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黃師傅扶著車門猶疑的一刻間,對面那輛車突然啟動,開走了。
大概是他的錯覺吧,如果那個男人盯著的是他們,怎麼會管自個兒先走了呢。黃師傅摸了摸後腦勺,開門上了車。
發動車子前,他還是習慣性的看了看後視鏡,女孩依舊在出神,腦袋埋在脖子里,整個人蜷縮在後座的角落,沉寂得毫無生機,看起來怪可憐的。
憐香惜玉的心起了,黃師傅難得放柔了聲線問道:「姑娘,你現在還要去哪?」
「去港都郵政局。」
「什麼?」黃師傅以為自己聽岔了。
「港都郵政局,就是在港口的那個。」這回習雲扭過頭來了,她以為司機師傅不知道去哪一個郵局,特意強調了一下。
「這深更半夜的,郵局裡也沒人上班,你去那做什麼?」
黃師傅的詫異不是沒有原因的,港都郵局坐落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港口,她一個年輕女子這麼晚單獨去那個地方,沒人會覺得正常。說實話,黃師傅心裡有一瞬都擔心她是不是想不開了。反正他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她是去寄東西的。
「沒事,您只管去。」
她明顯不想多做解釋,言語間甚至有點不耐煩,黃師傅見此不免火氣上頭,他好心好意的,可別人卻不領情,換了誰都會不爽。難為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黃師傅只好先忍著氣,慢悠悠的開過去,等到了那邊,先看看她想怎麼樣,不行的話再想辦法吧。
到了目的地,女孩結賬,下車。
咦?她倒真的是往郵局去的,可這麼晚,裡面哪來的人?黃師傅乾脆熄了火等著,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要是裡頭沒人的話,說不定她還會返回,要他載她回去也說不準呢。
黃師傅幾乎算準了習雲一定會無功而返的,以至於當他看到那扇門從裡面打開了時,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竟然有人?!
這種政府部門,難不成晚上還帶加班的?可這都幾點了?黃師傅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都快十二點了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總部呼叫他到下一個地點接客人,黃師傅只好拋下疑慮,驅車離開前最後看了眼郵局的方向,心想:應該沒事了吧,看起來這姑娘也是來辦正事的,只要不是尋短見就好,阿彌陀佛。
而此時郵局內。
阿ken看到從頭到腳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的習雲,聽說她的來意,不掩訝然,「還真有人之前來打過招呼,只是姑娘你能提供那個憑證么?」
習雲不作聲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他。
阿ken仔細看了看,沒錯。然後抬頭問習云:「你要寄什麼呢?」
「就是尋常的衣服。」習雲說著將手裡的幾包東西拎上來,對阿ken說:「麻煩您了,加急,立刻寄往美國。」
阿ken接過那幾包東西后看了看,道:「好的,你把基本資料填一填,然後付費,就可以了。」
習雲機械的做完這一系列事,從郵局出來時,被寒風一吹,混亂的思緒稍稍清楚了點,這才發現眼前空空曠曠,一絲人煙都沒有,計程車已經開走了——剛才忘記讓司機師傅等她了。
深冬的夜裡,一個人站在陌生的地方吹冷風,習雲忽然覺得就算是當初莫名其妙的剛來到這時,都沒有今天晚上來得絕望過。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空無一人的道上,渾然不知黑暗中有人一直將視線放在她身上,等到她慢慢走出視野后,才下了車,進了郵局。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束刺眼的強光從遠處射來,習雲眯了眯眼,用手遮住眼,耳際就響起『砰』的一聲關車門的聲音,光聽這力度,就知道關門的那人情緒一定不大好。
習雲心一顫,自從凌薇不見后麻痹掉的所有感官和記憶登時回籠,她有點不敢把遮著眼的手拿下來了。
來人在她跟前停下了步子,她聽到呼哧呼哧的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好熟悉……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
果然是他。習雲心嘆。
「這麼晚不回家,為什麼連電話都不回我一個?」
周懷遠顯然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強行忍耐著自己的怒氣質問她,可習雲能說什麼呢?她放下了手,上前抱住了他的腰,緊緊的,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周懷遠被她勒得有點喘不過氣,這一晚上來急得發瘋的勁卻莫名消了,只是他還要故作生氣,冷聲道:「你以為你撒撒嬌事情就過去了嗎?」話是這麼說著,手卻不由自主的環住了她。
習雲囧,你從哪裡看出我在撒嬌的?我明明很心傷,尋求撫慰來著。總之,他不問,不揪著今晚她在做什麼就好,習雲暗地裡鬆了口氣。
周懷遠的視線卻放在遠處,在一輛不起眼的黑車上打轉,看了會兒后不動聲色的低頭道:「先回家。」回家后再治你。
整個晚上思緒都亂糟糟的習雲壓根沒意識到一點:周懷遠是怎麼尋到這裡來的?
回去的路上,習雲還是有點發怔,冷不丁的聽周懷遠問道:「昨天晚上vicky怎麼沒有去領獎?」
習雲被他驚得猛然回神,扭頭朝他看,只見周懷遠一臉平靜,什麼端倪都看不出來,她的心卻狂跳不止,好半天才找回聲音:「vicky…vicky的媽媽在美國生病了,很急,所以她回美國了。」
「是嗎。」
周懷遠意味不明的應了聲,習雲草草嗯了聲后不願再開口談這事,將頭轉去了窗外,殊不知周懷遠正目光複雜的望著她的後腦勺。
幾個小時前,他接到許承淮的電話,只有短短兩句話,后一句如驚濤駭浪,攪得周懷遠的一顆心七上八下:
「jane現在在港都郵政局那。」
「她和vicky的來歷有點特別,你…總之注意她的情緒,只不過別表現的太明顯了。」
什麼叫來歷有點特別?
周懷遠想到他先前怎麼查也查不出來習雲的來歷,便知道許承淮所說的『來歷特別』絕對不是單單指簡單的身份特別了,這個特別,恐怕根本不在他能想象的範圍之內。如此想著,他漸漸抿緊了唇。
第二天早上,習雲接到了報喜訊的。
「是女兒。」
陳涵的聲音里掩不住的欣喜,「果然被你的金口說中了!回頭我請你吃飯!」
習雲嗓子被哽住了一般,好久好久都發不出聲來。
「喂?」陳涵等了半響沒聽到電話那邊有回應,奇怪的看了眼話筒。
「太好了。」習雲努力找回聲音,強顏歡笑,幸好凌薇媽媽看不到,「什麼時候方便,我想看看她。」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陳涵也沒多想,再加上提到寶寶的事,喜悅就能蓋過一切,於是她馬上回道:「現在還太小,等滿月吧,我請你來我家。」
「對了,今天我找你還有一件事,我們家凌薇去哪了你知道嗎?從昨天晚上起就沒見到人影,電話也打不通,我和她哥哥都快急死了。」陳涵絮絮叨叨的說著,習雲聽著鼻子一酸,死死咬住下唇才抑住了強烈波動的情緒。
「她媽媽在美國有點急事,所以她回去了。」當著本人的面,習雲還真不好開口咒她生急病。
陳涵一聽聞這消息,馬上腦補了很多,她想凌薇一定是怕這件事被她婆婆知道了會不高興,所以才瞞著他們所有人不說,這麼想著,她心裡就泛起一陣心疼,「這孩子…她怎麼沒和我們說起呢?」
「您這不是預產期到了嗎,她也是怕您擔心。」習雲安慰了幾句,有氣無力的,恐怕陳涵也是聽出來了,很快說了結束語。
擱下電話后的習雲癱倒在床上,耳邊金鼓齊鳴,整個人眩暈得胸口都直犯噁心,好像噩夢全部返現在現實里一樣,陣陣冒冷汗。
如果她們從哪裡來就要回哪裡去的話,那此時凌薇到底是回到了後世,還是回到了陳涵新生的那個女兒身上?
習雲覺得再給她十個腦袋都不夠用,這個問題是愛因斯坦都解決不了的啊。
視線劃過衣櫃,她坐起身,走到衣櫃前,咽了咽唾沫后,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衣櫃,搬開疊在上面的一堆,她從柜子最底下抽出兩套衣服。
一套是她的,一套是凌薇的,都是她們倆穿過來時身上穿的,由於擔心時代印記太過明顯,自脫下來后,這兩套衣服她們倆就沒敢再上身過,一直壓箱底,直到前段時間,凌薇把她的那套交由她保管。
當時她說什麼來著?
「如果我回到後世了,那麼我從後世帶來的東西就沒有理由留在這個時代、這個空間,因為我們都是不屬於這個時間段的!」
習雲捧著衣服發起了呆,殊不知周懷遠什麼時候已經在門縫外站著了,她前前後後一連串奇怪的舉動,全部被他收入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