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番外-陳相和
陳湘如將他過繼給陳將宜為子,是要斷了他對陳家大院家業的非份之想,他早前應得的家業——沒了,只得了幾十畝陳家莊的良田。
他怎能甘心?
可這,還不是最後的結局,那次他進城採辦,不過是一個被穿著富貴的人碰了一下,他就被那人指責成了盜賊,還見了官。
衙門認定他是賊,賞了他一頓板子還不肯放人,說什麼要依律重判。
親娘喬氏得了消息,想著方兒地想把他撈出來,最後只得將他名下的四十畝田地變賣了,這才將他撈了出來。
只給他剩下一處院子,又是喬氏說服了宋屠夫,好歹給了他十畝地耕作,這日子才算勉強過下去。
直到陳湘娟一家回到陳家莊找他,他才知道,馬慶也同樣著了人的道,陳湘娟那偌大的家業全都沒了,變得一無所有。
他一語道破:「是大小姐乾的,一定是她乾的,她這是要報復我們。」
世人都說大小姐寬厚,可惹惱了她,她也會瘋狂的報復,讓你變得無力回擊,只給你留一口氣苟延殘喘。
那年冬天,他的原配要產子,他跑遍整個村子才請到了穩婆,而最後她還是去了。
他不明白同樣是女人,喬姨娘生孩子順順噹噹,兩個時辰就產下了長子,可到了他妻子時,竟是因難產沒了。之後,他只得把喬姨娘抬了妻位,他原是不想抬的,可他實在沒有錢娶妻了,有個女人度日就好。
早知會落到今日的地步,他一定不會與陳家大院鬧翻。
他現在就是個勉強度日的莊稼漢。農忙時節,挽著衣袖、褲腿下地幹活,農閑時,也與陳家莊的族人們聚在一處玩骰子,只是一兩文的輸贏,多了玩不起。就是這樣,喬氏也會追在後面大罵:「你這個不學好的。那錢怎經得這樣輸么。啊!」拿著掃帚追著他滿庄亂跑。
對於這個親娘,陳相和既不喜歡也不厭惡,曾有一度是厭惡的吧。只是到了現下,著實厭惡不起來。
這日子,就這樣過了十幾年。
他曾經的不甘,他曾經的意氣風發。一古腦全都沒了,他只學會了認命地生活。盼著田裡的收成能夠好些,盼著會有一個好年成。
沒有了官宦子弟的身份,他每年都要向衙門交賦稅,早前一畝地是一成五的租子。再後來又漲到了二成的租子。
他們聽說,陳家灣的族人是不用交租子的,因為他們的田地是陳相貴的。而陳相貴是朝廷命官。不僅如此,那五戶人家戶戶都在東河鎮有兩間店鋪。還可以做小本生意賺銀貼補家用,家家的日子都過得寬裕、殷實。
早前因為怕受興國公府連累的三戶族人,又回到了陳家莊,後來想回去,陳相貴卻不要了。陳相貴說「他的族人,必須與陳家大院風雨共存,否則就不配做他的族人。」
這之後,陳家灣的族人們倒是擰成了一股繩。
早前,有陳家莊的後生打了陳家灣的後生,為這事,陳家灣的人上門打鬧,還驚動了官府,害得陳家莊的族長出面賠禮道歉,還讓被打的後生賠了一筆醫治銀錢,陳家灣的人方才作罷。
自這以後,陳家莊的人都不敢招惹陳家灣的人,說他們有後台,那後台便是陳家大院,現下這陳家大院的勢頭正猛,陳家莊的人是躲著的。
宋屠夫的兒女都大了,女兒嫁了人,兩個兒子也要娶親了。
這天,多喝了兩杯,便又開始鬧騰了:「陳相和,你什麼時候把這十畝良田還我們,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十畝,也得過自己的日子,你可不許耍賴。」
宋屠夫早已忘了,他家的二十畝田,還是陳相和給他們的,現在倒要收回去了。
夜裡,小喬氏一宿睡不著,問陳相和道:「這可如何是好,要是連田也沒有了,我們一家可怎麼辦?」
這一年,有神秘人買下了早有陳家大院在陳有庄的一百二十畝良田,連宋屠夫家的二十畝也一併買下了。尋常十五兩銀子一畝地,這神秘人便出了十七兩銀子一畝,惹得眾人都願意賣給他。
除了這屋子是陳相和的,他連耕作的田也沒了。
小喬氏為此又哭了一夜,看著幾個孩子,為以後的日子發愁。
陳家莊的族人各自維持生計,可不像陳家灣,上頭有個陳家大院支撐著,家家日子都過得富足。
宋屠夫得了銀錢,便吵嚷著要帶妻兒回陳州老家置地,直說那邊的地便宜,一畝極好的良田最多八兩銀子就能買到,這樣算下來,他就可以回老家多置田地,家裡的日子也能過得更好。
喬氏自不願意,宋屠夫借著酒醉把喬氏給揍了一頓,宋屠夫的兩個兒子也贊同他的決定,便一道勸說喬氏道:「娘,我們回陳州吧!在陳家莊,我們就是外姓人,他們都欺負我們。」
喬氏到底是磨不過宋屠夫,便與宋屠討了二十兩銀子,一大早送到陳相和這兒來,抹著淚道:「我們那座屋子也留給你們了,我答應了你后爹,要隨他回陳州去,往後這日子如何,你們自己過吧。」
她還有兩個兒子,著實顧不了陳相和。
二十兩銀子又一座屋子,喬氏到底是隨宋屠夫走了。
很快,村裡就來了一些陌生人,看了屋基后,便在下庄劃地建二進宅子,還招了陳家莊的後生去做活,一日管三頓,每日十五文工錢。從建房到建好,只花了兩個月,所有人都說,這陣勢讓人想到當年陳家大院在下庄建了十戶新屋的事,也是這般的快。
二進宅子建好后,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新來的外來戶是誰,卻有個體面的男人進了陳相和家。
他在堂屋裡坐下,小喬氏一臉苦相。雖說喬氏給了他家二十兩銀子和一座屋子,換成銀子亦有四五十兩,可若要置地,也就能置三畝地,還得給官府交賦稅,這剩下的糧食就更少了,往後一家人的日子都成問題。
陳相和見過這人一次。「你是小佟!」
不過是個下人。穿戴得比陳相和都還要光鮮體面,他名義上過繼給了陳將宜,可這些年陳將宜壓根就沒有管過他的死活。陳將宜倒是因著過繼的事得了店鋪、田地的,雖然他不善經營,那店鋪賃給別人,每月就有進項。
小佟道:「陳三爺還記得小的。」
過繼陳將宜后。陳相和就成了庶子,在家裡排序第三。
小佟問:「這些年。陳三爺可懊悔當年的所為?」
「後悔又如何?我現在除了這房子什麼也沒有,你是來看我笑話么?」
小佟冷聲反問:「在下不遠千里從范陽來,就為了瞧你笑話?在下可是忙得緊,也沒這興緻。」
才十幾年沒見。陳相和明明是三十齣頭的人,瞧上去竟有四十多歲。
早前的武功一無是處,全都用在耕作莊稼上了。他曾想過回南方習武的鏢局,只是兩個師弟的死。讓鏢行的人忌恨上他了,認為是他害死二人的,陳相和哪敢再回去。
陳相和常常在想,早前老夫人留給他的家業可是不小,一千畝田莊,還有七八處店鋪,因為他犯的錯,全都沒有了。
陳湘娟也是如此。
他們不敢傷人,更不敢寒了陳湘如的心。
現在,陳湘如姐弟風光無限,他們卻是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的日子。
若問他後悔么?
後悔又如何,他是後悔,後悔就能管用。
小佟又問道:「陳三爺可後悔過?」
小喬氏接過話,「可世上沒有後悔葯,我後悔當年悔婚,他後悔算計了燕國公夫人……」
有這句話,就夠了!
小佟道:「那處二進宅子是我家夫人送你們的,我家夫人說,陳二爺雖過繼給了將宜老爺,可到底是老爺的骨血,挑個吉日搬進去吧,等我辦好了房契、地契就過來。」
臨走,給陳相和留了二百兩銀票又二十兩銀子。「買幾個下人吧,大富大貴的日子是不成了,但可以過上小戶之家的殷實日子。」
又是這些話,小佟離開了。
小喬氏與陳相和愣了半晌,有些不敢相信,到底還是搬進了二進宅子里,這宅子建得很體面,前院有一座院子,後頭又有兩處院子。
很快,陳家莊的人都知道,那個神秘人不是別人,而是燕國公夫人花了高價買下早前原屬於陳家大院的一百二十畝良田。
小佟再來時,把地契、房契交給了陳相和,臨離開時,問道:「陳二爺可要給我家夫人捎帶些東西。」
陳相和想了半晌,寫了一封表示懺悔與感謝的信帶去。
陳相和有了一百二十畝良田,租給下庄的佃戶,每畝收四成的租子,日子又過得殷實起來,還有二十畝是他自己耕種。
次年,小佟再去南邊收購生絲,途經江寧又來了陳家莊。
陳相和日子過得體面了,見到小佟倒是份外熱情。
小佟道:「夫人看過你的信,知你是真心悔過,說城北菜市那邊有處帶鋪面的小院,也一併給你,你可以做生意貼補家用。
夫人說,她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往後這日子過好過壞便是你們自個的了。夫人還說,往後不許再生害人之心,若再有害人之人,她是絕不會輕饒的。」
陳相和想著這十幾年過的日子,這些年什麼也沒想,就想著如何能吃飽飯、穿暖衣,「代我謝謝你家夫人。」
小佟把房契給他后又走了。
後來,陳相和的日子倒過得殷實起來,陳家莊的人見他又過好了,看他的眼色倒有了幾分巴結、討好之意。
陳相和又在自家的店鋪開了個雜貨鋪,生意倒還過得去。家裡又添了下人,雖不是大富大貴,倒是小戶之家不愁吃穿的實在日子。
轉眼間,他的四個兒女也大了,長女嫁了個小戶人家,次女嫁了個能吃飽飯的秀才之家。兩個兒子娶的都是小家碧玉,日子倒還過得踏實,有好長一段時間,陳相和生怕到手的家業又被人算計了去,小心翼翼過了好幾年。
一遇到陳相貴的車轎,就遠遠地避著,就連陳家大院的下人他也是避而遠之,又怕被人知道他現在得了一百二十畝良田的事,又怕讓人知道他家在城北開雜貨鋪的事……一顆心總是提心弔膽,雖然日子比早前十幾年過得好了,在家裡也有下人喚他一聲「老爺」,卻依舊不敢暢快地說話行事。
後來,他見陳相貴知曉后似乎並沒有問,懸著的心方又放下,依舊害怕陳家大院,怕招惹了他們把到手的好日子過飛了。
直至很久以後,一次在城北遇到了陳相貴,他喚陳相和「相和兄」,言辭之中頗是生份,就彷彿陳相和只是一個認識的尋常百姓,象徵性地寒喧了兩句,陳相貴就走了。
陳相貴因得汪祥教導指點,行事亦是出名的圓滑,整個江寧府無論是商場還是官場,背里都叫他「陳狐狸」。
而他陳相和,又有幾人知曉他的名字。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他想其實做個安分守己的百姓也不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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