,我想除了我們四個人應該再沒有人知道。衝動一般都會得到被原諒的機會,同樣也可能得到懲罰。
金銘每天都和小彘一起回家,一起上學。看見她,這世間一切的事物在一眨眼的工夫里都變美好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氣,因為我有時認真看她的時候她卻對我置之不理。
我一個人來到了飯堂,坐在田美對面的地方,我已經記不清可能大概是這個位置吧。我要了同樣的一碗面,可是得到的卻不是那種味道。面好像變寬了,湯里也多了韭菜和豆腐。萬物瞬變,我幾乎同時享受了一種悲觀與蒼涼,嘴裡的牙齒已經沒有起初那樣有力了,我想起曾經被我傷害成千瘡百孔的嘴。口腔為何具有神仙一樣強大的恢復功能,我翻開嘴唇看了看,口腔里尋不見半點由於傷害而留下的疤痕。我開始怨恨賜予我們**那個先人是如此的不公,為何人心就不能在受傷后可以自愈或者不留痕迹地被撫平?
多情的人儘是如此嗎?我笑了笑這個孩子,他才十五歲耶!
下樓的台階讓我走的如同天梯一樣小心,出了飯堂,門外兩三米處一堆讓人感到親切的東西吸引了我,我環顧著四周,不見半點狗的影子,然而飯堂門口卻赤luoluo的坐落著一坨狗屎。遠處一個人進入到了我的視線,看見她我立刻產生一種衝動,衝動無疑百分之九十九會成為實際行動的前兆,我迅速將這珍貴罕見的狗糞撿了一塊,不做任何包裝就塞進了衣兜。
我來到了教室,無論誰都無法阻止我將要完成的偉大行動。路過周蓉萍的座位,她的背包飢餓成疾,張著巨大的嘴巴尋求著用來充饑的天外之物。我心中一陣感慨,真是天助我也,我靜了靜神,在心中默念了了三遍「阿彌陀佛」,然後將我從外面撿來的東西,作為最可口的「食物」毫不吝惜地拋進了她背包的大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放蕩的笑聲,我只能暫且憋在心裡。狗屎找到一戶好人家之後,我身上立刻散發出足以讓人嘔吐的氣味。狗屎的臭味為作為狗屎的一部分,它肯定是生氣了,怪罪我沒能連它一起交給新主人。哎!我長嘆不已,貧僧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吶!世間的事情,都是福禍同行的,我會用潔凈的清水沖刷與融化掉這些不屬於我的污垢。我跑進了廁所,這裡的氣味也敵不過狗屎的惡臭,幾秒鐘之內都繳械投降了,廁所內頓時也充斥了這種氣體。從外面呼嘯進來的人一片驚叫,閉著氣草草地應付了尿急就逃著離開了,出門后又是一陣對新鮮空氣饑渴般的喘息,接下來是褲襠里排泄未盡的液體讓褲子沉下一片。
我將雙手浸沒在盛有放滿水的池子中,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而後又將衣服右邊的口袋連同衣襟一起放進水裡清洗,任我百般努力,可是那種氣味好似無葯可醫的癌症病毒,趕不走,殺不死。我把雙手在水泥檯子上拍的「啪啪」作響,周圍濺起了一圈水花,水花飛進我的眼睛,那種難受讓我品嘗到享受不盡的滿意。我呵斥自己,怎麼會有將手剁掉的想法,還有這衣服,我以後同樣要視為珍寶。
回到宿舍,我偷偷將教授的擦臉油剜了一大塊,然後均勻塗抹在自己的手上;還用剪刀剪掉了衣服右口袋裡面盛放東西的黑布。最後,我將雙手和衣服貼近面龐,那味道果然變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