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番外 -後記〔下〕
陳湘如笑道:「大嫂這句『嫡妻不狠,地位不穩。』說得極好,你是嫡妻,你就得給她們厲害瞧,給她們定規矩,鎮北候府現下是范陽的大族,她要敢不聽,就給她們厲害瞧,拿侍妾辱妻說話,看她們到官衙有理沒理,朝廷賞她們來,就是服侍你和三伯的,可不是讓她們來享福……」
慕容三嫂聽明白了,總之一句,她就不能對她們太好。
一回三房,便收拾了東西,讓兩個侍妾住到早前下人住的院子里去,有服侍的丫頭了,各人又各住一間屋。
兩人都不願意搬,慕容三嫂便呵斥道:「怎麼,不聽妻令么?是想侍妾辱妻,還是想寵妾滅妻,朝廷講律例,你們這般欺我,就是到了官府我也要講道理,還真當你們是來做奶奶、太太的,你們不過是妾!是朝廷賞給將軍的玩意兒……」
她倒學得快,就照著陳湘如教的全一古腦使出來。
慕容三嫂罵完之後,又道:「從明兒開始,你們倆得給我晨昏定省,這也是各家的規矩,我們家也有這規矩,早前看你們嬌弱才免的了,明天開始得照規矩,要是不照規矩,便是目無嫡妻……」
兩人聽得目瞪口呆,這一回頭,慕容三嫂說出來的話一套套的,全占足的理由。
這個山野村婦,哪裡來的這些道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瞧這模樣,指定是有人點撥了慕容三嫂。
在這家裡,從名門出來的就慕容二嫂和四奶奶,尤其是這四奶奶。府里人都說是女財神,是個有錢的闊主兒,好似四奶奶心善,難不成是慕容二嫂給出的主意。
接下來的日子,慕容三嫂就照陳湘如說的那樣,每日她要去給鎮北候夫人請安,便在上房多呆一陣。回頭到了自己院里。沒看到她們,就把人教來,又是噼哩叭啦地說教一通。她坐著,她們站著;她有茶點吃,她們吃著。但凡她們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就讓身邊的婆子重複一遍自己的話。末了,再讓重複一遍……
她待她們好。反讓她們覺得自己好欺。
這侍妾,就不宜對她們好,一待她們好,就上房揭瓦了。
這日。天氣晴好。
慕容二嫂正在花院子里做女紅,便見三房的兩個侍妾過來,皆挺著大肚子。一人捧著茶點,一個堆著笑容。
寒喧了一陣。左姨娘道:「二\奶奶,不知道婢妾哪裡開罪了你?」
兩個姨娘,一個稱左姨娘,一個喚右姨娘,左右之意,便是她們一般大小,不分貴賤。
慕容二嫂反問:「此話怎說?」
右姨娘道:「二\奶奶,不是你給三奶奶出的主意么?這些天,整天變著方兒地折騰,還讓我們學了大戶人家的規矩,要晨昏定省,她一大早就去上房,我們過來時,她不在了,等不到先走,竟被她說我們倆不敬她,又搬出什麼侍妾侮妻的話兒來……」
全是一頂頂大帽子,要是傳出去,她們倆就真不是人了。
慕容二嫂可不想開罪陳湘如,她給了二房一座四合院子呢,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冷笑了兩聲,擱下她們的點心,道:「你們就是個侍妾、是個玩意兒,三\奶奶再不濟,那也是嫡妻。」一起身,抱了自己的笸籮走了。
兩個姨娘氣得牙癢。
「瞧見了沒,指定是她出的主意。」
「不就是個寡婦,也敢出這種主意整我們,我和她沒完。」
「怕是和三\奶奶聯手了呢,我們在這府里又沒心腹下人,還是安分些吧。」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侍妾倒安分了不少。
不知不覺間,慕容三嫂竟學會了拿她們倆當出氣桶,得空就拿她們發泄一通,完事心情大好。
十月懷胎,左姨娘一舉得男;右姨娘卻生了個女娃。
滿月之後,慕容煥便遞了文書,請求將左姨娘所出孩子入軍戶,取名慕容霸,女娃則隨了女孩子的排序,人稱四娘。
左姨娘得了兒子,說話的嗓門更高了。
慕容三嫂著實煩她,在軍中的文書到達時,便讓左姨娘帶了襁褓中的孩子去了白塔鎮,讓母子住進那邊的慕容府里。
離開的時候,左姨娘才知道孩子已經入了軍戶,長大了就得從軍。
右姨娘一時害怕,倒安分了不少。
左姨娘去了白塔鎮,方便了慕容三哥常過去瞧,白塔鎮來了許多住戶,多是軍戶,一來二去,不知道的就喚她一聲「將軍夫人」,倒讓左姨娘覺得這日子獨過也不錯。
又兩年,右姨娘也生了個兒子,雖說她還算安分,可依舊被送到了白塔鎮,原因很簡單,鎮北候夫人見不得家裡的侍妾,瞧著她心煩。
左姨娘在白塔鎮慕容府站穩了腳跟,看到右姨娘來,兩個人免不得爭鬥一番,一府分兩半,一個住東,一個住西,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原來左姨娘不是慕容三將軍的嫡妻,兩個都是侍妾。
不知何時,慕容鳴聽到了陳湘如關於整侍妾的那番話。
纏綿之後,笑問道:「我要真是有侍妾,你剜眼、割舌,當著我的面待她們好,我若不在,你就往死里整她們。」
陳湘如揚眉道:「你試試看,我可是說到做到的,我可記得,當初你娶我,是誰對我祖母說,娶我后,不納侍妾、不設通房……」
「還真吃醋了?」他抱著她笑得歡喜,她是愛他的吧,否則不會說那麼狠的話。
他怎麼捨得把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子變成母老虎。
日子就這樣靜好地過著。
後來,慕容鳴趕走了啟丹人,被新君晉封為「燕國公」,鎮北候夫婦准允,陳湘如就帶兒子們去了范陽城的「燕國公府」每過些日子。她就回鎮北候府小住,過年過節亦都回去,一大家子人在一處倒也歡喜、熱鬧。
景泰七年時,陳湘如聽慕容三嫂說,左姨娘、右姨娘在白塔鎮又給慕容家添了幾個孫兒,男子全入了軍戶,左姨娘連生了兩個兒子。右姨娘亦有一個兒子。兩個人在白塔鎮斗得很厲害,誰也不讓誰。
慕容三哥一去那兒,就聽她們倆你說我的壞話。我說你的壞話,聽得多了,慕容三哥也不大願意去了。
這年春天,陳湘如攜子前往雁城探夫。
沒住兩日便有軍中女眷前來探望。其間有一個司階夫人眉眼之間竟像極了曾經的周四夫人大丁氏,陳湘如一問之下。那婦人自稱「回夫人,妾身姜氏。」
夜裡,陳湘如問慕容鳴:「四郎,那姜氏是不是丁翠芸?」
聽說是一個司階早前的女人病歿。後來娶的續弦,只是所有人都喚她姜氏。
慕容鳴道:「她是丁翠芸,不過現在是姜氏。是孫司階原配娘家的寡婦姐姐。」
為什麼改姓姜了,想來是為了掩飾身份。
陳湘如聽說這姜氏嫁給孫司階后。倒連生了兩子,日子還過得安穩。許是姜氏念著慕容鳴的救命之恩,陸續又來過雁城慕容府幾回。
最後一次來時,是聽說陳湘如母子要回范陽府了,無人的時候,姜氏對對陳湘如道:「營妓營里有個叫丁翠芬的娼\人,近來染了那種病,不曉得大將軍可知?」
原來丁翠芬一直都在雁城營妓營里,還得染了花柳病。
當年周家獲罪,大案里有一批妻妾被貶往營妓送到邊城供將士們玩樂。
邊城戰事休,軍中有些武官開始沾花惹草,也有人得染外頭的那病,一傳十、十傳百的,得這病的人還真不少。
陳湘如將這事告訴慕容鳴后,慕容鳴開始重整軍紀。
陳湘如母子離開后,慕容鳴就進了一個帳篷,他挺身長立,卻見籠子裡頭關著一個女人,衣衫不整,頭髮凌亂,不過幾年時間,就將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折騰再無美貌。
丁翠芸抓住欄杆:「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她得病了,病勢兇猛,身上開始發皰症,破了發,發了破,還散發出一股惡味。
她知道慕容鳴為何恨她,就牢里時她做的那夢,那是他們前世的糾結,她憶起來了,而他卻已經報仇成功。
慕容鳴微斂雙眉,冷漠地看著這婦人:「既然你知道我恨你們的原因,我也勿須隱瞞。周玉新是被凌遲至死的,一刀又一刀,整整割了五日方才咽氣,可就算如此,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是他在刑部動了手腳,讓韓大人幫忙,刻意判了周玉新凌遲之刑,韓大人問他「為何?」之時,慕容鳴握緊拳頭,講了周玉新與丁翠芬害死他次子,又險些害死陳湘如的事,末了,道:「殺子之仇豈能不報!我承諾我妻,定要給我次子報此大仇!」
韓大人一見他恨得刻骨的模樣,方知這男子看似粗莽之人,他的妻兒便是他的逆鱗,誰要動了他的妻兒,他就能讓人生不如死。
后,因為慕容鳴的刻意打點,丁翠芬與幾個周玉新的妻妾被送往邊城為營妓。
丁翠芸也在其列,但丁翠芸來后不久,就被慕容鳴介紹給了孫司階,又給了丁翠芸新身份,讓她嫁予孫司階為續弦,雖是小戶之家,倒好過做了營妓。
丁翠芬因長得美貌,來到邊城后,來找她的將士不少,每日接\客若干,便是最卑賤的伙夫老漢都能碰她,沒到三個月,就降為營妓里最低等的娼\人。
她握住欄杆,這幾年生不如死,但就算活得痛苦,也比死了強。
她不想死啊,她想活著。
同來的營妓里,有幾個搭軍中武官得以從良的也不少,或做續弦、或做侍妾,雖不能大富大貴,卻也重新過上了好日子。
「慕容鳴,我求你……救救我,讓郎中給我治病……」
慕容鳴只掃了一眼,一臉嫌惡地道:「你這花\柳病治不好了,可你明知有病還敢接\客,害得我軍中不少將士都染了此病,你……著實該死,就在這兒慢慢等死吧。」
他突地轉身,出了帳篷。
裡面,傳出丁翠芬那絕望的哭聲。
一邊過來個兵士,俯腰問道:「大將軍,染病的將士都已送到專門的帳篷里診治了。」
「雁城該撤消營妓了,再這樣下去,還不定有多少人染病。」
他的聲音冷漠得沒有半分感情。
必須撤消了,營妓們重新接受了軍中郎中的檢查,有病的治病,沒病的便開始從良配人,雖嫁的老弱士兵,卻好過她們以前的日子。
又半月後,有兵士回稟,丁翠芬被餓死在帳篷里,死狀凄慘。
一切都結束了,而他也該放下前世的仇怨。
今生,他有深愛的妻子,有幸福的家庭,亦有討人喜愛的兒子,他很知足。
他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心情大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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