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人心是暖的
想至此,一時冒出來的主意頓時堅定下來,有條件的情況下,孩子不要生活在小地方,那不異於坐井觀天。
開了眼界才能有出息,才能談胸襟談氣度,談家國天下,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眼前這個大家小姐於她不一定有助益,可結個善緣卻未嘗不可,這個時代沒有那麼多寵物給她治,獸醫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場了,她學了多年的醫術自然沒有忘,可是……
在這裡動手術刀,她是想再死一回不成!
估摸著回春堂離得並不會很遠,庄書晴心下百轉千回,說出來的話卻不急不躁,讓人並不會因她眼下一身狼狽而輕忽她。
「不怕小姐笑話,我還未出過這小小縣城,不知會元府離這涼山縣有多遠?」
小姐想了想,「走陸路的話大概要七天,坐船要快些,兩天半的水路。」
七天,居然要這麼久,這可真要命,庄書晴不知道是不是要賭一把。
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姐,雖面有病容,可眼神清透明亮,鼻子挺直,下頜飽滿,從面相上來說便是善良之人,也許……
「姑娘可是有事要我幫忙。」
是陳述而不是疑問,可見對方也不是不曉窗外事的千金小姐,庄書晴心一橫,點頭應道,「是,可我不知是否該麻煩小姐幫忙。」
丫鬟從馬車內固定的抽屜里拿出一碟子點頭放到小姐面前,小姐將之推到庄書晴面前,「誰都有為難的時候,我看著你合眼緣,你不妨說說,要是能幫的,我也不介意搭把手。」
兩姐弟在莊家就沒有吃飽的時候,胃已經被餓得很小了,可再小,那半碗粥也頂不了多少時候,她都已經覺出餓了,書寒怕是更甚,庄書晴鄭重道了謝,自己從裡面拿了一塊,剩下的三塊都被她遞給了坐在車轅上的庄書寒。
小姐看著,眼裡露出瞭然之色,但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迅速消滅了一塊糕點,肚子里有了東西,頭好像都沒那麼痛了,庄書晴摸了摸頭上的傷口,坦然道:「讓小姐看笑話了,實在是餓得有些慌了,家母已經過世,家有偏心的祖母和父親,無時不挑事的姨娘和庶弟庶妹,我們姐弟日子實在過得為難,便是我這頭上的傷也是先被父親用硯台砸,又因庶妹告黑狀被祖母用杯子砸,弟弟性子倔,更是被打得一身傷,我不想哪一天我們姐弟死在角落都無人知,便借故帶著弟弟逃了出來,幸虧遇上小姐善心,不然怕是走不出多遠就要被抓回去。」
嫡子嫡女竟然過得這般凄慘,小姐實在無法想像,聽得連連皺眉,聽完忍不住問,「你外祖家不過問?族中也無人干涉?」
「外祖家非是不過問,而是不知道,我想要小姐幫的忙便是與此有關。」
「你說。」
「您稍等。」庄書晴撩起車簾,「書寒,把玉佩給我。」
庄書寒毫不遲疑的把玉佩掏出來交給姐姐,不無擔心的看了姐姐的傷處一眼。
庄書晴此時卻顧不上這些,縮回頭去將玉佩雙手呈上,「我們姐弟兩個出來時身無分文,這是家母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我想先去典當了,有了銀子我就能去找外祖,只是我們姐弟都年幼,現在這副樣子進去當鋪怕是會被欺負,所以……」
「你想讓我幫你去典當?」
「是。」
小姐接過玉佩去看了看,溫潤通透,確實是好玉,按行價當個二百兩不成問題,可要是那兩姐弟進去……能給他們個五十兩都是人家還有點良心。
「死當還是活當?」
有門,庄書晴眼裡帶了笑,「活當,這是我娘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兩年內我必贖回來。」
小姐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突然轉了話題,「你之前問我涼山離會元可遠,你是否有打算去那裡?還是說你外祖家在那裡?」
「不瞞小姐,我確有打算帶弟弟去會元府。」
「我姓柳,家中行三,會元柳家病秧子柳三小姐,你隨便都能打聽到,這塊玉,便典當給我吧。」
「小姐……」丫鬟紅了眼眶,哪有這麼說自個兒的。
「外面傳的也是事實,離了葯便活不了,不是病秧子是什麼。」柳三小姐摩挲著玉佩,很喜歡這溫潤的感覺,「如何?」
後面的話是對庄書晴說的,庄書晴咬唇不語,能這般迅捷入手一些銀子自然是千好萬好,有了銀子她才能離了莊家這火坑。
可是……
「柳小姐,玉佩我不能死當……」
「怕以後你拿銀子來贖時我不還你了?」柳三小姐笑得更加喜氣,說出來的話卻怎麼都無法和喜氣沾邊,「不過你要是想贖回來確實得快點,要是遲了我人都死了,這玉怕是就真要不回去了。」
「小姐!」
「三小姐,回春堂到了。」
「這般激動作甚,我說笑的。」安撫住了丫鬟,小姐看向庄書晴,「你要是更信得過當鋪,我也願意幫你這個忙,送你去一趟就是。」
庄書晴搖頭,「小姐的病是否是從娘胎帶出來的?」
「這話聽著很是在行,莫非你還是大夫不成?」柳三小姐重新拿起書,把玉佩放在上面打趣道,她看過太多大夫,吃過太多葯,早就在一次次的希望又失望中看透了生死,會來涼山也不過是不想讓母親難過罷了。
敗興而歸的結果,她一早就已料到。
「我曾結識一異人,從他那裡學了些東西,待到了會元府,我定登門拜訪三小姐。」
這便是同意將玉佩典當給她了,柳三小姐也不在意她說的其他話,轉頭道:「梅兒,拿一張百兩銀票,再湊一百兩的小額銀票給她。」
梅兒心卻更細,銀票拿了一百九十兩,另外十兩卻是拿的銀裸子以及幾塊碎銀子。
還不忘囑咐,「錢財不要露白,銀票要貼身藏好,銀子也要分幾個地方放,最好是換點銅板在身上……」
想了想,梅兒回頭向自家小姐求情,「小姐,不然帶他們一程吧,身上帶著這許多銀子,奴婢瞧著都覺得不安全。」
「那也得看他們是否願意。」柳三小姐笑,她自忖看人還有幾分眼光,這個小姑娘若有心搭她的便車便不會要她幫著典當玉佩了,搭個便車豈不是更方便?
庄書晴當著兩主僕的面藏銀票,邊回話,「我也想蹭小姐的車坐,一路平安的去往會元,可眼下我們姐弟還不能這麼走,有些事不處理一下會留下後患,有了銀子我也就有了底氣,不用多久,三小姐定能在會元府見到我。」
「那我就等著了。」柳三小姐抬了抬下巴,「回春堂到了。」
庄書晴鄭重的行了一禮,「今日之情,日後必還。」
撩起窗口的帘子看著姐弟兩人互相攙扶著進了回春堂,柳三小姐長嘆一口氣,人生來便是受罪,她是如此,這對姐弟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走吧。」
回春堂在涼山縣算是小有名氣,來看診的人向來不少,高梓林剛寫好藥方遞給弟子去抓藥,一抬眼就看到門口進來的兩人。
他向來記性好,平日里來他這裡看診的人他都記得,更何況是出自莊家的那雙孩子,可此時他們的樣子實在是……
示意回春堂另一個坐堂大夫過來替他,他快步走向門口,「庄小姐這是受傷了?快隨我去裡邊。」
回春堂在裡面置了個雅間,有些身份的女眷通常都會在那裡診治。
庄書晴正是巴不得如此,牽著弟弟跟在高梓林身後。
高梓林也不多問,麻利的給她處理傷口,心裡卻閃過各種思量。
對原來的庄夫人他是很有好感的,不,應該說凡是和她打過交道的人都很難討厭得起來,從容大度,對誰都是一臉淺笑,可惜這樣的女子卻並沒有被珍惜,日子過得並不順心。
自庄夫人過世,他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雙孩子,與那時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只是不知這傷口……
「我們姐弟是跑出來的。」
高梓林動作頓了頓,看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庄大小姐一眼,繼續給傷口上藥,「我不會給莊家通風報信。」
庄書晴小幅度的搖頭,「娘還在時曾說過高大夫有慈心,書晴厚顏找來並非只為處理這傷處,而是想求高大夫幫忙。」
「庄小姐請說。」
「我們不能在這裡久呆,不用多久莊家一定會尋來,我雖少有出門,卻也知道外面的人不能輕易信任,而高大夫是娘都稱讚過的,所以才……書晴想求高大夫幫著雇一輛馬車。」
馬車不是重點,馬夫才是吧,高梓林心裡暗暗點頭,對這姐弟看似魯莽卻也有跡可尋的舉動給與肯定,包紮好后道:「你們在這裡且坐片刻。」
庄書晴帶著弟弟起身行禮道謝,「高大夫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