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愛我一次,可好?
潔白的雪花,冰冰涼涼的飄落。
這是今年冬季的第一場雪,不大,卻冷得刺骨。
葉青一動不動的跪在殿堂外,足足有一個時辰了。她的腿早已麻木,儘管穿著姬飛昌親賜的皮裘,她的身子也早已凍的僵硬。可是她依然執著的跪在那裡,空洞的大眼睛愣愣的看著雪花一片片飛舞。
來往的宮女太監只敢偷偷的瞟她一眼,再低頭匆匆離去。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跪在那裡。
宮裡現在很忙,很亂。
太后突然駕崩,舉國悲痛,晉王有令,朝野上下舉行國喪,國中子民半年內不得娶親,而晉王自己,要為太后守孝一年。太后駕崩之後,晉國王都東方也現出了凶兆。一個農民半夜忽然被一聲巨響驚醒,跑去看時,發現自己的後院憑空多了一個大洞,洞里,有個石板,石板上刻著兩個字,大義。
這件事瞬間傳遍晉國上下,鬧得人心惶惶,一位久居山林,德高望重的隱士根據接踵而至的種種異象卜了一卦,卦象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晉國不能按大義行事,必將引來災禍。可是這大義又代表著什麼呢?
很快,流言再次四起。
晉國救助齊國,本是大義,可是收受齊國美人城池,便是背離大義之舉。
晉王受天啟之後,即刻著人設祭壇祭天,並對天立下誓言,晉國行事,絕不敢違背大義。在祭祀中,晉王親口下令廢除和齊國公主的婚約,並堅決拒收了齊國的財寶城池,自己則為全孝道,三月內靜坐自省。為太后誦經祈福,不得動兵。
下令之後,晉王便自此閉門。再不見外臣。
其他諸多事宜,都交給司馬楓打理。
司馬楓客氣且義正言辭的向公孫冒解釋了目前的狀況。並保證晉國三月之後,會即刻出兵,而他帶來的公主城池,晉國絕不敢消受。至於晉國發生的種種變故,還要他和齊王細細解釋清楚才好。
公孫冒瞪著死魚般的眼珠子看著晉國舉國上下戴孝,出門都是哭聲,嘴巴張了幾次,也難說出什麼。只得依著司馬楓的意思,收拾了行李,帶著國色天香兩位公主,心裡沉甸甸的上路了。
可是公孫冒並沒有直接回齊國。
因為司馬楓曾向他誠心誠意的建議,莫若把公主財務送給秦國和趙國,請這兩國儘快出兵,暫解齊國眼下的危機,免得他回去無法向齊王交差。公孫冒心中本就害怕齊國怪罪於他,聽見這話如何不依?路上也顧不得悠閑,快馬加鞭的就去了。
誰知到了秦國。秦王正氣凜然的拒絕了。
到了趙國,趙王也慷慨大義的拒絕了。
兩國都表示願意像晉國一樣,無償相助齊國。只是出兵的時日,還需斟酌。
公孫冒在兩國的遭遇已是后話,暫且不提。
這和葉青為什麼跪在那裡,並無關係。
事實上,也沒人知道葉青為什麼跪在那裡。晉王沒有讓她跪,她也沒有犯下什麼過錯,她不是在接受懲罰。有人看見她眼中好似湧現了淚花可是她又很快擦掉,她就只是沒有任何原因的,倔強的跪在那裡。
她的身上已經落上了一層雪花。長長的眼睫毛上也是。
與她被冰封了的面龐相反,葉青心裡翻江倒海一般的痛楚。
桃夭夭。太后,她的外婆。她母親的娘親,死了。
很多人或許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她如何不知道?姬飛昌那夜的古怪行徑,她也看到了。她明白,是姬飛昌殺了桃夭夭,殺了他自己的娘親。這就是姬飛昌身為一國之君出爾反爾最好的理由。對此,葉青並不想對姬飛昌指責什麼。
事實上,葉青並沒有見過桃夭夭。
她只是很偶爾,很偶爾的聽幾個老宮女私下閑談的時候,才知道了桃夭夭的存在。可是她並不敢問姬飛昌這件事,姬飛昌和桃夭夭之間的關係,她也根本不知情,因為所有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
所以葉青對桃夭夭並無感情。
她只是很不巧的知道了桃夭夭和她的娘親,長相如九分的相似。
想見她…
想見見那個女人…
想見見她的娘親!!!
這或許,是她唯一的一次知道她娘親什麼模樣的機會!
她曾經心裡刻畫了一萬遍,對著飛鳳公主對著趙盼兮,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象著自己的娘親究竟是什麼樣子!她也曾無數次想衝動的對姬飛昌哀求,讓她見一見桃夭夭,哪怕只是偷偷地一眼。
可是她終究沒有說,她總以為還有機會。
可是現在,桃夭夭死了…
而且明天,她就要下葬了。
她的屍身就躺在她身後的大殿里,據說她現在的模樣還和她生前一樣,美極了。她再不見,就再也見不到了。
彷彿知道她的心愿,她的渴望,姬飛昌極為寵愛的帶著郡主,去向桃夭夭做最後的道別。葉青臉色蒼白的跑到姬飛昌面前,跪下。她說可不可以也帶她去,她心裡敬慕極了太后她也想見她一見。
可是姬飛昌淡淡回絕了她。
她的身份不能進,她也沒有任何理由進去。
所以葉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姬飛昌帶著郡主,走進了大殿。
郡主心怯的自始至終都不敢看葉青一眼。
姬飛昌走後,葉青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了。
她不能向姬飛昌過分的哀求,她甚至不能哭泣,儘管心中撕裂般痛楚可是她卻根本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因為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尤其在姬飛昌面前。所以她只能那樣跪著,心裡隨著雪花哭泣。
那雪花的冰冷,似乎能緩解她痛到無法呼吸的傷口。
「青青,你怎麼還跪在這裡!」
姬飛昌帶著郡主進了大殿許久,出來時,一眼看見葉青竟然還原樣不動的跪著,忍不住大驚,忙疾步走過去把葉青扶起來。此時葉青早已成了雪人,連站也站不住,雙手冰涼,嘴唇也凍的發紫。
「大,大王…」
葉青哆嗦著,勉強扯唇一笑,艱難道:「小人,小人就是覺得,也應為太后盡孝,才對…」
「荒唐!」
姬飛昌急的一聲冷喝,忙一把抱起葉青,回頭匆匆對郡主吩咐道:小青,你且回去休息,晚上不必來問安了。
姬飛昌吩咐完,忙又命身邊的太監傳喚御醫,抱著葉青就疾步而去。
葉青身子麻麻的靠在姬飛昌胸口,心中苦澀。
郡主出來的時候,那樣子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看見她,就忍不住的往後縮,還死死地掩著胸口,那神情,分明是對她這副身體,霸佔到底的意思。她必定是見到了桃夭夭的容顏,那副據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容顏,便對這個身體,愈加執著了。她好似現在才發現,這個身體所擁有的,不僅是顯赫的夫婿,晉王的寵愛,還有那傾國傾城的美貌。
她,已經要不回她的身體了嗎?
她,還失去了唯一一次見到她娘親的機會!
上天,為何要如此作弄她!
溫熱的淚水,一點一點從葉青的眼角滲出。
葉青忙微微的在姬飛昌胸口蹭了蹭,抹掉。
後來,她到底怎樣回到了她的房間,御醫又怎樣的為她診治,她也不甚清楚,也無心理會。她只知道自己病了,病的很重,高燒,咳嗽。再之後,姬飛昌把她移到了自己的寢宮,悉心照料,大部分時候,她只是在半睡半醒之間,昏昏沉沉的躺著,這樣的日子,連葉青也不知道過了幾天。
「蕭安參見大王!」
這日,昏沉中,葉青好似聽見了蕭安的聲音。
噓…
見蕭安已到,姬飛昌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蕭安小聲點。
蕭安眸光略略掃了掃。
葉青就躺在姬飛昌身後的床上,似乎依然高燒未退,臉頰燒的通紅,嘴唇也乾裂著。姬飛昌坐在床邊,前面放著几案,几案上是奏章。這些天,姬飛昌似乎就是這樣守著葉青處理朝政的,見他來了,姬飛昌便悄悄起身。
可是他身子只站起一半便停下了。
他發現,葉青的身子壓住了他的衣服。
姬飛昌頓了一下,怕吵醒葉青,隨手便解下自己的外衣,小心的搭在葉青身上,這才示意蕭安去外室。
蕭安冷冷看著這一幕。
「蕭安,楊青青的父母可是在蕭府?」
姬飛昌到了外室忙問。
葉青病的這些日子,嘴裡只不住的喊娘親,爹爹,分明是想家了,所以姬飛昌才急著招蕭安過來,要把楊父楊母帶進宮,想著葉青看見爹娘,病就會好的快了。
「回大王,」蕭安忙躬身回稟:「楊青青父母現在確實在蕭府,只是…」
蕭安頓了頓。
「只是什麼?」
姬飛昌忙問。
蕭安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楊父楊母因楊青青前來服侍大王,心中甚是思念兒子,早在前幾日,也一病不起了,現在,微臣正著人悉心照料二人。只是二人此刻怕是不宜進宮和楊青青相聚。」
什麼!
姬飛昌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撲通!
就在姬飛昌沉思之際,卧房內忽然傳來了聲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