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流產
章節名:第八十六章流產
吳瑜握著她的手隨著自己的情緒忍不住的瑟瑟發抖,她看著許菁菁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以及她不由自主輕撫過的小腹,心底隱隱掙扎著一股不祥預感。
許菁菁莞爾,「吳姐,別用這種表情看我,看的我以為你看上了我。」
「……」吳瑜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瞪著眉開眼笑說的毫不在意的女人,眉頭緊蹙,「菁菁,你這樣會讓我更於心不忍。」
「其實也沒什麼,或許我命大。」許菁菁滑動淪落,走到她身前,輕輕握住她的手,細細摩挲她的掌紋,「那麼多次大難不死,不是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我相信我的後福就在這裡。」她的手停靠在肚子上,感受著小傢伙們不安分的動彈。
吳瑜眼角通紅,側過身,面朝那盞刺眼的水晶燈,「為什麼你要這麼說,為什麼你就不知道自私一點。」
「吳姐」
「咚。」房門敞開,一人白裙走進。
屋內兩人驀然一怵。
吳瑜慌亂的抹去臉上的淚痕,就怕被別人知道自己剛剛的情緒,回過頭時,懸起的心臟緩緩落下。
「絮凝姐。」許菁菁詫異,她們好像一個月都沒有見過面了。
劉絮凝走到許菁菁身前,半蹲下身子,輕輕握住她的手,面色微微泛紅,「菁菁,我那天說的話都是糊塗話,你別放在心裡好嗎?」
「絮凝姐,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分清彼此,你如果心裡有事,你可以對我說,你這樣一個人承受,我心裡也難受。」許菁菁拂過她憔悴的容顏,雖然被濃妝遮擋住,可是那雙血絲密布的眼卻是那麼明顯。
劉絮凝低垂下眸,搖搖頭,眸光輕閃些許淚水,「我就是一個傻瓜,怎麼可以對你說那些話。」
「絮凝,你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吧,我們都是朋友,多一個人替你分擔,總好過你一個人獨自忍受。」吳瑜拖上兩隻椅子,一左一右放在輪椅兩側。
劉絮凝坐在一側,低下頭,「菁菁,我想了很久,這些日子我躲在家裡,什麼人不見,什麼事不聽,我就在問自己,我究竟是愛,還是不愛,或者是恨。」
「絮凝姐,你不應該這樣的,齊叔叔不是那麼冰冷的男人,他本來看著冷,可是他的心是熱的,你再捂一捂就暖了。」
「我捂了,也悟了,這是我強求來的,就跟宸燁曾經說過的那樣,婚姻里沒有愛,就像是墳墓,把自己埋藏進去,生生煎熬。」劉絮凝抹去眼瞼上滑落的淚痕。
許菁菁蹙眉,「絮凝姐,就這麼放棄,你甘心嗎?」
劉絮凝搖頭,「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才會來這裡。」
許菁菁愕然,看著站起身的女人,隨著她的視線看向敞開的休息室大門,齊江臨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靠近,也沒有離開。
氣氛,儼然沉默,在兩兩目光如炬中,婉轉流淌著一股陌生的氣旋。
吳瑜推動輪椅,「他們需要單獨聊聊。」
許菁菁輕輕的握住劉絮凝的手,道:「絮凝姐,既然不甘心,又何苦勉強自己放手。若問值不值,就問這顆心,它在痛,就值得。」
齊江臨走進,看了一眼吳瑜,「讓菁菁先出去吧。」
吳瑜點頭,「你們慢聊。」
劉絮凝看向那扇合上的大門,坐回椅子上,一言不發。
齊江臨走上前,坐在她的另一側,「對不起,那一天我說話過分了。」
「沒事。」劉絮凝避開他的眼神,側過身,「你的腿都好了嗎?」
「嗯,前兩天拆了石膏,能正常行走了,只是還不能劇烈運動。」
「那就好,你一個人要多多注意安全。」劉絮凝絞著手指,潔白的紗裙下被擠出一條條摺痕。
「這些天你都還好嗎?」齊江臨聲音很低,似乎覺得自己說這話是帶著什麼身份?好像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吧。
劉絮凝自始至終保持最初的動作,低著頭,側過身,不看不瞧,只是他的影子還是被燈光錯落在自己的腳前,一閃一閃。
「我都好,我一個人也想了很多。」劉絮凝說:「我那天說錯話了,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不,絮凝劉小姐,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你有問題就對我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菁菁不行,有些事我們心知肚明就好,別把她傷害了。」
「我明白,齊先生。」劉絮凝抬起頭,正視著這個觸不可及的男人,眼角微微泛紅,「你還會再愛上別人嗎?」
「劉小姐,愛情不是我想要就要。」
「那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劉絮凝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眼睛酸澀泛疼,她依舊一如既往的僵直著身體,眉梢眼波間寫滿的儘是渴望。
齊江臨眉頭不自然的皺了皺,「劉小姐,你還年輕。」
「別用年輕做借口,齊先生,你的心裡真的就從來沒有留有一絲一毫給我嗎?」劉絮凝從椅子上站起身,站在他面前,讓他更清晰的看著自己的眼。
齊江臨默不作聲,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身體前傾,注視著身前落下的一顆一顆淚水,「從一開始我的心裡就只有一個位置。」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劉絮凝踉蹌兩步,深深的大吸一口氣,她單手撐在自己的心口,在他把話說明白之時,這裡,掌心下壓迫的位置痛的她快失去意識,那種感覺比鋼刃凌遲還痛,就像是一隻帶著齒痕的鐵鏈來回穿插而過,那鋒利的齒印在自己的心臟里留下一條條血痕,瞬間將它擊潰成一灘爛泥,血肉模糊。
「絮凝,你還年輕,不值得在我這裡耗費青春。」齊江臨站起身,修長的身影沐浴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道清冷的光芒。
劉絮凝倉惶的轉過身,避開他的所有眼神,「我的心裡也只有一個位置,填滿了就抽身不出了。」
「絮凝……」
劉絮凝回過頭,滿面蒼白,「你不愛我,是你的事,我愛你,是我的事。」
「咚。」身體失去平衡,劉絮凝狼狽的倒在地毯上,掩面痛哭。
齊江臨上前想要扶起她,卻在距離她僅一步的距離再次停住,指尖停放在半空中,接觸不到她的分毫。
「啊。」劉絮凝身體倒在地上,雙手不由自主的移到自己的小腹上,為什麼心裡痛,這裡更痛,好痛,痛到似乎再一次將她的身體撕裂而開。
齊江臨驚慌失措的抱住她,白凈的紗裙下一抹紅霜暈染而開,刺眼奪目的紅,驚得他心口狠狠揪扯。
「絮凝,絮凝,你怎麼了?你告訴我哪裡痛?」齊江臨焦急的抱起他,醫生囑咐不能奔跑,可是他的行動已然是大腦無法控制的神經。
「齊叔叔,這是怎麼了?」站在休息室外徘徊的許菁菁只來得及聽見裡面的一聲驚喊,還未推開門就見裡面的男人抱著女人匆忙的跑出來。
齊江臨來不及解釋,「快準備車。」
沈宸燁聞聲而來,見到面如白紙的劉絮凝以及她身下暈染開的血跡,眉頭深鎖,「我馬上安排。」
許菁菁緊跟走上,卻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打斷,順著那道白色身影看去,鮮紅的血充斥在眸中,嬌艷的曼珠沙華一朵一朵綻放,在忘川河上瀰漫了一路。
吳瑜站在身後瞠目結舌,這種情況,在電視劇里不知狗血了多少次,只是現實里第一次看見時,那種震懾感,任她再處變不驚,也會被深深刺痛雙眼,那樣的血,可是孩子?
許菁菁撐著輪椅站起身,「吳姐,絮凝姐怎麼了?她究竟怎麼了?怎麼會是那麼多的血?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
吳瑜撐著她的身體,安撫道:「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沈宸燁疾步而過,將許菁菁抱在懷裡,「我們去醫院,放心,會沒事的。」
許菁菁一路沉默,車輛疾馳在路上,夜色如墨,渲染在車窗上,模糊一片。
醫院裡,刺眼的信號燈就如同那滴滴掉落的血染在眸里,好痛好痛。
「齊叔叔,您跟絮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沈宸燁瞧著他身上的一灘血,冒昧的問出。
齊江臨雙手撐在額頭上,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叔,等一下再問吧,現在齊叔叔一定比誰都亂。」許菁菁坐在旁邊攔住沈宸燁。
沈宸燁坐在她身側,「可是絮凝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許菁菁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她難道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嗎?」
話音一落,是齊江臨驀然起身的動作。
「菁菁,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齊江臨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眸中血絲盡現。
許菁菁面朝男人,表情凝重,「叔叔,你難道沒有看到那些血是從什麼地方流出來的嗎?那是孩子啊,你們的孩子。」
「……」齊江臨趔趄數步,靠在牆壁上,穩住身體,是啊,自己怎麼可能會沒看到?那麼明顯的紅染上了那麼白的裙子,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到?
「流了那麼多血,孩子能保住嗎?」吳瑜擔憂的站在眾人前,說了一個大家最不想聽見的事實。
齊江臨眼瞳泛紅,強忍著什麼情緒,身體也控制不住的顫抖,「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怎麼可以這樣禽1獸,我怎麼能這樣對她。」
「這就是你自私的推開她的結果。」沈宸燁從椅子上站起來,兩兩對視。
許菁菁抓住他的袖口,搖頭道:「大叔,別再說了。」
「菁菁,齊叔叔什麼事都是顧全大局,可是今天這事看來他根本就是錯的,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想耽誤絮凝一輩子,可是你卻把她的一輩子毀了,毀的一乾二淨,你現在想放手,你放的倒是乾脆,可是你看看你放后的結果。」沈宸燁摔下外套,仰頭看向頭頂上的冰冷燈光,「絮凝從小就不求什麼,從來也不求什麼,只要一份愛情而已,你不能給她,也不能自私的把一切全部收回,連最後的希望都破碎的一無所剩。」
齊江臨沉默的靠在牆上,身體順著牆壁滑落在地,「你罵得對,你說的對,是我太自私,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她,卻還是將她傷的最深。」
「叔叔。」許菁菁走到男人身前,將他從地上扶起來,「絮凝姐也沒想到過事情會這樣,她就是太善良了,把所有都藏在心裡,你應該試著去讀讀她,她就像一本書,很簡單很簡單。」
齊江臨低下頭,不言不語。
「叮。」手術室大門敞開,主任醫師神色凝重走出來。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儘力了,孩子沒有保住。」醫師遺憾的搖搖頭。
齊江臨低下頭,無人看見的視線里,身前的地板上滴落下一滴一滴透明的液體,暈染而開,映上他痛苦的面容。
許菁菁坐在椅子上,絞著身前的衣衫,「還是沒有保住嗎?」
「孕婦受了極大的刺激,胎位不正,稍稍不注意就會流產,很遺憾。」
「那絮凝姐呢?」
「孕婦很好,剛剛已經醒來了,得知沒有了孩子,也相當平靜,你們都是家屬,好好的安慰一下她。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醫生走過,手術室里推出面無血色的女人。
沈宸燁走上前,嘴角微微擠出一抹笑容,「沒事了,我們都還在這裡。」
劉絮凝眼角彎彎,眸中液體流轉,在眼尾處滾落下一顆顆淚水,「我很好。」
「絮凝姐。」許菁菁站在另一側,握住她的手,「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菁菁,我沒事。」依舊是強顏歡笑,女人的眼角順著光線看向角落裡虛脫坐在地板上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揚,「齊叔叔,我有個我們共同的孩子,我已經很知足了,只是,我沒保護好他,是我的錯,你別自責。」
「好了,我們不說話了,我們去休息。」沈宸燁將她眼角的淚水擦去,「菁菁你也需要休息了。」
許菁菁點頭,「我陪絮凝姐一起。」
病房外,兩個男人安靜的站立不動,冰冷的風吹拂在走廊深處,兩人一言不發已然數個小時。
「我來遲了,情況怎麼樣了?」秦秋夜從電梯內走出,還未走近便對著病房前的兩座大山問道。
沈宸燁動了動僵直的身體,點點頭,「已經沒事了。宴席的事麻煩舅舅了。」
「沒什麼,只是估計明天頭條上就會出現齊先生抱著一名女性倉惶離開的重大新聞了。」秦秋夜坐在椅子上,將從記者那裡得到的膠片一張張攤開,「拍的都挺不錯了,立體感很強悍。」
「這事多謝舅舅處理了。」沈宸燁回頭看了眼巋然不動的男人,走上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右腿,「齊叔叔,你的腿骨剛好,不適合這麼站著。」
齊江臨置若罔聞,依然執迷不悟的望著病房內的白色身影,心口好像在泣血,怎麼也止不住那疼痛的麻痹感。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秦秋夜道。
沈宸燁安靜的坐回椅子上,捏了捏鼻樑,「我們都沒有料到絮凝竟然會懷孕,更沒有料到孩子就這麼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事已至此,也無力再問孰是孰非,只有想辦法彌補她心底的傷。」秦秋夜目光幽幽的落在靜默不動的男人身上,意思明確,意味深明。
「你們告訴我,我該怎麼做?」齊江臨尋著目光看過去,滿面愁容。
「齊叔叔,她要的不是彌補。」沈宸燁回復。
齊江臨挪動身體,卻因為站立時間過長,身體在稍稍動彈之後便是失去平衡險險墜地。
秦秋夜抱住他,笑道:「如此簡單的道理,像齊先生這樣的男人還會想不明白?」
齊江臨點頭,「對,我應該明白的。」
「她要的從一開始就很簡單。」沈宸燁平靜的說道。
病房內,吳瑜削著蘋果,切成一塊一塊放在碟子里。
許菁菁靠在床邊,打量著床上女人還算尤佳的氣色,「絮凝姐,肚子還痛不痛?」
劉絮凝搖搖頭,淡淡一笑,「已經好多了,比剛開始好太多了。」
「絮凝姐,以後還會有的。你那麼年輕,那麼健康,那麼善良,會有的,都會有的。」許菁菁捂住她的手,避開她手背上的針管,她的手冰冷顫抖,卻被她強忍著平靜。
劉絮凝點頭,「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一定不會就這麼拋下我。」
吳瑜放下水果刀,將果粒放在兩個女人身前,「吃點東西吧,這樣餓著什麼時候才會恢復精力。」
許菁菁叉著果粒遞到她嘴邊。
劉絮凝擺擺手,「吃不下,心裡堵著。」
「那要不要喝點粥?」許菁菁放下碟子,注意著她消瘦的五官,心底泛疼。
「我不餓,菁菁,我就是有點累。」
「那你睡一會兒。」許菁菁替她掖好被子。
吳瑜坐在一旁,「你也去睡一會兒。」
許菁菁點點頭,還沒有站起身,身體就失重般從椅子上滑落。
「菁菁?」吳瑜慌亂的接住她下墜的身體。
許菁菁伸手按住她的嘴,「沒事,就是暈了一下,別喊,別讓他們知道。」
「你這樣我會害怕的。」吳瑜將她抱回椅子上,身體接觸到她的肚子,感受到裡面動的很是厲害,眉色一皺,「孩子怎麼動的這麼厲害?」
「可能是因為我的情緒,沒關係的,等一下就會恢復好了。」許菁菁順著肚子,安撫著裡面躁動的兩個小傢伙。
吳瑜不放心,「我們還是讓醫生看一下吧。」
「宸燁和齊叔叔都那麼傷心,別讓他們擔心了,每天都這樣的,他們玩累了就好了。」許菁菁靠在椅子上,沙發近在咫尺,可是自己卻沒有力氣再走過去。
話音未完,沈宸燁便推門而進。
病房內兩人面面相覷。
許菁菁倉惶的按住吳瑜的手,對上她的眸,搖搖頭。
吳瑜輕嘆口氣,選擇噤聲的退出兩步。
沈宸燁走到許菁菁身前,溫柔的握住她的手,「絮凝睡了?」
「嗯,剛剛睡了,她也累了。」許菁菁回復。
「要不你們先回去吧,這裡交給我,我來照顧就行了。」吳瑜實在是不忍心,上前說道。
沈宸燁覆手搭在許菁菁額頭上,體溫還算正常,「這也好,那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帶她回去,醫院裡她睡得不踏實。」
許菁菁莞爾,隨意男人推著自己離開病房。
病房外,齊江臨看見走出的身影,急忙迎上前,「菁菁,讓你也擔心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齊叔叔,你也要注意休息。」許菁菁看著滿眼血絲的男人,於心不忍他如此傷心,輕握住他冰冷的雙手,「絮凝姐沒有您想象中的懦弱。」
「嗯,我知道的。」齊江臨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
「齊叔叔,舅舅,我帶菁菁回去了,這裡就拜託你們了。」沈宸燁推著輪椅,留下一句話,帶著她安靜離場。
齊江臨在掙扎中,最後還是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吳瑜坐在床邊昏昏欲睡,聽見腳步聲,警覺的睜開眼。
「我來看看她。」齊江臨站在病床前,神情憔悴。
吳瑜明曉的退出病房。
秦秋夜站在椅子前,背抵靠在牆上,雙手隨意的搭在口袋裡,「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吳瑜驚怵,回過頭看向秦秋夜,搖頭道,「我留在這裡照顧絮凝。」
「這裡有齊總看著,你難不成還想充當電燈泡?」
吳瑜尷尬的苦笑道:「那就麻煩秦先生了。」
夜色如墨,染在夜空,黑沉無光。
一輛車緩慢的駛出醫院,在深夜下,路燈恍惚映上,只餘下一抹越發深沉的黑色。
吳瑜愕然的盯著車窗外的景色,慌亂的回過頭看向旁邊駕駛位上表情淡淡的男人,他這是要把自己送去什麼地方?
「今天累了一天,也餓了一天吧,先吃點東西再回去。」秦秋夜驅使車輛開進輔道。
吳瑜皺眉,吃飯吃到酒吧里?
「這裡有我認識的人,裡面的食物保證讓你終生難忘。」秦秋夜很是紳士的為女人打開車門。
吳瑜抬頭看向那扇招牌,他確定這裡不是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心有餘悸,這種混黑道的男人總有那麼幾個收保護費的地方,他不會是帶著自己來收什麼特殊費用吧?
秦秋夜嘴角高高上揚,看著身後亦步亦趨的身影,笑意更甚。
「那個秦先生。」吳瑜躲開無數個邀約的男人後急忙躲在秦秋夜身後,周圍是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四處都是身著性感的都市女人以及英俊瀟洒的男士,一個個從她的身邊走過,那股隨風而來的濃烈酒精味,引得她規規矩矩了三十年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狂躁不安。
「聽說吳小姐是公關,這種場合應該不會陌生吧。」秦秋夜戲謔道。
吳瑜嘴角微抽,「很有時候你們都會誤會公關這個職業,我們不是什麼陪酒小姐,我們的工作是替公司解決許多人事麻煩,當然我的工作只是幕後策劃,不是什麼做台小姐。」
秦秋夜察覺到女人的不悅,笑道,「不好意思,我好像說錯了話。」
「沒關係,只希望以後秦先生別再戴著有色眼鏡看待我們。」吳瑜喝了一口紅酒,坐在沙發上,眼望四周,他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裡?
秦秋夜對著包間外匆匆一過的一抹身影微微揮手。
來人輕推房門,「我來遲了。」
「沒事,Joe不介意我帶人來嘗嘗你的手藝吧。」秦秋夜打開紅酒,替男人倒上一杯。
吳瑜細細打量了一番進來的身影,是一個外國人,金色頭髮,挺拔的鼻尖,帶著西方男人那種洒脫的氣勢,一口便飲下一杯烈酒,很是乾脆。
男人看向秦秋夜旁邊的女士,笑道:「這還是秦爺第一次帶女性朋友過來,沒問題,稍等片刻。」
男人爽快的離開,秦秋夜越發興緻高昂,喝了一杯又一杯。
吳瑜自顧自的喝著紅酒,始終保持著最初的清醒。
「吳小姐,你覺得我這個男人怎麼樣?」秦秋夜突然開口問道。
吳瑜微微愣怵,回過神,眨眨眼道:「秦先生不像是那種混黑道的野蠻男人,你的身上流淌著一股書生儒雅的氣質,接近之後會發現你除卻那張臉帶給的初時震撼之後,還有性感。」
「性感?」秦秋夜側過身,親自為她倒上一杯紅酒,「這話倒是挺新鮮的。」
吳瑜抿了一口酒液,「就譬如現在。」
「能得到吳小姐的誇獎,很是榮幸。」
「秦先生,你別以為我這是在拍馬屁,你自己每天照鏡子的時候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帥很高大很威猛?」吳瑜挺著膽子靠近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果然皮膚保養真好,那手感就像是在撫摸果凍,軟軟的。
秦秋夜面上一愣,隨後也隨意小姑娘的無禮,大笑道:「我其實每次照鏡子都會覺得裡面的男人太過帥氣而不敢直視。」
「……」吳瑜嘴角抽動,這是他在開玩笑?
「吳小姐,你這表情真是可愛。」秦秋夜指尖觸碰過她的嘴角,將她唇下灑落的酒液輕輕抹去。
吳瑜驚怵,慌亂的往後傾倒,「我想去趟洗手間。」
秦秋夜笑而不語,看著她驚慌失措離開的背影,笑意在臉上綻放。
躲進洗手間,吳瑜心急火燎的掏出手機,指尖拂過手機屏幕時也是禁不住的顫抖,祈求的望著手機屏幕,快接啊,快接啊。
許菁菁看了眼床頭上震動的手機,伸手便想去拿,卻在觸碰到機殼的剎那,驀地雙瞳放大,胸口處被電擊而過,疼的她一個承受不住軟倒在床上。
浴室里,男人沐浴的聲音不時從門縫裡傳來,她睜開眼,雙手撐在心口位置,用盡全身所有力氣從枕頭下拿出藥瓶。
手,在顫抖,幾乎是拿不穩那小小的藥瓶,許菁菁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終於,在最後暈倒時刻,她吞下了兩片葯,沒有喝水,就這麼乾咽下去,躺回床上,平復著還在絞痛不止的心口,肚子里的寶寶似乎也感應到了母親的痛苦,一個接著一個不停歇的躁動著。
許菁菁一會兒按摩心口,一會兒又忍不住小傢伙們調皮的動作,輕撫過小腹,企圖安撫好兩個小傢伙。
沈宸燁穿著簡易的休閑服走出浴室,身上攜帶著淡淡的薄荷味道,靠在床邊,溫柔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許菁菁虛弱的一笑,「洗好了?」
沈宸燁點點頭,將她抱在懷裡,「寶寶們又在鬧你了?」
大手覆蓋在她的小手上,隔著她的手掌也能感覺到她肚子上的胎動,眉頭微皺,「怎麼動的這麼厲害?」
「可能是嫌棄我的按摩手法了。」許菁菁反握住他的手,「替我揉一揉好嗎?」
沈宸燁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安撫著小傢伙們,雙唇靠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我真想把這兩個傢伙給立刻弄出來,這樣你就可以不難受了。」
「還有兩個月,大叔,我們應該好好享受這樣的兩個月。」許菁菁淡笑。
「可是這樣的日子,我好害怕。」
許菁菁枕在她的心口,精神漸漸消怠,「我們就這樣安靜的享受,每天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然後睡覺的時候幸福的聊天,大叔,我好幸福,就這樣的日子,好幸福。」
沈宸燁拂動她的肚子,眼眶濕潤,「好,每天都這樣。」
日出西方,在兩人深情的凝望著,陽光灑落窗前,映照上床幃上兩道身影,靜年安好。
酒店內,香薰繚繞,一張大床,一地凌亂。
吳瑜捂住頭疼欲裂的腦袋從床上爬起來,伸手不以為意的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腰桿,突然間,神色一凜。
她的眸扭向旁邊那淺淺呼吸的男人,一如既往冷峻,連這樣安睡的容顏也是毋庸置疑的冷漠,讓人不敢窺視的霸氣,她情不自禁的艱難吞了一口口水,昨晚上究竟是怎麼跑來了這裡?
吳瑜腦中迴轉著昨晚上一幕一幕,她在洗手間內打電話,結果許菁菁沒有接聽,然後自己就糊裡糊塗的走了出去,吃了那個所謂的Joe親自烹制的美食后,欲罷不能的喝了兩瓶紅酒。
用秦秋夜的話來說,那個西方男人,豈止是大廚,他所做出的美食簡直就是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味道太過刺激舌尖,讓她一杯又一杯與著男人推杯換盞,隨後,兩人跌跌撞撞的相攜著走出酒店。
最後,那個叫做Joe的男人很是好心的送他們到了酒店,嗯,沒錯,更是好心的替他們安排了這間總統套房,然後,然後他們就睡在了一起?
頭,好像在剎那碎成一塊一塊,她掀開被子瞥了眼自己的身體,一絲不掛,脫得乾乾淨淨。
這一幕,她可以理解為他們只是喝醉了覺得熱才會脫成這樣嗎?
「嗯?」男人懶散的翻了一個身,直接將呆若木雞狀態的女人攬入懷裡,嘴裡呼出的氣體都帶著些許酒精味。
吳瑜動彈不得,任著男人把自己當成玩偶一樣壓在身下。
秦秋夜嘴角微微上揚,「大家都是成年人,吳小姐應該不會讓我為我們同時喝醉了后的行為負責吧。」
吳瑜心口一涼,掀開被子,裝作若無其事的走下床,「秦先生說的對,大家都是成年人,誰沒有那麼一次兩次酒後情。」
秦秋夜躺在床上,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面色從容的看著走入洗手間的女人,不以為意的淡然一笑,拿過床頭處的手機,撥下一串號碼。
鈴聲只是響了一聲,一人接起,「秦爺,昨晚我安排的可好?」
「很好,我會讓你知道自作主張的需要付出的代價。」秦秋夜漠然的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在一旁,捏了捏鼻樑,方才還是泰然的表情,此時此刻,面色凝重的平躺而下。
他可以玩誰,但絕對不可以跟她身邊的好姐妹沾染上關係,這下可好,他沾染的徹徹底底。
吳瑜站在花灑下,任著滾燙的熱水淋濕自己的身體,驅除掉最初的難受,她單手撐在冰冷的牆上,抬頭望著天花板,怎麼會演變成這一步了?
「昨晚上的事,我需要道歉,不論如何,你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秦秋夜吐出一口煙圈,在女人走出浴室的那一刻,開口直言。
吳瑜穿戴好外套,隨性而笑,「秦先生就如你說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更何況我也喝醉了,說不定我們之中誰主動誰被動,也許還是我先脫了你的衣服,所以不用你負責什麼,也不用你賠償什麼。」
「既然如此,我希望這件事變成我們兩人的秘密。」秦秋夜從床上站起身,半裸著上半身,身下只簡單的披著一條浴巾。
吳瑜臉色發燙,瞧見男人胸膛光景以及他那性感的身材,迷人的腹肌,那清晰的人魚線,她突然覺得自己得不償失了,這麼一個男人,昨晚上怎麼就喝醉了?如果是清醒了,多看看,多摸摸,也值了。
秦秋夜抬起她的下頷,笑道:「希望我們依舊是朋友。」
吳瑜面色越發通紅,避開男人灼熱的目光,側過身,拿起皮夾,「我要回家了,昨晚上多謝秦先生款待了。」
秦秋夜未曾開口挽留,任她匆匆離場。
空曠的套房,只剩他一人安靜的站立,空調里呼哧著暖風,明明是那麼暖,而他卻覺得有些冷,一瞬間冷下來的那種寂寞感。
醫院內,暖陽傾斜,窗前一人默不作聲眺望遠方,直到雙腿發顫才收回神思。
劉絮凝睜開雙眼,朦朧的視線里氤氳上一道模糊的影子,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眸底映上他的眸。
「醒了?」齊江臨坐在床邊,倒上一杯溫水,「想不想要喝一點?」
劉絮凝發愣,因著初醒,稍稍帶著點懵懂,當醒悟過後時才想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手輕輕的握住男人的手,嘴角莞爾一笑,「叔叔,您不必這麼做,我沒事的。」
齊江臨依舊端著那杯水遞到她嘴邊,「喝一點吧,聲音都啞了。」
劉絮凝也不嬌作,張開口抿上一口液體,「叔叔,您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
齊江臨放下水杯,「感覺怎麼樣了?」
「叔叔,您不必這樣,我真的沒事。」劉絮凝閉上眼,「我還未曾擁有過,所以失去也不會太傷心,我只會感謝你讓我這裡有過你給我的孩子,雖然只是匆匆一瞬間,我也知足了。」劉絮凝的手按在被子下,眼角再一次泛紅。
齊江臨握緊她的手,「絮凝,我從來沒有過昨天的那種心情,那種痛,那種絕望,我從來就沒有體會過,絮凝,我想了很多,也似乎明白了很多,有些時候,明明就在自己手裡時不知珍惜,偏生要在失去后才想要彌補,我很自私,宸燁說的對,我就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可是這樣自私的我卻強佔著這樣無私的你,我真的該死,真的該恨,真的該失去一切。」
「不,不是的,叔叔。」劉絮凝抓住他的手,「我從來沒有責怪過您,從一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抱怨過任何,我知道您的心裡沒有我的位置,可是我卻把我心裡的所有位置都給了您,叔叔,你不愛我不要緊,別傷害自己,我不會強求您接受我,我更不會用孩子來束縛您,我要的,從來都是心甘情願,與我的付出一樣,只要心甘情願。」
齊江臨眼角滾落一滴液體,很燙很燙,從眼瞼滑過到唇角,燙的他心痛難忍。
劉絮凝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淚痕。
齊江臨將她抱在懷裡,緊緊相擁,「絮凝,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我收回那些話,還來得及嗎?我重新找回你,你還要我嗎?我還是想自私的囚禁你,你還願意嗎?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