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那懊悔之間,謝慧齊也沒滯住,開口就讓紅豆去拿碗,阿菊去拿小桌子,齊大忙出言要幫忙,謝慧齊倒一臉的愧意,「來者是客,我們忙著就好。」

說罷,想想這話應該是要對公子爺說而不是對下人說的,主人在那邊呢……

她趕緊著又朝齊君昀歉意地福了一下腰,這下卻不想再說話了,免得越說越錯。

她這幾年像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家忙慣了,而且還是個當家的,日日忙的都是些細瑣的事情,每天睜眼不是算著那幾個銅錢就是算計著雞鴨鵝的幾個蛋,往日那些勛貴人家的規矩不去細想都想不起來了,且往日來往的人家也都是市井小民,不講究那套,而家中極講規矩的蔡婆婆的也不在,一時之間還真是沒顧上這些。

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那麼多,那就少說些,謝慧齊想著手中也沒拘束,等紅豆討來了碗,把肉分了一半出來,又給倒了兩杯酒,等阿菊的小桌抬進來,那兩個高大的家人的飯菜也是擺好了。

她把筷子雙手拿著遞給了齊君昀,歉意道,「沒什麼好的,望您莫要嫌棄。」

齊君昀見她小小年紀,那待客之話說得無比順暢,像早說過許多遍,不禁朝她點了下頭,也沒把她當不懂事的小姑娘瞧,接過筷子還道了聲多謝。

謝慧齊因此舒了口氣。

客人沒覺得怠慢了就好。

父親去了,在弟弟們沒長大之前,她不希望自家的家風在她手中沒了。

謝家就是倒了,大人沒了,就剩他們這些小的,他們也還是父母恩愛出來的孩子,會承著他們的衣缽。

雖然虛名當不了飯吃,但謝慧齊還是望有人說起父親來,好話要比難聽話多才好。

等他多吃了兩口菜,那廂齊大他們也是一筷接一筷吃個不停,謝慧齊看他們像餓的樣子,想著沒上主食,就朝齊君昀道,「我去給您和您的家人做兩碗疙瘩面當飯用吧?」

齊君昀停下了筷子,看向她,又瞧了她那兩個站在門邊拘束不安的丫頭一眼,想那兩個丫頭都是粗使丫頭,她又開口出言了,就點了下頭。

謝慧齊這又進了廚房,還好他們原本中午就打算吃熱疙瘩,面已經發好,就等著要做了。

沒一會,紅豆跟阿菊把熱滾滾的熱疙瘩面端進了堂屋,謝慧齊又燙了壺酒,又給他們添了點,其後就站在一邊,也沒多想,就照顧著他們把飯給吃了。

那齊公子先停了筷,她這頭眼明手快,把重新泡的花草茶送到了他手邊。

齊君昀接過茶喝了一口,見丫環們把碗筷撤下了,她也要跟著撤,怕她又忙跑了,便開口說道了一句,「坐下吧,且跟我說幾句話。」

謝慧齊本要去給他們打熱水過來凈手,聽到這話忙跟走在後面的阿菊道,「打兩盆熱水過來,拿三條新帕子。」

說著就走到了齊君昀身邊,朝他一福,「齊家哥哥。」

齊君昀被她逗笑。

她這樣子看著也不是怕生,但見她里裡外外跑出跑進忙得像個陀螺,像是在避著他,他還以為她怕了他。

他應是沒看錯,剛開門的那一剎間她可是看著他退了又退,像是嚇的。

「您喝茶。」謝慧齊怎麼說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就算不知道他為何而笑,那點淡定還是有的,站於他面前就殷勤地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這茶倒是甘甜。」

「加了些許甘草,趁熱喝是最好,齊家哥哥您要是喜歡就多喝兩口。」

看著她熱切的眼神,齊君昀微微一笑,還真是多喝了一口才把茶杯放下。

「家裡出事了?」齊君昀把茶杯放下就淡道。

靈牌在,鎮魂油燈也在,她頭上的孝帽也一直戴著沒脫,身上孝服加身,還是那副戴著重孝在做法事中的樣子,不像是送了葬的,棺材卻不在,謝慧齊也知道瞞不下,知道會被問起,這時也沉默地點了點頭。

「坐下,與我說說。」小姑娘就這麼小一點,臉還沒他巴掌大,瘦得下巴尖尖,臉蛋蒼白,齊君昀也斂了口氣,盡量溫和了些,不想嚇著了這自他們一進來就全副心神待客,唯恐待慢了他們的小姑娘。

見他朝椅子頷了下首,眼睛靜得近乎漠然,似乎剛剛她看到的眼內光芒是她的錯覺——射門邊看到他,她就覺得他身上有特別意味的東西讓她害怕,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謝慧齊現在最貪生怕死不過,不等他多話,一屁股就坐到了他跟前的椅子上,那副「我再乖乖聽話不過」的架勢看得齊君昀眼皮一跳,不知道他哪個字說重了,嚇得這小姑娘一下就把自己摔在了椅子上。

「齊家哥哥……」謝慧齊一坐下也察覺到自己動靜過大,這下原本不拘著自己的人也有點尷尬了,手腳有點不知放哪兒放。

說來,她離開京城也不過七年,這齊家哥哥今年也不過二十弱冠之齡,但不知為何,她老覺得他身上有股讓她想敬而遠之的戾氣。

她以前小時候儘管覺得他高高在上,可是未曾怕過他的。

「你們家自離京城,我們也有好幾年未曾見了,」齊君昀先開了口,嘴邊還帶了點淡笑,「沒想妹妹還認得我。」

「忘不了。」謝慧齊搖頭說罷,就又知道自己又口無遮攔了,她只當自己是病糊塗了,趕緊著說著下一句為自己打圓場,「齊家哥哥您這樣的人,誰見一眼都忘不了。」

說完,覺得自己還不如閉嘴的好。

瞧她說的什麼話,這話是她現在這麼一個小姑娘家家對著一個男子說的嗎?

謝慧齊也是被自己嚇著了,也不敢為自己解釋了,怕越解釋越錯,乾脆閉了嘴,頭往下面低,不敢看人。

齊君昀也是一時無話,見齊大齊二嘴邊帶笑,看向那可憐的為自己說錯話低下頭的小姑娘,惹得小姑娘頭越低越往下,他不禁眯了眯眼。

齊大齊二被他這麼一眯,莫名覺得應該離主子遠點,他們本來站在桌后,一會兒的功夫,就低頭無聲地退到門邊去了,也不敢再往主子這邊瞧一眼。

「嗯,多謝慧齊妹妹誇讚了。」齊君昀無意小姑娘受難,淡道了一句就又道,「如若方便,就把家中這幾日的事與我說說罷。」

謝慧齊本來被後面的兩道眼神瞧得在心裡猛嘆氣,這時聽到齊君昀明顯開解的話,那緊繃的心口那是大大地鬆了口氣,心道齊家的長公子不愧為長公子,那些小孩兒都愛往他身邊湊那不是沒道理的。

這樣的人,也當得起人的擁戴。

謝慧齊想來他也不會在乎她這種小姑娘的話,抬起頭來儘管還有點尷尬,但還是慢慢地把她父親的事說了,從當夜跟著父親帶的徒弟去城外見人接屍,到那日官兵搶棺材的事,一件一件地說道了個明白。

說罷,苦澀接道,「我現今等著官府把父親的屍首送回家來,好接下來把喪事做了,讓父親入土為安。」

「你那兩個弟弟呢?」齊君昀突然問。

謝慧齊剛一直沒說及兩個弟弟,聽到他這麼一問,原本半低著頭的人看向了他,再次看到了他似從未起過什麼波瀾的眼。

她抿了抿嘴,遲疑了半會,突然覺得想賭一把,就小聲道,「我送走了。」

齊國公的長公子來此,不可能是加害於她家的吧?

就是齊國公變得不同了,也用不著長公子親自來此不是?

齊君昀見她突然這麼說,不由又掃了她一眼,見她眼光爍爍地看著他,他「嗯」了一聲,沒有多加追問,道,「我也算是你的長兄,你家中現在也無長輩替你掌事,我既然來了,就且替你把你父親的屍首討回來,送他入土為安再走才是。」

說罷就朝齊大揚首,「去給節度府送個帖子。」

「是。」齊大忙彎腰。

謝慧齊是萬萬沒料到他這麼說,當下什麼話都沒有說,就朝他跪下了,只是沒料還沒跪到一半,就見他連椅帶人往後退了一步,那修長的身影往身後一壓,長腳踢出,勾著另一邊的一張椅子飛快擋在了她的膝前,讓她這一跪愣是沒有跪下去。

謝慧齊這時也被他利落又快如閃電的身手給弄傻了眼。

齊君昀也不在意她愣住,收回腿和身體穩坐在椅子上,那穩如泰山的樣子就像之前根本沒有動過,嘴裡也甚是不以為然地道,「你父親我也要尊稱一聲世叔,你也喊我一聲齊家哥哥,無需這般客套。」

謝慧齊擦擦酸澀的鼻子,點了點頭。

齊君昀見把話都說了,也無意跟一個小姑娘同處一室太久,說罷就起了身往門邊走去,走出門,他看了一下簡陋的院子,收回眼睛時,那謝家的小姑娘也出來了。

「自來河西,你父親帶你們就一直住在這?」他問。

「嗯。」謝慧齊也僅輕應了一聲,無意跟人多說他們家的日子自離開京城后,跟以前比有多一落千丈。

於她,這幾年裡,有爹有弟弟,人都好好的,對她來說已經是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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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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