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櫻看著自己的手臂,那九煙羅障的紅三點開始一點一點地變成黑色……
怎麼回事?夏櫻肯定——中九煙羅障之後,便是毒發也無痛無覺,紅三點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長大,待變成一條紅線之後便意味著生命的終結,可是……為何自已的紅三點會就成黑色?而且……渾身如同上千隻螞蟻在咬,內臟也灼熱的幾乎要熟了,可是體溫卻是亦常的寒冷,將手浸泡在涼水裡,那水半個時辰便能結成冰!
抱著龍淵,夏櫻忍著巨痛,一聲都沒有哼出來,只是……下唇卻被咬出了血跡,順著下巴,那黑血滴落在夏櫻的黑衣上,一點痕迹也看不出來!
百里鳳燁衝進房間,看到的,便是夏櫻嘴角那一抹黑得如墨的血跡,他快速奔跑的身影,就在那一刻停了下來。
百里鳳燁記得,那時在軍營,她也是受了箭傷,箭上塗抹了巨毒,與她一起中毒的,還有夏櫻十分信任幕僚鳳里百,那時,麻沸湯只有一份,割肉刮骨,那種痛豈是常人能受得了的?而夏櫻卻道,「我是將軍,所能承受的痛比常人更多,麻沸湯『必須』給里百。」
那時的鳳里百便是使用了麻沸湯,異是疼的叫出了聲,而夏櫻,好個女子,好個將軍!燒紅了的刺刀穿入皮膚時,她不止沒叫,還一筆一畫,寫下了秘令,讓人傳書回京,替當今皇上查明了軍晌被盜之事,還忠良一個清白!
那時候,她也是這般咬著唇瓣,支手撐著龍淵!
她還記得……強忍著痛意時,自夏櫻額上滴落的汗水足有……二十七滴!
鳳里百正是當時的自己!
從回憶里走出來之後,僵了幾秒鐘,百里鳳燁這才反應過來,快步移到夏櫻身邊,捏著她的下頷,生生捏到脫臼,迫使夏櫻的牙齒與唇瓣分開。
「怎麼回事?」百里鳳燁的語氣十分冷靜,幾乎冷靜到了無情的地步,然而……只有他自已知道,內心,早已失去了從容!
夏櫻一手抱著龍淵,一手厭惡地將百里鳳燁的手從自已身上打開,接著……又自已接好了骨,一字一頓,森冷的說道,「沒事。」
夏櫻接下來做的事情,百里鳳燁亦常的清楚……
一紙一筆!
夏櫻將被抓時看見的所有情況告訴了夏乾,又將自已從密洞中出所在的郊外仔細地跟夏乾描述了出來,要夏乾小心景楓,提防著華褚。
百里鳳燁知道夏櫻的脾氣,在這種下一秒可能便是死的情況下,沒有寫完自己要讓別人知道的事情,無論是誰都無法靠近夏櫻,那把散發著藍色光芒的龍淵寶劍便是最好的證明!
百里鳳燁冷靜地看著夏櫻,梅月好幾次想要撲過去拉住夏櫻,但都被百里鳳燁制止了,「如果你想死,這個時候可以靠近她。」
百里鳳燁這話說的極輕,可那種瞭然至極的語氣,與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氣勢卻讓梅月停住了掙扎!
百里鳳燁兩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紙章與毛筆,只待夏櫻寫完便強行將她帶入皇宮。
當夏櫻將紙章裝入信封時,百里鳳燁與梅月還來不及鬆口氣,夏櫻便又拿了一紙……
遠遠的,百里鳳燁只見那信紙上寫下四字后便再未動筆。
那四字正是——沐煜吾愛!
沐煜吾愛!
沐……煜……吾愛!
一聲冷笑,百里鳳燁一揚紅衣,不怕死地來到夏櫻面前,那龍淵護主,劍從鞘出……朝著百里鳳燁的心口便刺了過去!
……
梅月看呆了,「啊!」地一聲,捂著嘴叫了出來。
百里鳳燁卻半點不躲,只是被劍氣逼得閉上了眼睛,似是十分清楚龍淵不會傷他一般!
果然,藍色的劍氣在離百里鳳燁心口一寸的地方黯淡了下去,最後回到了劍鞘里!
百里鳳燁手上運力,直接從後背用手刀將夏櫻敲暈!
將夏櫻橫抱而起的同時,百里鳳燁將那封寫給夏乾的信遞給了梅月,「送皇宮,小心點,別讓任何人看見。」
「嗯。」梅月點了點頭,將淚水抹掉,接過信封,小心地放入胸口,從箱子里找出一塊令牌后便首先朝著皇宮跑去。
紅衣緊緊地裹住那具冰涼的身子,百里鳳燁緊跟在梅月身後……
出門時,百里鳳燁從紅袖中拋下一紙——
——只見那紙章上的『吾愛』二字,被火光重重包圍!
沒多久……
便只剩下一團黑末。
***
御醫林氏,是醫術最好的大夫,卻有著不小的怪癖,便是皇帝要讓他醫治也得走到他跟前……
林阮思眯著眼睛,很享受地哼著小曲,魚桿在湖中心上上下下地起伏著,顯然已經有魚上釣了,然而,林阮思卻也不管,細白如藕的小腿翹得老高,不時地輕輕點著,悠然自得地看著天空,草帽將臉遮了個大半,但可以看出,林阮思的皮膚極好,側臉也能很清晰的讓人知道……她是個女子,而且,非常年輕。
林阮思雖為太醫,卻沒有穿著太醫的朝服,而是著了一身很清秀的綠裝,只一眼便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她的旁邊放著一鍋爐,爐中熱氣騰騰,魚香飄滿了整個御花園……
恐怕,整個宮廷也只有她林阮思敢如此!
要知道,這御花園裡的每一條魚可都是從別國,或者從遠離京都很長距離的地方運來,不僅觀賞性強,價格不斐,而且十分費事耗力,很不誇張的說,這裡任何一條魚的價值都夠普通百姓一家子不愁吃穿的過一輩子了。
「阮思姑娘,你救救小姐吧。」梅月的話音還沒落,整個人便已經跪了下去,頭在花綱岩上叩的啪啪直響,「她可是靖安王爺,皇上的親妹妹啊。」
顯然,這種顯貴的身份對林阮思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林阮思看都沒看夏櫻一眼,只是將食指放到了唇邊,綠衫一揚,輕輕地說了句,「噓,別說話,我要釣魚,鍋里的那條已經不夠吃了,太吵了。魚都不上鉤。」
想不到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刻,她關心的竟是這種事,梅月心中又氣又急,卻也不敢發作半句,這個醫術高超舉止怪癖的太醫,梅月多少還是聽過她的事迹的,只得又道,「阮思太醫,魚已經上鉤了啊。」
「呵呵。」脆生生地笑聲從草帽里傳了過來,綠衣下,林阮思伸出了纖白的手,指了一指湖面,「這你就不懂啦,釣到的那條太小,一會啊……它會被大魚吃掉的,那條大魚才是我要釣的。」
百里鳳燁低頭看了一眼夏櫻,只見她的唇角已經變成了紫黑色,下唇那排淺淺的牙印時刻提醒著百里鳳燁,片刻前,夏櫻痛得幾近自虐!
紅袖中伸出素手,百里鳳燁溫柔地扶摸上夏櫻的眼角,目光柔得幾乎可以化作一汪清澈的泉水。
素手輕輕一掃,湖中起了波瀾,漣漪一圈圈地盪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而已,湖水的溫度便開始升高,群魚都熱的跳了起來……
百里鳳燁冷聲問道,「太醫看中哪條,鳳燁抓來便是!」
「……」
林阮思並不答話,繼續點著魚軒!
「……」微風吹起了百里鳳燁的紅衣,百里鳳燁沉聲道,「如此,鳳燁便自作主張了。」
說著,便選中了一條最大魚!
素手一揚,魚騰空而起,那一瞬間,百里鳳燁隨手摘下一片葉子,注入內力,葉子飛去,直將魚切成了兩半,這才夠將魚整個放入林阮思在御花園支起的鍋里。
「哼。」一聲冷哼,百里鳳燁的舉動似是惹惱了林阮思,皺了皺眉,她綠袖一甩,「本姑娘今日就不治!」
「若是朕讓你治呢?」被眾多侍人簇擁著的夏乾一身顯貴的龍袍,一步一步,氣勢凌厲地看著林阮思。
「不治!」林阮思回絕的連一點迴旋的餘地也沒有,「當初答應你當這該死的太醫,無非是你使計讓師父命令我,我憑什麼治,你難道還可以殺了我不成?」楞了楞,林阮思挑眉諷刺,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可不是月華姐姐。」
提起月華,夏乾的表情突然暗了一瞬間,張了張口,終是什麼也沒說。
奪步到百里鳳燁面前,夏乾從百里鳳燁手中將夏櫻接了過去,一遍又一遍地喚道,「櫻,櫻,我是哥哥,你醒醒。」
然而,回應夏乾的……終是沉默。
當夏乾將夏櫻從手中接走的那一瞬間,百里鳳燁突然覺得——心裡突然空了。
她不可以死!此時,百里鳳燁的整顆腦袋裡,只在叫囂著這麼一句話!沒等百時鳳燁反應過來,他的劍,已經架到了林阮思的脖頸。
「危脅?」林阮思將目光從夏乾身上移開,直直地看著百里鳳燁,對放在脖子上的劍,絲毫不加理會。
「救她,否則……鳳燁殺了你。」百里鳳燁的聲音一點也不似危脅,反而露透著絲絲笑意,可是這般,卻更加令人膽寒。
在綠衣的印襯下,林阮思的臉顯的更加嬌媚,她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越發的明媚,「殺了我,她也一樣死。」
百里鳳燁目光一窒,突然一莞爾一笑,「她不會死,鳳燁也不允許她死,無非……耗上鳳燁一身的內力而已。」
「沒了內力,你豈不會……」夏乾的話只到一半便止住了。
夏乾低頭著著夏櫻,一思不明的情緒浮了上來。
林阮思亦是一楞,看向百里鳳燁的目光突然變了……
「吻我一下。」林阮思將手臂搭在百里鳳燁的脖子上,笑容媚到了極點,不時地眨眨眼睛,這才指著夏櫻,「然後……她就活了。」
百里鳳燁也沒想到她會提這種要求,一時也僵住了。
梅月與夏乾一起看向百里鳳燁,眼裡都是期望與請求!
「少主,救救小,不……少夫人。」
「朕要你救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