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橫禍

第18章 橫禍

當時高一1班有一個和我玩得很好的傢伙考上了一所算是重點中專,畢業後分在本市什麼局什麼科工作,後來我大學畢業后我們一直有所往來。

有一次他很支吾地告訴我,我以前喜歡用紙團打的那個美女想找我。

我很奇怪地問他,為什麼事隔這麼多年,她忽然要找我。

這傢伙有點尷尬,他們父母家都是同一個廠的,住的宿舍也在同一棟樓,他有點吞吐地告訴我,那妞技工學校畢業后交了個男朋友,後來男的把她肚子搞大就不要她了,她把胎兒打掉后精神一直不好,前一陣子和她在廠宿舍區相遇,她忽然問起我,說要是找到我的話想見我一面。

我當時忽然明白這傢伙一直是那妞的暗戀者,對他轉述的希冀我沉默了半響,最後搖頭表示,時過境遷,已經沒有必要見這個面了。

那次以後他和我往來次數漸漸變少,他幾年後結婚我送了禮物去恭賀他,他新婚老婆當然不是那妞,是他中專同班同學,從那以後我們再沒有見過面,這是后話略過不提。

這邊高一1班自馬老師上任之後,我每次和女生互動的時候,總是感到背後有一雙充滿仇恨怨毒的眼睛冷冷盯著我。

有一次我剛扔完紙團打那班上最美的妞,原來還站在黑板前的馬老師像瞬移一般已經站在了我跟前,彷彿從來沒有移動過,苦著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地點著我的名字,極端陰沉的眼睛死盯著我。

我當時四下亂瞟著眼神,還無辜地想,我長得又不像王老師,我的笑容燦爛著呢,你盯我算什麼事。

其實我該提防著的,那時年少無知,我根本想不到她會把我怎麼樣,所以也渾不當一回事。

學生在學校就是二等公民,就算知道要出事我也是防不勝防,想整我我能跑台灣去嗎,那裡還處在水深火熱當中呢,哎,該幹嗎我還是幹嗎,有事我伸直脖子接著就行了。

於是悲劇很快發生,有一天早操結束,全校學生都排隊站在學校大操場上,那愛穿綠軍裝、禿頂黑鬍子的學校教導主任站到操場旗杆的平台上,宣讀了一個簡單的決定:經校。。。研究決定,把很搗蛋的我和班上另一個更搗蛋的男同學踢出一班,我被踢到普通4班,他被踢到重點2班。

我因為早有所預感,沒空聽另一個男同學憤憤不平的抱怨,自是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無言的結局。

另一個男同學在課堂上平時比我搗蛋得多,還敢上課打鬧,逗座位後面的女生說話,而我只是偶爾在上課時和同桌說說悄悄話,偶爾扔紙團打美女。

可是我很明白,只有我才是正主,那貨是陪殺的。

那時學校高中一年級共有六個班,1班和2班是重點班,3班到6班是普通班。

到了4班我才知道,這班是全年級最混亂的,上課時誰都可以到處亂竄打鬧,科任老師全都視而不見,木著臉讀完講義寫完板書就立馬走人,課堂作業完全沒有,家庭作業要麼少布置,要麼通過還算聽話的學習委員,即某位腿有點瘸的女生課後抄在黑板上,每天也是學習委員像地主老財拄文明棍,收租一樣催收作業。

由於高一4班惡名在外,身穿綠軍裝、禿頂黑鬍子的教導主任嚴峻的臉,時常在班級教室窗口外閃動,在學校大操場開全校師生大會時,經常被當做反面典型挨狠批不已。

挨批自然沉默受教,回到教室大家依然故我,不為所動,該玩什麼玩什麼,反正法不責眾,將來考不上學校讀書,也能回家裡的國營大廠頂替退休的父母當固定工,當時的4班同學基本上都是學校附近大中型國企職工的直系子弟,平時在這一畝三分地牛逼得不行。

綠軍裝教導主任就算改穿將軍服、黃馬褂,揮劍拍馬衝殺過來也奈何不了誰,總之就是亂得我一時間連班主任都搞不清到底是誰,過後一樣想不起到底誰是,反正這就是一個早被放棄了的垃圾班級。

我這才明白什麼叫最毒婦人心,遷怒於人也做得這麼狠毒,儘管那位還是個老處女,但是已經嶄露頭角了,你給那王老師甩了,關本王「喜媽」事,拿老子當替罪羊出氣嗎。

其實4班的日子最是好混不過,天天自由自在的瞎鬧著,不僅有美女看,還有不少笑話看。

那時候男女都不同座,就是前後左右男女分隔,相互包圍。

我在4班座位的後排是一個個子高挑白凈的漂亮妞,身材樣貌個頭比重點1班那最美的妞,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總是很文靜坐在那裡,每次我回頭看她,看到的都是一臉羞澀的笑,左腮還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我記得貌似她還大我一歲,後來多年以後,我還常自記得她的音容笑貌,反倒是1班那最美的妞長什麼模樣最後都徹底忘乾淨。

可惜我坐前面一排,沒法回頭用紙團打那羞澀高妞,要那樣跟正面決戰有什麼區別,要打只有從背後從側面瞄準才行。

其實我可以改一種方式,可那時腦子就是一根筋,除了打紙團想不到別的辦法,最後只能嘆氣著放棄。

說到我愛用紙團打美女也是有其歷史淵源的。

剛升初二的時候,初一新生有個很粉嫩的圓臉女生被我發現了。

每次課間休息我都湊到她們教室窗口去看,只見那小妞靜靜坐在第一排座位上,低頭疊手絹玩,從來不見她走出教室過。

我看得有趣,經常捏紙團打她,無論怎麼打,她總是低著頭一點反應都沒有,打多了我自己也甚感沒趣。

到了下學期我忽然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心裡甚是悵然,心想大概被我打紙團騷擾多了怕了轉學了。

也不是沒有老師願意理睬4班,有個叫黃華的化學老師還是常常有機會就痛斥這群艹蛋的傢伙。

黃華老師普通話口音有些怪異,比如他自我介紹時就說我名字叫「娃娃」,說到「什麼」這倆字的發音就發成了「喜媽」。

班上的搗蛋鬼最喜歡重複的就是學說「喜媽叫娃娃」這幾個字,有時學說得過於大聲,難免被剛下課離開教室的黃華老師偶爾側耳聽到。

黃老師五短身材,速度驚人,聞言一個瞬移回到教室,喝道:「誰說喜媽叫娃娃?咹!誰敢說喜媽叫娃娃,誰說的,給我站出來!你?你?還是你?」

他不知道誰說的,誰說的也不可能站出來給「喜媽叫娃娃」老師當出頭鳥打。

就這樣在4班笑笑鬧鬧日子好過極了,可就是想把各門功課學而時習之跟上老師教學大綱的進度根本不可能。

高一年級整一年時間過去,我除了過得挺快活,大家打打鬧鬧很開心,其餘一無所獲,如何拿紙團打我背後那個白凈羞澀高妞的法子也始終想不出來。

深感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高一結束后,無奈之下我只好在高二分文理班時,放棄自己堅守了很多年的理科陣營,忍痛申請分到文科班。

離開了經常暴跳如雷站在4班講台痛罵不已的「喜媽叫娃娃」老師,往後真的是再也沒有見過,據說他過不久也調走到了別的學校任教。

也離開了高挑白凈羞澀漂亮妞,後來聽說她高考後什麼學校都沒有考上,回她家所在的那個國營工廠頂替她老媽當了女工。

我的理轉文,不僅僅是複習考試內容的簡單改變,在高考升學才有出路的當時,這是一個根本性的變化,最終將會徹底改變自己人生軌跡和將來的擇業出路。

我從小愛好電子無線電技術,初一時候曾經自己腐蝕電路板用一個香皂盒焊裝過單管收音機,也曾經夢想過做物理學家,天文學家,驀地轉了文科一下子所有的理想全然幻滅。

從學理科為主轉到文科班,等於人生全翻了個個,熟悉的東西不再,面對著陌生的抉擇,我分分鐘感到了前途迷惘,將來該何去何從,我們那時候的中學生,每人都有一個明確的夢想,如今以前屬於我的夢想一下子被打得粉碎。

到了開學後進文科班就是高二6班,文科班一共有5班6班兩個班,6班分量稍重,算是文科重點班。

這回班上環視之下沒有發現美女,就算有我也沒有興趣用紙團打了,自己還為理想和前途迷惘著呢。

我到文科班開始時很不知所措,每次測驗摸底、模擬考試成績平平,不知道怎麼提高,複習也沒有辦法下苦功,沒事就東寫西寫各種體裁的文藝作品聊做消遣。

直到高考那年的春節,老媽的一席話才讓我結束了迷惘狀態,正視了現實,還有針對我那些習作我姑姑給我寄回來的點評,讓我有了放棄雜念回歸現實的決心,起碼重新找到了自己未來的奮鬥目標和努力方向。

有目標才能有動力,有動力才能出碩果,古人誠不欺我矣。

咋看起來中學階段的經歷很多,可是在心裡不過是一剎那的回憶,史無前例時期要狠批「私字一閃念」,果然很有道理,一閃念便能游遍千山萬水,蒸騰起這許多往事的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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