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風涼夢 枕上霜花
日上三桿,慕夕才從床上爬起來。她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想起昨日答應青木赫的事,不由輕聲嘆了一口氣。
起身整理行裝,一推門,就見落重殤輕袍緩帶的立在門口。
「我要回去了。」不等慕夕開口詢問,落重殤道,「待會兒就出發。」
本來,慕夕答應青木赫,今日啟程往巫狼族去的,還沒想好借口與落重殤告別,沒想到這傢伙竟自動送上門來了,這也太巧了吧。
慕夕頓時笑的如一朵牡丹花兒似得,聲音清清麗麗,「你要走啦?什麼事情這麼急?要趕著回去?」
其實嘛,她本想說,謝天謝地,您老人家終於要走了,趕緊走吧,不送。可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的轉了個彎兒。
落重殤嘴角輕斜,鼻子輕哼一聲。她的小心思哪裡逃得過他的眼。s。睛,只是他另有計劃,也就不與她計較了。
「我看上去就像那麼清閑無事可做的人么?多的是事情等我處理。」說完,轉身要走,「你在這裡好好獃著,有空回來看你。」什麼?有空回來看我?
慕夕撫著額頭,呲牙咧嘴,心道,姑爺爺的,有空也別回來看我啊,我一點都不想被你看
「那,一路順風保重。」慕夕揮著手,落重殤的身影遁出視線範圍。
看著空蕩蕩的牆頭,慕夕抿了抿嘴,他真的走了啊?就這麼走了么?
揮著的手放下,心頭猛地湧起一片空漠,似乎有些不適應呢。慕夕搖搖頭,臉上出現一瞬的困惑之情。不適應少了這麼一個總在身邊管這管那的人,少了這麼一個自大又自傲走哪兒都萬人矚目的人,少了一個時不時瞪起眼睛嚇唬自己的人。還真的,有點不習慣呢。
「想什麼呢?」
青木赫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正站在院子下面的榕樹下,抬頭看著閣樓上發獃的慕夕,眼角一片夏日裡的溫熱之意。
「啊?」慕夕低頭,見青木赫抬眼看著自己,臉上頓時劃過一抹尷尬之色,嘟囔道,「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青木赫眸中帶著笑意。聲音清潤。
慕夕看了看時辰,道。「距離出發的時間還早。」青木赫無所謂道,「那你先準備準備,我等你。」
慕夕本想說不必了,但見他如此真誠的眼神,拒絕的話堵在喉嚨口,就說不出來了,於是皺眉道,「隨你。」
轉身,回了屋子。
「小姐?這是要去哪裡?」沫兒奇怪的看著慕夕收拾包袱。
「要出一趟遠門。你就按照我們以前說好的,有人來看我,就說生病了。知道嗎?」。
沫兒乖巧的點頭,答道。「哦,小姐要去多久?」
「七八天吧。」慕夕大概算了一下時間。「還有糕點么?都幫我打包好帶上。」
沫兒忙起身去拿糕點。動作麻利的捆綁著。
慕夕收拾好東西,這才取出人皮面具來戴好,另外多帶了兩套衣服。其中一套紅色的冰蠶絲裙子還是落重殤送給她的。裙子輕飄飄的,摺疊起來,放在包裹里也不見有什麼重量。慕夕不禁感嘆。怪不得那傢伙這麼喜歡用冰蠶絲做衣裳了啊。這樣走哪兒都可以多帶幾套衣服也不嫌沉。
待慕夕準備好一切,這才悠悠然踱步出門。
青木赫倚在樹下的鞦韆上,手中執著一本書,安靜的看著。
陽光從樹枝間零零星星的灑了下來,照在他的額角眉眼上,斑斑駁駁的猶如回到了往日里的那片舊時光中。
舊時光中,她與他的關係還未有破裂。
他時常來她這裡陪著她讀書彈琴,倆人也時常一同倚在樹下曬太陽,聊天。
他的眉眼依舊,陽光依舊,只是,如今看在眼裡,卻有一種令人無可奈何,無比惆悵的感覺。
慕夕猛地吸了一口氣,她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臉色變換間,聲音變得冷硬,「走了。」
簡單的兩個字,也不等青木赫回應,率先抬腳提氣,施展輕功,從牆頭翻越而去。
兩日一夜,南宮長歌等人的馬車已經過了清水河鎮,再走那麼一日一夜,便能抵達巫狼族所在的山谷中。
此時,阿玹喊停了馬車,從車上跳下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舒坦道,「沒日沒夜的趕路,這一身老骨頭都快散架了。」南宮長歌隨著他下了馬車,接道,「您老人家年方十八,不是八十,哪兒那麼容易散架啊。」
倆人沒調侃幾句,上官墨也湊了進來,「阿玹說的沒錯,我也覺得這一身老骨頭要錯位了似得,再不讓我出來走動走動,我就怕是要生鏽了。」
阿諾笑呵呵的跟在他身邊,嘟囔道,「你一路上都在睡覺,再不讓你下車走走,我都擔心你睡死過去了。」
翻了個白眼,鄙視的看著他。
阿玹哈哈大笑。
上官墨是個自來熟,加上性子洒脫豪爽,很對阿玹的口味,所以阿玹與上官墨談起笑來,也絲毫沒有一點兒皇上的架子,倆人一見如故,仿似多年老友,聊得甚歡。
天色漸黑。
迎風拴好馬車,墨軒去拾了些乾柴草垛,升起火來。
在不遠處,黑漆漆的山脈邊,跟隨著他們的那五十名暗衛也分頭停下,警惕的觀察者周遭,防止有人突然來襲。
夏日的夜晚不像白日里那麼燥熱。
空氣乾爽,偶爾一陣清風拂面而過,讓人渾身都精神了少許。
阿諾與上官墨,南宮長歌,阿玹圍著火堆坐下。
迎風不知何時打了兩隻野兔一隻山雞回來。
墨軒從車裡取來酒水,瓜果,鋪了一張帕子放好。
阿諾見著野兔與山雞,頓時興奮道,「我可是很會烤兔子和山雞哦,來來來。交給我,待會兒你們可有口福了哦。」
上官墨笑的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阿諾一蹦一跳的隨著迎風去溪水邊處理野兔山雞。
南宮長歌坐在一方石頭上,背脊挺得筆直,神色淡然,舉手投足優雅貴氣,一點都不像坐在野外烤火,倒像是坐在花梨木桌前提筆文書。
阿玹瞅了他一眼,笑道,「南宮。要不給你一隻狼毫,你可以寫詩作畫了。」
上官墨調侃道,「他就是走哪兒都一副正經的模樣。」看看他坐得筆直的身姿,再看看自己盤著腿彎著肩背慵懶的姿態,自己都覺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對於他倆的調侃,南宮長歌向來不以為意。
只彎了彎嘴角,寂靜的臉龐帶起一絲笑意,「吃完了就快點上車趕路。」
「看看看,我說了吧。他就是這麼不通透,好不容易烤烤野味吃,還惦念著趕路。」上官墨哀嚎一聲,愁眉苦臉的看著阿玹。
南宮長歌拾起一顆石子向他擲去。「注意點兒你的身份。」
言下之意是阿玹畢竟是皇上身份,你不要神經大條的衝撞了他。
「南宮,無妨的。」阿玹笑笑,絲毫不介意的擺擺手。
上官墨沖南宮長歌撇撇嘴。阿諾與迎風一前一後的走了回來。
墨軒架起兔子和山雞,將佐料一一擺好,阿諾便開始認認真真的烤野味了。
不一會兒。兔肉的酥香瀰漫開來。
山雞表面被烤的油光光,呈焦黃色,香味四溢。
阿諾撒上鹽巴與香料,取了些辣椒粉塗抹在上面,這才將烤好的肉從架子上取下來。迎風負責將雞肉兔肉一一分好,先遞給阿玹一隻兔子腿,隨後又分別遞給南宮長歌和上官墨每人一隻兔腿,還剩一隻便留給了阿諾。
阿諾笑嘻嘻的搖搖頭,將兔腿塞給迎風,道,「兔子腿肉最好吃了,你與墨軒分了吃,我以前常常吃,不用照顧我。」
迎風本想推脫,見上官墨接道,「你倆吃,我把我的分一點給阿諾就好。」
阿諾嘻嘻笑的接過上官墨撕下來的兔腿肉,咬了一口,眉眼彎彎的直誇讚自己手藝又進步了,好吃的不得了呢!
其餘幾人也是狼吞虎咽,好吃的顧不得講話,很快便把山雞和兔子都消滅光了。
上官墨打著飽嗝,喝了一壺酒,起身走動走動。
美酒配烤肉,真逍遙啊。
他取出一隻玉笛,隨意的吹奏起來。
阿諾坐在火堆旁,安靜的看著他,眸中有一股悸動的情愫悄然淡出。
南宮長歌優雅的擦拭乾凈手指,起身取出玉蕭與他一同合奏。
阿玹悠然賞聽著這天籟般的演奏,若不是現在要趕路,他真想這樣與這倆人談笑風生詩酒茶,人生才暢意。
一曲完畢,南宮長歌率先往馬車處走,迎風墨軒趕忙前去駕車,阿玹聳聳肩,道,「要啟程了。」
上官墨收起笛子,拉著阿諾一道往馬車去。
馬車搖搖晃晃的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賓士。
南宮長歌默不作聲的坐在車裡,眉頭微微擰成了一個川字。
阿玹見他這副表情,想了想,道,「你覺得這一路太過安靜,不尋常?」
南宮長歌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安的說,「你不覺得這一切太過順利了么?」
第六感告訴他,事情不該這麼順利。
阿玹哪次微服出巡沒有遭到刺殺的?唯獨這次,走了這麼久,竟絲毫沒有引來任何刺客。
「或許是我們保密工作做到位了呢。」阿玹淡淡一笑。一副不大在乎的神態。
南宮長歌不語,只輕嘆一聲。
希望一切如阿玹所說,長期的精神戒備的確讓人疲憊不堪。不多會兒,倆人便安然睡去。
與此同時,上官璟比他們還要日夜兼程往巫狼族趕著。
江湖各派的弟子們,也約定好了從四面八方往巫狼族的方向前進。
慕夕獨自乘坐一輛馬車,車後跟著青木赫的馬車。
本來青木赫只安排了一輛馬車,但慕夕執意要與他分開,無奈之下,又去叫攬雪再安排了一輛來。
對於慕夕的要求,落重殤滿意的直點頭。若是她真與那青木赫同乘了一輛車,看他到時候會如何教訓她。
好在,她沒讓他失望。
落重殤帶著黑色的面具,一身黑色的長袍與這夜色融為一體,加上他輕功了得,不遠不近的跟著慕夕的馬車,絲毫不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