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少年舊時雨 - 辰歡/文

夢裡少年舊時雨 - 辰歡/文

江初涵有一點小心思,她喜歡樓牧言,樓上理科班的樓牧言。

江初涵不算漂亮,個子不高,愛笑,皮膚有點黑黑的。而樓牧言生得很白,性格開朗,笑起來很陽光。他是江初涵好朋友的男朋友的好朋友,認識樓牧言很不容易,所以格外珍惜能夠看見他的時間,就連他在白天說過的幾句話都要在晚上細細回想。在這之前她從來不會在意自己有多黑,可她現在開始注意了,為了讓自己能夠白一點,她想盡了所有辦法。她身材不好,本來是個吃貨的她,卻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只喝一杯酸奶。她這樣用心良苦,旁人都以為她瘋了,其實她只是想變成樓牧言喜歡的樣子,儘管她也不知道樓牧言到底喜歡山么樣的女生。

愛情在某個角度來看其實很偉大,它可以讓一些平凡的人變得更優秀,只為那個人眼中的一次讚許,及時到最後都不能擁有那個人,也感謝他讓讓我收穫了一個更好的自己。

江初涵想,樓牧言絕對猜不到自己喜歡他,因為她總是在他面前表現得那麼不屑一顧,總是表現出其實自己對他沒什麼多的感受,但她心總是慌慌的,害怕自己做得太過,露出端倪,讓他避而遠之。

「江初涵,你又憂傷了啊。」樓牧言一邊騎自行車一邊看向旁邊的江初涵。她的自行車輪子小,所以上坡很費力,蹬得她愁眉苦臉的,一轉頭看到樓牧言在,她就笑了。

「哇,你是天蠍座的吧,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愁眉苦臉的。」樓牧言打趣道。

江初涵呵呵地笑道:「算是吧,也可能是摩羯座。」

「摩羯座和天蠍座差那麼遠,你怎麼想的啊……」樓牧言無奈地扶了扶眼鏡。

江初涵又笑了,其實她想說,我只是看見你就忍不住想笑了。

她轉過頭去看樓牧言逆著陽光的臉,他白皙的臉龐上掛著一副黑框眼鏡,頭髮在陽光的反射下像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塵埃。他鼻子比較挺,整張臉都顯得俊朗。他穿著暗紅色格子襯衫,他的自行車是白色的,不知是不是視角原因,江初涵舉得他光芒四射,她呆掉了,她覺得自己對樓牧言的迷戀已經越陷越深了。

月考後,江初涵臉上的笑容明顯少了,她看著自己那五百位的成績黯自神傷。在這個小城裡,一中雖說是最好的高中,但每年的文科上線率卻都只在三百人左右,理科卻有七八百人。無奈江初涵是理科盲,在文科又降到了五百位,現在看來,大學真的離她好遠,可樓牧言的成績卻是理科前兩百位,現在不僅是大學離她遠了,臉樓牧言都離她好遠了。

沒關係,現在才高二,還有一年可以好好努力。她安慰自己道。

「初涵,你最近看起來好頹廢的啊,是月考考差了吧?」樓牧言看著一臉鬱悶的江初涵。

」是啊,學霸教我數學及格吧。」江初涵說。

樓牧言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江初涵看到后,撇撇嘴:「不願意算了,學霸果然很傲啊。」說完后,江初涵就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哎哎哎,江初涵,我幫你的話你就不怕從學渣變成學灰了嗎?」樓牧言從後面追上來。

江初涵撲哧一聲笑了:「哪來學灰這麼個詞,你自己造的吧,算了算了,不用你幫我了,我自己想辦法。」

江初涵和樓牧言認識后,才發現其實兩人住得並不遠,所以每天都會一起回家。這是她覺得最幸運的事了,可以像談戀愛一樣每天一起回家,但是通常樓牧言旁邊還會有個鐘雲森。他是樓牧言關係非常好的男生,雖然有些時候她會很嫌棄鍾雲森妨礙了她更進一步接近樓牧言,但也不能忽略他也有他的好處。比如他和江初涵同是文科生,在和樓牧言搭不上話時,她就會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鍾雲森胡亂說些什麼政治的唯心主義唯物主義什麼的,以此來緩解尷尬的氣氛,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偷偷地問他一些關於樓牧言的事。

那天,三個人一起走著,樓牧言突然剎車停在一個短髮的女生前面,他的笑容變得很溫柔,是江初涵未曾見過的笑容。她聽見他問那個女生:「你走回去嗎?我載你回去吧。」那個女生安靜地笑了笑,江初涵想聽聽她怎麼回答,鍾雲森卻把她拉走了。江初涵有些氣惱:「不等牧言了嗎?」鍾雲森卻嘿嘿地笑了:「初涵,你還沒看出來嗎?他什麼時候對我們熱情關心過,走吧,別打擾他們了。」江初涵在那一瞬間像是冷透了一般,她不再說話了,只是在拐彎處,她望見樓牧言的身影,沒由來地紅了眼。

「初涵,你該不會是……喜歡牧言吧?」鍾雲森狐疑地看著她。

江初涵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她說:「你想多了吧,我怎麼可能喜歡他,我最討厭四眼了。」雖是這麼說,可江初涵說完就哭了,連鍾雲森都嚇了一跳。

「初涵你沒事吧,怎麼哭了?對不起啊,我也只是瞎猜,別生氣啦。」鍾雲森說。

江初涵把眼淚都擦乾,笑著說:「哎呀,剛剛風好大,眼睛都進沙子了,鍾雲森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是那麼容易就哭的人嗎?」

鍾雲森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哦」了一聲,繼續向前行。(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他們把車速放到很慢,江初涵都快到家了,還是不見他追上來。

「鍾雲森,剛剛那個女生你認識嗎?」她問道。

「認識啊,不過我都沒怎麼跟她說過話,因為只要我和她多說了兩句話,樓牧言那小子就要打我。」鍾雲森無奈地說。

「那是他女朋友嗎?」江初涵繼續追問道。

「不是啊,好朋友而已,是牧言喜歡的女生。」

江初涵再不言語,自行車拐進了一道巷子消失了。

江初涵已經好多天不和樓牧言他們一起了,沒緣由地,她怕看見樓牧言。每次鍾雲森問到她,她都說:「最近太陽光太強烈了,怕晒黑了。」鍾雲森還總是笑她,本來就生得不白,在意這麼多幹什麼,難不成是有了喜歡的人?江初涵回以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不要低估女生的洞察力和偵察力。它可以為愛的人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僅僅兩天,江初涵就知道了那個女生的名字還有她的一些事情。

她叫米蘭,是樓牧言前女友的閨蜜。江初涵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禁嘲諷地笑了,難道是那種搶了閨蜜男朋友的狗血情節嗎?不久后,她便不這麼想了。米蘭是個陽光的女生。懂得在適當的場合安靜,在適當的場合開朗。江初涵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也許米蘭和樓牧言在一起時再合適不過的事情了。她在學校的銀杏樹下,看著並排坐在操場上的米蘭和樓牧言,沒有流淚,只是默然無語。

接下來的時間,她將所有的精力都花費學習上,她拼了命地學習,沒日沒夜,只是為了拚命地讓自己不想起樓牧言。可她還是會想到他,在高三的升學壓力和嘴他的思念成疾中苦苦煎熬。

因為從鍾雲森的隻言片語中她知道,樓牧言和米蘭在一起了。

她不會祝福他們的,她想。

高考結束,整個高三的苦學,讓江初涵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她終於甩掉自己身上那些多餘的肥油;她也終於有了細長的雙腿和纖細的腰肢。或許是太苦澀的思念,江初涵那不長的頭髮已經長成了黑亮濃密的長發,垂在肩后。她開始變得白了,在這一個漫長的夏天,她蛻變得愈發美麗動人。可無論她再怎樣改變,卻始終都抹不去樓牧言在她心中那個清晰的印記。

再見到樓牧言,已是假期將結束之時。

他們約在ktv,樓牧言帶了米蘭來,她進門時,鍾雲森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初涵,你變得好漂亮了啊,你是去韓國整了容嗎?」樓牧言看到她,也愣了愣,但隨即便招呼她坐下來,只有米蘭只平和地對她笑了笑。她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回應米蘭,便坐了下來。

鍾雲森唱了一首《愛后餘生》,問江初涵:「你有何感受?」

江初涵木著一張臉,聽到鍾雲森說后,她含糊地笑了笑:「聲音不錯啊。」房間里光線很暗,她看不清鍾雲森的表情,只看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出房間,說去買酒。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樓牧言和米蘭在唱《小酒窩》,江初涵的心硌得難受,卻還要強顏歡笑。她只唱了一首歌,卻唱得她眼淚都止不住。

那天晚上,江初涵喝得酩酊大醉,在樓牧言和米蘭走後。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只記得在後來她和鍾雲森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中央,夜風吹得她好冷,她聽見鍾雲森說:「其實我從來不看好他們,他們不會一直在一起的,你還可以等。」她伏在鍾雲森肩里狼狽地大哭。

沒錯的啊,她江初涵是打不死的小強,她還會等的。

命運弄人,她和樓牧言的大學在同一個城市。江初涵被選為校花,無數男生追求,她從來沒正眼看過。畢業工作了后,身邊的追求者自然也不少,她只是努力地工作,考了公務員,在那個城市買了一套公寓,一直單著身。因為她始終堅信只要樓牧言沒結婚,她就一定還有機會。鍾雲森畢業后飛去了世界另一端墨爾本,聯繫甚少。

江初涵只是一直以摯友的身份守在樓牧言身邊。他和米蘭爭吵,她什麼話都不說,只陪他喝酒;他工作不順意,她就動用自己所有關係給他幫助,為他疏通。她心裡一直有他,她一直在等著。

而在那一天,鍾雲森跨越了千山萬水找到她,對她說:「我喜歡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從身側吹來的風拂起了她的長風,她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悲喜。

江初涵做夢了,她夢見了高中時候的樓牧言。他逆著陽光,暗紅色的格子襯衫映著他白皙的面龐,他對著江初涵笑,說:「初涵,你是什麼星座的?」聲線溫暖。他的白色自行車一如當年素凈,他輕輕地擁住了她,只是陽光為何越來越刺眼?江初涵醒了,她看著鏡子里自己還算年輕的臉,眼淚決堤而下。像十年前一樣,失聲痛哭。

今年,她二十七歲了,可她等不了了。

因為,明天樓牧言和米蘭就要結婚了。

陽光照進江初涵的房間,她的眼淚不住地落下。長笛悠然響起,青春終已末路。

番外

我是鍾雲森。

我喜歡了一個女孩很多年,她叫江初涵。她有點黑黑的,傻傻的,她那麼愛笑,可我知道她心裡卻很敏感脆弱。我還知道,她喜歡樓牧言,我最好的朋友。

我看得出來她很在乎樓牧言,她看樓牧言的眼神那麼熱烈,就連和我一起,她說得最多的也是他。在當她得知米蘭是樓牧言喜歡的女生時,我看得出來她有多難過,她卻佯裝沒事,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在她的自行車拐進巷子的時候,我突然好難過,因為我不能告訴她,其實樓牧言心裡也只有她。

在好久之前的一天,樓牧言告訴我,他喜歡初涵,問我他要不要表白,我心下一片荒蕪,卻什麼都不能說。

我的心被嫉妒佔滿了,我開始恨,為什麼初涵一定要喜歡他。我知道米蘭喜歡樓牧言很久了,我告訴米蘭:「其實牧言對你也一直有好感,你應該表白。」然後我找到樓牧言,我告訴他:「我也喜歡初涵,我要和初涵在一起。樓牧言愣愣地看著我,我繼續說:」你能給她幸福嗎?你除了學習是不差的以外你還能給她什麼?你不行,但我可以,我可以對她好,可以帶她出國,可以讓她過上富足的生活,所以牧言我求你,放手吧。」

樓牧言被激怒了,我毫無防備地被他一拳撂倒在地,他的雙眼血紅,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狠下心來對他說:」放手吧,初涵喜歡的其實是我。」

他再次舉起的拳頭又緩緩放下了,搖搖頭,冷笑一聲走遠了。我坐在水泥地上,看著樓牧言走遠的身影,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對不起,牧言,初涵。

我知道,米蘭一定表白成功了,她愛樓牧言絲毫不亞於初涵,這個樓牧言是知道的。我和樓牧言半月沒有說話,那些天,米蘭一直在他身邊。直到那天,他又找到我,他說:「雲森,我和米蘭在一起了,還有,一定要好好對初涵。」我點頭。他說完便走了,從那以後,我們的交集變得少之又少。而初涵拚命地學習,我知道,她只是想忘記。

高考後,我們又重聚在ktv。

我為初涵唱了一首《愛后餘生》,問她什麼感覺,可她的餘光卻一直停留在樓牧言身上。初涵,原來你還是忘不了他。而樓牧言的眼睛也在看向這邊,原來他們才是真正的相愛。我第一次哭了,初涵喜歡樓牧言的時候我沒有哭,樓牧言打我的時候我沒有哭,而現在卻只因為他們彼此的一個眼神,我很沒底氣地哭了。作為一個男生,我不會讓任何人看見我脆弱的樣子,我借口出去買酒,卻在商店門口呆坐了好久。他們一定都難受得要死。我想。

我打開房門的時候,我聽到初涵在唱陳奕迅的《k歌之王》「我已經相信有些人我永遠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燈火闌珊處為什麼會哭。」聽見她輕而憂傷的聲音,我的心又開始鈍痛。

那天晚上,她喝得很醉,一直念著樓牧言的名字。我突然覺得,與其讓她這麼痛苦難捱,不如還給她幸福。我假裝平靜地對她說:「我從來不看好他們,他們不會一直在一起的,你還可以等。」她伏在我肩上用力地哭,我心痛得淚流滿面。

我去了墨爾本,為了忘記他們,我和他們幾乎斷了所有聯繫,可還是能從一些人的隻言片語中聽到他們的事,什麼初涵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有成就,我都直接忽略掉了,我只知道江初涵那個傻孩子還在等著樓牧言,傻傻得等著他。其實我何嘗又不是,一直在等著初涵,等她來到我身邊。

直到我收到從中國寄來的樓牧言和米蘭的喜帖,我腦海里在那一瞬間浮現的儘是初涵的影子,她的長發及腰,她的眼波流轉,我好想念她。我立馬買了一張機票從墨爾本起飛,我只要找到她。

樓牧言和米蘭的婚禮上,神父說:「樓牧言先生,請看著你面前的米蘭小姐,你願意娶她為妻嗎?無論貧窮富貴,無論生老病死,都一直陪著她,不離不棄嗎?」眾人的目光都聚集樓牧言身上,樓牧言出其意料地沉默了,神父追問:「你願意嗎?」樓牧言的眼神在賓客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初涵身上,然後他對神父說:「我願意。」眾人都歡呼了,可我看見初涵哭了。

新娘要拋花了,在白色的捧花落下來的時候,我穩穩地接住了它。我慢慢地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走向初涵,單膝跪地。

我只要對她好,用盡這一生。

天空下起綿長的細雨,我親吻初涵的額頭。而那青春往事已隨那舊時雨深深塵封在心裡,從此,再不啟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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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夏不與時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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