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步步進逼
上文正說到一闕道人離開笑緣居,惱羞成怒,意欲報復,他催動獨門自創的邪惡陣法「百鬼陣」,聚攏冤魂厲鬼,將笑緣居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鳳哥兒得到消息,知道一闕道人今天晚上要來報復,她把消息告訴給顧月言和賀長星,於是三人早早便做好準備,在屏風之後的茶室中,一邊閑聊一邊等一闕道人上門。
子時剛過,四周陰風驟起,鬼哭聲不絕於耳,暴戾之氣在頭頂上空越聚越多。賀長星把茶杯放下,輕聲道「來了。」
鳳哥兒看了一眼顧月言,見他一臉不以為然,嘻嘻一笑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她探頭往外看了看,見窗外野鬼惡靈不斷聚集而來,回頭道,「牛鼻子蠻貼心的嘛,給我們送來這麼多好東西。」
賀長星招手讓鳳哥兒回來,臉色陰沉,嘿嘿笑道,「那咱們就別客氣了,接受他的大禮吧。」
三人也都盤膝坐好,互相對望一眼點點頭。鳳哥兒扭頭對著窗戶,悠長的吹出一口氣,只見之前一直緊閉的窗戶,緩緩的打開一條縫隙。
一闕道人屏息召集群鬼,見遠處已經陰雲壓頂,心中得意,這數量已經足夠賀長星那小兒死好幾回的了,就算還有別人,也難逃厄運。於是他又掐動符咒,揮舞木劍,指揮群鬼進攻笑緣居。
他本以為笑緣居周圍定有重重結界,自己召集的群鬼多少也要花費些精力才能攻進去,就算進去,也會遭到對方抵抗,早就做好操控群鬼與之大戰一場的準備。沒想到剛催動符咒,便感應到那邊毫無阻礙,凶鬼惡煞們早已魚貫而入。
一闕道人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心想不出一時三刻,便叫你暴屍當場。孫氏兄弟雖然不明所以,但見師父的神情,便知一切順利,也是面露喜色。
孫世存靠近一闕道人,笑道,「師父真高明,剛一出手他就不戰自敗了,只怪他有眼無珠,自尋死路啊,哈哈。」
一闕道人含笑點頭,「現在還不可大意,待為師把陣法終結之後,我們再做慶功。」
孫世存趕緊退回原位,幫一闕道人助陣,心中卻浮躁起來,只盼望師父收陣,儘快查出細鬼下落,那小寶貝一天不回來,自己便會一天寢食難安,坐卧不寧。
一闕道人把住陣腳,催動群鬼進攻,然而,衝進笑緣居的靈怪惡鬼卻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不但如此,未受催戰的鬼怪,也不知為什麼,一個個像被感召吸引一般衝進笑緣居。
眼看著聚集的鬼怪都衝進屋子,笑緣居上空的陰雲逐漸減少,甚至有種撥雲見月的感覺,而屋內平靜如常,看不出任何變化,進去的妖怪不僅一去不回,而且完全感受不到了。一闕道人心中疑惑,難不成這笑緣居的結界設在屋內?此時群鬼正在屋內爭鬥?真是奇怪。既然如此,我就再催動陣法,多喚些魂鬼來助陣。
他打定主意,復又催動起陣形,高舉木劍,口中加速念動咒語。一時間陰風大作,鬼哭神嚎,惡靈從四面八方應召湧來,呼嘯著向笑緣居的方向撲去。
然而笑緣居卻像一隻張開巨口的怪獸,將群鬼統統吸入腹中。過不多時,這一輪的鬼怪又在衝進屋子之後,消失了蹤影。
一闕道人腦袋上有點冒汗了,這種詭異的現象還是第一次遇到。他第三次催動符咒,重新召集新的鬼怪,這次他幾乎用了全力,頭頂升騰起陣陣白霧。只聽屋外狂風驟起,連樹枝都被吹的拚命搖晃起來。
風中夾雜著吹落的樹葉和沙石,像有生命一般,從各處匯涌而來,嗚嗚呼叫,旋轉著沖向笑緣居。沙石和樹葉拍打著那間破舊的小屋,微微打開的窗戶似乎已經不能承受而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大門也被吹的呼呼作響,只有那塊老舊的寫著「笑緣居」三個大字的牌匾,在風中穩如泰山。
屋內,顧月言三人正在盤膝打坐,每個人身體周圍都散發出隱隱黑氣,那黑氣充滿了令人恐懼的陰冷暴戾。受陣法召喚而來的群鬼順著打開的窗戶衝進來,還沒來及看清敵人的相貌,便被三人的氣息吸引。
它們爭先恐後的靠過來,希望能吸附一些黑氣提高自己的修為,然而就當它們剛剛靠近的時候,那股圍繞在三人身邊的黑色,卻一下暴起,將它們裹在其中,黑氣在三人身邊旋轉著,不斷的反噬著靠近的惡鬼凶靈。
屋內很快就形成了三個黑色的漩渦,它們向徘徊在窗外的鬼魂釋放出無比甜美而致命的氣息,因此,應召而來的鬼魂們,無論是否收到令陣法催戰的信息,都像著魔般衝進屋子。
三人貪婪的吞食著群鬼,待到第三波惡鬼湧來,賀長星嘿嘿笑道,「這老道也真是歹毒,一點小事,犯的上動用這種絕戶陣嗎。」
鳳哥兒緩緩張口,從口中吐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來。那珠子飄飄忽忽在她眉心之處懸著。圍繞著她的那股陰冷的黑氣漸漸隱去,但群鬼見到那放出閃閃精光的圓潤珠子,更是趨之若驁,幾近瘋狂的衝過去,然後無一例外的,被吸進去化得無影無蹤了。
眼看著第三波鬼怪也要被吸食殆盡,青雲齋里的一闕道人可坐不住了。眼見著一波一波的鬼怪應召而來,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笑緣居如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獸,張開血盆大口,靜靜的吞食著送上門來的美味。
他幾乎可以感到那頭怪獸發出令人窒息恐懼的喘息聲,在陰影中潛行,正一步一步靠近了他。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這群最喜吞噬活人血肉的惡鬼,在笑緣居里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能毫無聲息的消失了呢。
此時他不能停手,更不敢停手,他怕陣法一結束,那頭怪獸便會立刻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致對方於死地,決不能讓他有一絲喘息。
想到這裡,他雙目暴睜,木劍交於左手,口中叨念了幾句,一把抓起放在面前的最後三張符咒,將它們全都併攏在一起,一狠心咬破舌尖,將一口鮮血噴出。與此同時,他右手一揚,沾著鮮血的符咒飛過頭頂,然後他霍然站起身來,雙手緊握劍柄,向飄然落下的符咒攔腰砍去。
木劍的劍峰劃過符咒,竟將它們斬做兩段。符咒一下便三張變六張,一闕道人口中急急吐出幾句咒語,那六張紙符化成六個火球,同時燃燒開來。紅色的火光映在一闕的眼中顯得分外猙獰,孫氏兄弟不明就裡,見師父不斷催動陣法,而且越發氣急敗壞起來,也不敢多問。現在一看一闕道人一副拚命的架勢,也知事情有變,但又不曉得具體緣由。不過如果連一闕道人都難以招架的話,那自己二人豈不更是危險萬分。
他二人又驚又怕,嚇得不敢作聲,站在一闕道人身後,已經不自覺的渾身發起抖來。
一闕道人心想,此次若還不能制伏對手,恐怕要遭其報復。而對方功力深不可測,天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手段來取自己性命。因此他爆發出自己最大能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整死對方。
其實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完全想錯了。此時的笑緣居里,顧月言並不想和他計較,你招來鬼怪,正好給我們吞食充饑,既省得外出獵食,還可以吸取陰氣增強功力,雖然大部分質量不高,不過就算瓜子吃多了也能撐著。因此三個人心滿意足的坐在茶室里吞食陰靈。本想著等一闕道人關閉陣法,此時便做了結,你也算出了氣了,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完了。
如果一闕道人此時停手了,恐怕很多人的一生都會因此改變,那些本不該死去的人,便不會因為他一時氣惱衝動而命喪黃泉。
然而一切都是前生註定,因果循環。
一闕道人瞪視著眼前漂浮著的六個火團,伸手把香爐中的三根檀香取出,雙手狠命一折,扔到地下,然後揮動木劍,惡狠狠低喝一聲。
他拔出檀香便是斷去三清三聖的庇佑,折斷仍在地上更是大逆不道,但這種離經叛道的絕命做法,卻是喚請更高等凶靈的唯一方法。
隨著一聲低喝,六團火焰摔落在地,留下些許黑色的灰燼。一陣小旋風將灰燼捲起,帶出窗外。
轉眼便是風起雲湧,大量陰沉的黑雲迅速聚攏而來,雲中隱隱電閃雷鳴,刺目的閃光游龍一般在雲中穿走,滾滾雷聲壓頂而來。
黑雲聚集在笑緣居上空,將這間小屋整個籠罩在一片死亡的恐怖之中。
鳳哥兒臉色一變,張口把那珠子吞回腹中。轉頭望向窗外,陡然變得殺氣騰騰,她咬牙罵道,「牛鼻子欺人太甚,居然使出這等手段,真是可殺不可留!」
賀長星不說話,轉眼看了看顧月言,見他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心中一動。他很了解顧月言,這種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往往都蘊含著恐怖的憤怒。
他不知道此時顧月言的冷漠,是真的不屑一顧還是在孕育怒火,正要開口詢問,只聽顧月言冷冷的說道,「得寸進尺可不好。」
賀長星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有些動氣,他心中暗自嘆了口氣,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你若不這樣步步進逼,何至招來殺身之禍。
顧月言想了想,又道「一闕實在過分,不給他點教訓恐怕不足為戒。」他對著鳳哥兒一歪頭,嘴角扯出一絲冷酷的笑容。
窗外,陰鬱的黑雲沉甸甸壓在屋頂,電光遊走間,可以看到數不清的兇惡嘴臉,正對著笑緣居擰眉瞪目,呲牙咧嘴。可還沒等到這些鬼煞動手,忽見一道奪目的白光從屋頂直打中黑雲的中心,射入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