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變天
袁沛示意長子繼續往下說。
「兒子認為皇上此次選秀便是為這個,若皇上再多幾名皇子,那麼不論是大皇子也好,二皇子也罷恐怕將來得大寶的機會都不大。由於袁家是二皇子的外家,不論袁家願意不願意都只能扶持於他,因此皇上對父親,對姑姑的猜忌只會越來越深,兒子認為若處置不當,袁家也會如徐家一般進退不得,說不定比他們更不堪。」
「飛鳥盡,良弓藏,自古皆然!」袁沛苦笑,「不過為父與你姑姑可不是徐成德與徐貴嬪,皇上想過河拆橋還需費些功夫。」
「父親,兒子正是擔心這個,」袁渙急道:「如今姑姑越俎代皰,無皇后名份卻掌管六宮,而父親在皇上與朝臣心目中除了左相一職,還有一個身份是外戚,不論何朝何代,外戚干政都是大忌,父親認為皇上與皇後身后的勢力能忍我們至幾時?因此將來不論是姑姑還是父親稍有差池便會為袁家招來滔天大禍!」
袁沛臉色微變,「我們袁家還有別的路可走?」
「有,父親上書重組內閣!」
袁沛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便滑落在地,袁渙趕緊從椅子上起身跪到地上,「父親息怒,即便重組內閣,父親也是當仁不讓的首輔,稍微讓出一些權柄便重新換來皇上的信任,兒子以為千值萬值,至於姑姑那邊,兒子以為也要漸漸拉開距離,至少也要讓皇上明白父親只是他一個人的臣子,不論皇上將來立誰為太子都與袁家無涉!」
袁沛的吐出一口氣,陰冷的目光在長子身上溜了一圈之後才說道:「起來!」
袁渙順勢起身,再次小心地說道:「父親原本是想著將三妹妹許給二皇子,結果姑姑卻挑了永安候家的嫡長女做二皇子妃。可見在姑姑心裡袁家也只是一枚棋子,而且是永遠甘於為她所用的棋子,請父親恕兒子不孝。兒子實在不甘心做無能之輩的棋子!」
「為父知道你看不上朱琰,為父也並非一定要將惜姐兒許給他。為父只不過是想探探皇上的意思,渙兒以為你姑姑就能做主朱琰的婚事?封趙家女根本就是皇上權衡之後的旨意,大皇子妃卻是皇后選中的,為父一直猜不透皇上一直晾著皇后,既不廢她,也不給她權柄是何意思,倒是渙兒剛才提醒了為父,或許皇上根本沒有早立太子的想法。為父是該好好謀劃一番了。」
「父親英明!」袁渙臉現喜色。
「如今惜姐兒還在與徐景達往來?」袁沛又問。
袁渙臉現無奈神色,「如今選秀已經結束,兒子認為應該考慮三妹妹的親事了,若由著她的性子繼續胡鬧下去,再出一樁小黃鶴樓那樣的事,三妹妹的名聲就全毀了。」
袁沛也煩躁地起身在屋子裡轉起了圈,「你母親從前屬意永安候世子趙文樂與忠勇候與長公主的嫡長子宋卓,如今趙家將女兒嫁給了朱琰,自然不能再提,可宋家又不一定看得上惜姐兒。嘖,為父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那徐景達也不錯!」袁渙小心地看著袁沛。
「休提徐家。即便是讓惜姐兒做姑子,我袁家女也再不可能嫁到徐家那種無良人家去!」袁沛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自覺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便是讓大妹妹袁娥嫁給徐成德做繼室。
袁渙嚇得趕緊噤了聲,袁沛更加心煩意亂,便讓袁渙退下。
袁渙一出書房門,袁芳惜便迎上來滿懷希冀地看著長兄。
「你從此死心吧,父親是絕不會答應你與徐景達的親事的!」袁渙說罷掉頭便走,留下袁芳惜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袁沛的書房門口。
俗話說得不到的始終是最好的,袁芳惜長這麼大。很少有求而不得的東西,偏偏遇到從小便虛偽的徐景達。別人都只看到他的頑劣,只有她能看懂他那些廉價笑容後面的倔強與隱忍。也只有她能明白徐景達與她認識的那些公子哥兒們之間有本質的不同。徐景達是隨時都想擇人而噬的狼崽子,那些公子哥兒則是只會虛張聲勢的小狗崽。
可惜,徐景達眼裡從來沒有真正出現過她的影子,從小到大如是!
袁芳惜已經用盡她能想到的法子,例如不管不顧地暗中幫他,甚至不惜出賣姑奶奶與父親,用各種方式暗示,甚至連死纏爛打都用上了。如今讓父親出面提親一事也行不通,她該如何將這場單方面的追逐進行下去?
袁芳惜突然又想起曹芸,那個女人看她的眼神里是滿滿的不善與挑剔,事實上她早就知道曹芸是徐貴嬪的人,為了徐景達她也忍了,不料那女人卻與徐景達勾結將她騙去小黃鶴樓。她心裡很清楚徐景達是想將她與朱琰湊成一對,當時她連死的心都有,因此在被劫持的那兩天內她才如此失態。
對了,陳嫻雅!袁芳惜眼前突然出現徐景達抱著陳嫻雅策馬賓士的情形,不由得雙手用勁,纏在手指上的絲帕「哧」的一聲被撕裂。
陳嫻雅與徐景達有口頭上的婚約,難道是因為她,徐景達才那樣對自己的?袁芳惜滿腔的恨意瞬間全部轉向正奔向揚州的陳嫻雅。她發誓,她袁芳惜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
大順皇宮乾清宮西側的御書房內,朱佑正在試用湖州新上貢的狼毫筆,書案旁大內總管汪全汪公公彎著腰仔細地研著墨,地下一名腦袋快要垂到白玉石地板上的小太監正在回事。
小太監一口氣將要回的事說完,仍然保持著跪伏的姿式,朱佑凝氣運筆,幾個大字躍然紙上,汪全轉眸一看,竟是「重組內閣」四外大字,不由神色微動,揮手讓那小太監退下。
汪全見朱佑又寫下「徐青葉」三字才斟酌著開口道:「皇上,貴嬪娘娘從前便不喜貴妃娘娘,自從貴嬪娘娘失胎之後,徐袁兩家已然勢成水火,這回貴嬪娘娘妄議朝政卻是過了。」
「徐青葉若真正出手兩個袁嫵都不是她對手,更別提保住自己的骨肉!徐青葉讓朕很失望。陳壽源倒是養了一個有膽識的女兒,小小年紀也敢說『重組內閣』四字,倒比朕養的那些廢物朝臣強,聽說陳壽源還有個中了會元的兒子,今次殿前揀選可在一甲中?」
「回皇上,陳壽源頭幾日剛病故,其獨子陳莫渝人稱陳二元,去年也死了,陳家只剩下三名孤女,如今正受庇於邵家幾位娘舅,當年袁,徐,陳三家有互為姻親之意,曾為徐家長子與陳家長女定下口頭婚約,此番貴嬪娘娘出宮見那陳家小姐,亦有相看之意。」汪公公手下有四衛營,全數為各類密探,朝中大小事只要他想知道,沒有一樣瞞得過他的眼睛。
「姜桓的外孫可成年?」
「姜桓老將軍唯一血脈,都督府徐大將軍嫡長子徐景達,亦是貴嬪娘娘最疼愛的侄兒,今年已屆十六,主動提出去其外祖當年常駐的營地燕山衛任了百戶一職,當年老將軍麾下的五大家將埋名隱匿於漕幫與跑馬幫,仍奉徐家大少爺為少主。」
汪直見朱佑深思,又道:「當年徐大將軍深得姜老將軍賞識,並將其獨養女兒下嫁,不料,老將軍被先帝賜死,驍騎營解散,姜氏產子三日便亡故,不到百日徐大將軍迎娶身懷六甲的左相大人的寡妹,引來朝野罵聲一片,皇上當年亦不恥徐大將軍所為,還罰了徐大將軍一年薪俸。」
朱佑微笑,「徐成德的確無德,卻極疼徐青葉,姜桓外孫最恨的應該是逼死他母親的袁家,徐青葉恨袁家卻是因為徐嫵那一杯下了媚葯的酒,讓她不得不進宮服侍朕。汪全,以你看徐家可否與袁家一拼?」
汪全忙跪下,「臣愚鈍,只知貴嬪娘娘無後,恐怕娘娘做玉石俱焚之舉,秧及皇上及大順基業!」
朱佑擱筆,從筆架上挑出三支扔進廢紙筐里,臉現莫測笑容,口中卻吩咐道:「立即傳查老太醫給徐青葉診脈,朕以後的晚膳都開在她那裡。哼,她不想給朕生子,朕偏讓她生,不停地生!」
汪全聽得後面這句話,感覺後背有冷汗冒出,忙躬身退出。
對於朱佑與徐貴嬪之間那點事,汪全最清楚不過。當年的袁貴妃,也就是太子側妃於東宮宴客,十五歲的徐青葉隨其嫂入宮,沒料到這根本就是她嫂子與徐側妃設下的局,朱佑順水推舟幸了徐青葉。
徐成德不得不含恨將徐青葉送到東宮做了朱佑的美人,朱佑登基后又封徐青葉為貴嬪,朱佑對徐貴嬪一直以來都是淡淡的,談不上多寵愛,也算不上冷落,因為朱佑每月總有六七日宿在徐貴嬪宮中。這回徐貴嬪失胎,雖然不是皇上下的手,但是皇上也沒有阻止袁貴妃算計徐貴嬪,而徐貴嬪失胎后也沒見多悲傷,倒是朱佑方才那句要讓徐貴嬪不停地生子的發狠之言,讓汪全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看懂這些主子,唯一能確定的後宮將要變天,朝堂也將不得安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