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這絕對是碼頭!確認無誤!習雲側耳傾聽,已經能聽到點海浪翻卷的聲音了。捕捉到這一個線索,無疑讓她興奮了幾分鐘,可沒過多久,理智回歸,就像一盆冷水把她從頭到尾澆得透心涼。她知道這是在碼頭又如何?別說港都的碼頭何其多,就算她知道這裡的具體位置,她能傳遞消息出去嗎?不能。
希望升起又被打落無疑是一種十分難耐的心理折磨,而且在逆境中,這樣沉沉浮浮的心情很容易削弱人的意志力。習雲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既然那些人綁了她來,那自然會有見她的一刻,她就安心等著吧,現在的形勢對她來說,一動,不如一靜。她閉上眼,努力調整呼吸——先裝昏迷不醒。
平心靜氣的卧在地上良久,就算是初秋,天氣還熱,可畢竟已經凌晨了,地底的寒氣一絲絲的騰上來,爭先恐後的鑽進了她的骨子裡,習雲哪裡受過這種罪?卻依舊閉著眼一動不動。
就在她以為方圓幾里只她一人時,貼著地面的耳朵聳了聳——有腳步聲,而且還不止一人,正由遠及近的走來。習雲的心瞬間就提起來了,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狂奔。她輕輕抬起眼睫,眯出一條縫來。說時遲那時快,她臉正對方的大鐵門,吱嘎一聲,開了。
習雲趕緊閉上眼,不敢露出一絲馬腳。
她聽到嘩啦啦的進來一串人,她感覺到有人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臉上,良久良久沒有移開視線,直到看得她遍體生涼時,有人出聲了:「藥效大概到什麼時候消?」——中年男人的聲音,平靜,給人感覺十拿九穩,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邊上立刻有人回話:「大概再過一個小時。」
習雲在被人從背後用手帕蒙住的時候,屏息了好長時間,也因此留在她身體里的藥效並沒有他們想象的厲害,此時此刻,看起來他們都沒發現她清醒著。
半天,沒有人說話,可她知道他們還沒走,就在她面前齊齊看著她,習雲頂著強大的壓力,愈發放緩了呼吸。
「周懷遠已經回到港都了,約他談談吧。」中年男人淡聲道。
卧著裝昏的習雲心抽了抽,果然…他們的目標是周懷遠。
「是,林爺。」
林爺?!好熟悉的稱謂,習雲甩開憂慮,腦子飛快的動了起來,可偏偏越是著急就越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這人是誰,可她確定,她知道這個人,絕對知道!起碼,在現代的時候,她一定聽說過這個名諱。
林爺林爺,到底是誰……如果此刻能睜開眼看一看的話就好了,可她冒不了這麼大的險。
那行人沒有在這裡久留,估計是時辰未到,再等一個小時,他們一定還會再來的,而她,必須在這一小時內想出來林爺的身份,還有應對的策略。
大概想破了腦袋的想了一刻鐘,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極其愚蠢的錯誤,她管林爺是誰呢,反正她已經知道綁架她的人叫林爺,那不就得了嗎?她剛在繞什麼彎子呢?簡直是浪費時間!蠢貨!
好好在心裡罵了一通自己后,習雲有點難掩的興奮,這就好像一下子就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了,她閉著眼睛細細斟酌著知道林爺這個人,對她有什麼好處,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
有人來了!
習雲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呼出來,門恰時的打開,這次進來的人不多,應該只有兩個,不會超過三個,習雲聽著腳步聲判斷。
有人走到她面前,蹲下,一股刺鼻的味道透過鼻子直衝她的天靈蓋,習雲忍不住皺了皺眉撇開頭,眼前的人道:「醒了。」
習雲聞言乖順的睜開了眼,然後不出那人所料的,驚恐的瞪大了眼珠子。
「你們是誰?你們要做什麼?」她驚慌失措的看著這裡的兩個男人疊聲問道。
那倆人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於她的反應,見她醒來也沒跟電視劇里演的似的要上來封住她的嘴,而是用再正常不過的眼神看了看她,好像他們乾的事根本就不是綁架。
沒有人理她,離她最近的一個男人是方臉,剛才把她「弄醒」的也是他,而守著門的是個長臉,這時候,方臉對長臉道:「請林爺過來吧。」
習雲很適當的流露出自己的恐懼和迷惑,算是一定的真情流露,她知道,她不可以表現的很鎮定,那並不利於自己的安全。這些人一看就是做慣了這種事的,她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腳步聲,一群黑衣男人簇擁著一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進來,那男人,習雲自看到他第一眼時就確定這人就是林爺,奇怪的是,相對他的名諱,他的臉習雲腦海里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林爺笑眯眯的,彷彿把她綁來這的人不是他一樣,他的屬下麻利的給他安了張椅子,他坐下后笑著對習雲道:「jane,你好。」
習雲用嘴向手腳被綁處怒了努:「抱歉,我現在的狀況實在算不上好。」
林爺驀地就放下了臉色,習雲觀之心裡咯噔一下,後悔撲面而來,她不該逞強的,沒成想,他是對身邊的人譴責道:「誰讓你們綁著她的?」
語音落下,很快有人上來給她鬆綁,習雲扭了扭麻木僵硬的手腕和腳腕抬頭對林爺道了句謝謝。
她很冷靜,她的本意是不想表現的那麼冷靜的,從犯罪心理角度來講,面上太過冷靜的人質很有可能會引起綁匪的懷疑,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癱臉,她從小就這樣,遇事前很慌,真遇上了,也就坦然了。
「你找我來是什麼目的?」習雲等了很久,林爺也不說話,只好自己謹慎的開口問。
林爺笑容不改,不回答她的問題,倒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反問她:「聽說jane小姐從小在美國長大,怎麼說的一口標準的國語?」
嗯?問這個問題…習雲心裡打了個激靈,莫名覺得眼前這個人和前一陣子她和凌薇的身份風波有關聯。這麼一個章戳到他頭上,那件事還牽扯到周懷遠,習雲回話就更小心了。
「畢竟骨子裡是中國人,連中國話都不會說,難免叫人笑掉大牙。」說到此習雲頓了頓,朝周遭的一圈人瞟了眼,垂下眼瞼繼續:「不像有些人,英國人還沒給公民權呢,就連自己性甚名什都不知了。」
她語音落下,一片寂靜。
說這話其實是很冒險的,可她也在賭,賭港都底下的社團絕不是英國人的走狗。就算是,為了面子,那人也絕不會當面對她說的話表示明確的不喜。畢竟誰也不會願意承認自己是條狗,不是么?
誰曾想,對面的林爺忽然大笑,聲音宏亮的都驚得她抬起了頭,林爺道:「你這句話我喜歡,港都就是港都,從來就不是哪個國家的附屬。」
話題成功岔開,習雲輕輕舒了口氣,不想林爺忽的就轉了話鋒,「可惜啊,你這麼好的姑娘家,可是害了我手下好幾顆苗子呢。」
習雲聞言心猛的一頓,緊接著止不住的怦怦怦亂跳,她知道他是誰了!林氏!!周懷遠做的被他知道了!
「jane小姐臉色不大好?」林爺意味深長的問道,然後也不等她回答便道:「要不讓你和你男朋友說說話,這樣情緒就會好點?」
習雲驟然清醒過來,「他也在這?」
「現在還沒,不過我想馬上就會來了。」林爺氣定神閑的笑道,「要不,你先和他通個話?」
習雲猶疑的看著林爺,林爺很是紳士的把電話遞到她面前,還貼心的幫她撥好號。
電話響了沒兩聲,對方就接起了,「喂?」——警惕而小心,確認是周懷遠無誤。
聽到他的聲音,習雲鼻子一酸,話語全堵在嗓子口出不來,或許是透過電話線都能氣息相聞,周懷遠幾乎在幾秒種里就認出話筒那頭的是習云:「云云?」
「唔。」習雲沉沉的應了聲。
她聽到話筒那頭周懷遠深吸了口氣,然後問:「你現在,一切都好嗎?」
「我沒事。」此時習雲的語氣已經回復正常,她看著林爺問:「我能不能和他多說幾句?」
林爺點了點頭,做了個你自便的手勢。
習雲低下頭,眯了眯眼,林爺沒說話,那說明周懷遠或許認得出他的聲音,那是不是就是說,周懷遠很可能認識林爺。
電話那頭的周懷遠一直保持沉靜,靜靜聽著她徵求別人的意見,然後回過頭來和他說話:「你聽著,我沒什麼大事,所以你不要擔心,只是我要交待你一些事,你好好聽著。」
「你說。」周懷遠溫和的回她,然後使眼色讓人做筆錄。
習雲緩緩開口,一句一頓:
「幫我和家人打聲招呼讓他們別擔心。」
「家裡的人萬一知道我出事你要想辦法安撫。」
「卧室床頭櫃里是我這些年來的積蓄。」
「抵得上不少的現金。」
「使得上使不上反正你都幫我收著。」
「另外我好像懷孕了。」
「也想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告訴你。」
習雲的話,外人聽著似是很正常,而周懷遠卻聽得心驚,因為他知道裡面沒有一句是真話!她的家人周懷遠從沒見過,談何打招呼和安撫?卧室床頭櫃放的也不是什麼積蓄,而是套套。前兩天她剛來完例假,根本不可能懷孕。全是假的!那代表什麼?
代表她在給他提供信息——那幾句話里有玄機!
作者有話要說:補前兩天的缺。
我可是從冬眠里爬出來碼的,天可憐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