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我一直想要做一個低調的好學生,真的。
可惜事與願違。
首先我的同桌是梁宏智這個死小孩,天生就以坑爹坑娘坑舅舅為己任,進入高中以來,每天都兢兢業業挖坑給我跳,實在防不勝防。
其次我的班主任……是個彎男,每次找我談話都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表裡不一,言語剛正不阿,眼神猥瑣下流,簡直是新時代色魔老師中的翹楚。
我一直跟爸媽抱怨自己的學習環境極其艱苦且充滿危險,一個不留神也許就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爸媽淚滿襟。無奈二老關心的重點始終是精英班裡的女生。
「班級里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啊?長得好看么?」
「沒。」我往嘴裡扒了一口飯。
「那班級里有沒有喜歡你的女生啊?長得好看么?」
我靠有完沒完,跟之前的對話有什麼區別啊,乾脆直接複製黏貼好了!沒看出來作者是在湊字數么?
我放下飯碗,鄭重其事:「爸媽,我再說一次,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老爸順藤摸瓜:「為什麼不想戀愛呢?老爹我也年輕過,我懂的。」
我支支吾吾:「反正就是不會談的。」
因為,那場雪,還沒有融化啊。
語文課上,老師也不知如何扯到了愛情和友情的話題,於是一番胡侃,侃得好多人眼圈泛紅。
我小聲地發表評論:「看來語文老師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真是轉角遇見回憶,回憶滋養滄桑啊。」
同桌梁宏智點頭:「是啊,沒有注入情感的話怎麼能把淡扯得這麼痛人。」
我不懷好意地瞄一眼他的襠部,嘿嘿一笑:「我也能扯得很痛,你要不要試試?」
梁宏智悟出其中奧義,驚慌失措:「余哥!不要啊余哥!」
我朝他擠眉弄眼:「你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
正鬧著,坐在我前面的胡琴忽然回頭,「余承海,趙婷婷好像哭了。」
我一愣:「什麼情況?」
「老師剛說了一句,最美的愛情不是天長地久而是日久天長,然後她就哭了。」
我被震驚了:「我靠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梁宏智一拍我的肩膀:「余哥,你搞錯重點了。」
我醒悟過來:「哦哦,重點是什麼?」
他雙眉一抖,壞笑道:「當然是日久啊。」
我:「……」
趙婷婷坐在旁邊一組的第四桌,距離這兒其實不遠,我的確看見她稍顯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也許是真的被某些話觸動到心底的柔軟了吧,我想。
她的背影在眼前,抽泣聲低低地壓抑著,金色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灑滿這個忽然安靜下來的教室,空氣里是淡淡的回憶味道,這樣的畫面真是陌生又熟悉。
梁宏智用手肘輕輕推我一下,我這才意識到不少同學都暗暗地看著我,比如好管閑事的班長林晗。
也許所有人都在等待吧,也許也包括那個忽然被戳中淚點的女孩。
我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紙巾,手臂一揚,紙巾劃過一道奪目的拋物線準確地落在趙婷婷桌上。
她伸出手把紙巾握在掌心裡,轉過頭看見我坐在窗邊對她微微笑著。
她用手背抹抹臉頰,對我笑了一下。
我用口型告訴她:「有點丑。」
她愣了一下,氣鼓鼓地轉回去不再看我。
我還是笑著,空氣里的味道很好聞。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會笑,大概是因為想起了梁宏智講過的某個笑話吧,管他呢。
我說過,那道拋物線很奪目。
老師惡狠狠地瞪我一眼,但估計了一下課堂時間決定息事寧人。
梁宏智偷偷向我伸出大拇指:「余哥你要不要這麼帥?」
我攤手聳肩:「沒辦法,爸媽給的先天條件太好。」
好啦好啦,我終究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隱隱約約知道一個女孩的心意,無論會不會和她在一起,始終不願她受到傷害,她的開心難過,多多少少也會在我心裡留下痕迹。
而且我可是雙魚座啊,你向我邁出一步,我就會跑過去抱住你。
那之後班級里的氣氛就有些尷尬,幾個同學走過我的座位總是嘿嘿地笑著,噁心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左等右等終於盼來放學,收拾完書包就風也似的溜出教室。
來到校門口,卻發現自己根本走不了。
回憶,它來找我了。
老烏龜,葉姐,慕慕以及小喬,這是我初中時代最鐵的一個圈子,如今這四個人就這樣大咧咧地堵在二中的校門口,望著我笑臉盈盈。
老烏龜,原名叫作陳規,我們這些人都喊他老烏龜,是個老好人。
葉姐,姓葉單名一個采字,是老烏龜的初戀,在一起兩年多了。
慕慕,我最好的朋友,小喬的現男友。
小喬……我的前任。
好吧我承認這之間關係有點不忍直視,但如果把我挑出來扔在一邊,這四個人只是簡單的兩對情侶而已,簡單得讓人羨慕。
我一點也沒覺得他們的笑容像是諷刺,因為他們沒資格諷刺我,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都是罪人,區別只在於他們自我解脫了,而我還困在局裡。
「你們過的似乎比我想的好的多。」我朝他們笑笑,嘴角的弧度微不可查,有點莫名的意味。
沒錯,看到他們似乎過得很好,我很難過。
老烏龜無奈地苦笑:「阿海你別這樣,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還不能原諒自己么?」
我搖搖頭:「不,我原諒了,我沒那麼……偉大,我最後還是原諒自己了,也許有一天還會忘記。真是他媽的不要臉,我真是他媽的不要臉。你們也是。」
小喬說:「她爸媽已經說過了,這是她的命!況且照你那麼說,你也沒資格罵我們。」
「我的確沒資格。你和我都不是什麼好人,兩個罪魁禍首在一起悼念別人實在太假惺惺。」
我仰起頭,躊躇這麼久最後還是走到這一步,那件事既然是心結就總有面對的一天吧。可是為什麼無論怎麼掙扎,淚水還是會從眼眶裡滾落,劃過臉頰那麼燙那麼痛。這個世界那麼大那麼空曠,喜歡自己的人就那麼幾個,失去一個就應該是這麼疼這麼難忘的吧。
「你們走吧,別來給我添堵。我來了這兒,已經算個逃兵。」我說。
「你不能逃避一輩子的,阿海。你說你已經原諒自己了,可我不覺得。我們,只是希望你至少能快樂一些。」慕慕說。
「他能聽你的?白費口舌。」小喬語氣不善。
我笑里藏冰:「他只是不願意撕破臉而已,你反正已經不要臉了是吧?」
「好了,我們下次再聚吧。」葉姐站出來拉住小喬,對我說:「阿海,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來看看你。」
我點點頭:「現在看到了,我很好,還沒死。」
我不再理會他們,拐到另一條街上,沒走幾步,面前是那個女孩。
她朝我笑笑,我淚如雨下,冰山融化。
「你好,筱雅。」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