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十族
何文柳就在離我不遠處,他蹲在雪地里,用左手在雪上描繪著些什麼,我輕輕的走上前去,看見雪地上有一個笑臉,是個很簡單的簡筆畫。
「文妃……」我喚他道。
何文柳的身子怔了怔,驚喜的抬起頭,但那驚喜的表情只持續了一剎那,緊接著,他皺著眉,猛地坐在地上,伸出手,向前摸索著,「皇上……?我……我……」
何文柳的樣子很奇怪,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卻不看我,看向別處。
「新月!新月!」何文柳突然大叫道。
在屋裡做事的新月聽到了何文柳的聲音,她連忙跑了出來,看見我后,本想給我請安,我向她使了個眼色,她會意,趕緊走到何文柳身邊,將他扶了起來,「文妃娘娘,您怎麼摔倒了?」
「新月,皇上是不是來了?」何文柳居然如此問道,我就站在他的面前!
「文妃娘娘,您……您怎麼……」新月嚇了一跳,她伸出手在何文柳眼前晃了晃,可何文柳一點反應都沒有,「您的眼睛……」
「別管它,沒關係的,」這對何文柳來根本不重要,他死命的拉著新月的袖子,問道:「皇上是不是來了?他在哪?扶我過去。」
「我……」新月又將目光轉移至我,她聽我的指示。
可新月那一時的遲疑讓何文柳惱火了起來,他一把推開新月,說道:「你別想騙我,我剛才明明聽見了,而且剛才還看見一個人影,他就在我面前,是皇上,對不對?」
「文妃娘娘……」新月眼睛都紅了。
「是啊,朕來了。」我說道。
何文柳順聲轉過頭來,他看不見卻能聽見,聽出了聲音的來源。何文柳伸手向前摸索著,向我走來,我看著他從我身邊走過,離我越來越遠,我始終不會向前一步。
「文妃,你走過了。」我提醒他道。
何文柳聞聲,立刻轉過身來,許是腳底下積雪太厚,他又摔了過去。他想撐著地面站起身,可是右手沒有一點力氣,根本站不起來。
「新月!新月,你在哪裡?扶我起來!」何文柳焦急的說道。
新月一直跟隨在何文柳的身邊,沒我的指示,她哪敢動一下。
我朝新月點點頭,新月立刻俯身把何文柳,把何文柳從雪地了又扶了起來。
何文柳站穩了,又慢慢的朝我摸索著前來,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他距離我越來越近,這次路選擇的很對,沒有偏差。很快的,何文柳的手挨到了我的龍袍,他高興極了,站在我對面,抬起頭,「皇上?」
何文柳的手從我的胸口摸到了肩膀,從肩膀摸到了面頰,他的手就像我記憶里那般冰涼,而他的瞳孔沒有一點焦距。
「文妃,你的眼睛怎麼了?」我皺眉問道,何文柳在冷宮的境況一直有人給我報告,可沒人告訴我他現在看不見了。
「不礙事的,」何文柳搖了搖頭笑了,笑得十分安心,露出了那雙漂亮的月牙,「皇上既然離開了乾龍宮,那您的病是好了吧?夏家……」
「都沒事了,」我握住何文柳那雙冰涼的手,像以前那樣給他暖著,不由分說的拉著他離開,「跟朕回青鸞殿。」
何文柳看不見了,他只能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後任由我拉著,走出冷宮,我抱著他上了皇輦。
以前,在輦車裡,都是我抱著他坐在我的大腿上,這次也不例外,我把他緊緊地摟在懷裡,沒再說一句話。
在我去接何文柳前,就叫人將青鸞殿從裡到外收拾了一遍,又調了四十個內監前來。御醫王青也早就恭候在門口。
我領著何文柳回到他的寢室,扶著他坐在軟榻之上。讓王青為他診治。王青詢問了何文柳一些情況,便告訴我們,他這是雪盲症。
大概是何文柳在雪地里對著白雪發獃的時間太久了,傷著了眼睛,最近幾日別見光,再扎幾針,喝些葯就能痊癒。
聽王青說完后,我懸著的心才算放下,要是何文柳失明一輩子的話,我也會跟著心疼一輩子的。
王青跟著新月出去寫藥方開藥,我遣散了其他服侍的內監,整間寢室里就剩下我跟何文柳二人。
我坐在何文柳的身邊,看著他那張朦朦朧朧的臉,嘆了口氣,道:「文妃,你讓朕說你什麼好,你喜歡發獃,也別盯著雪地啊,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何文柳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最終收出口的,依舊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我笑了,摸了摸他的腦袋,「朕原諒你……」
「我……」何文柳的臉色有些難看,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拉過他,讓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道:「朕說了,朕原諒你,不管是剛才的事,還是三年前的事。」
我以為何文柳會很高興,很開心,兜兜轉轉三年,他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不料他卻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來,一開始只是抽泣,到後來變成了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該怎麼哄他,就任由他哭著,哭著,直到他哭累了,睡著了。
我扶著他平躺在軟榻上,找了床錦被給他蓋好。
我走出寢室時,萬福來到我身邊,低聲說道:「皇上,太後娘娘剛才派人來了,請您過去。」
「朕知道了。」我順勢走下階梯,八成是母后要為他們夏家求情吧。
「皇上,」萬福跟在身邊,提醒道:「去見太後娘娘之前,您先換套衣服吧。」
經萬福這麼一說,我瞅了一眼剛才何文柳靠著的肩膀處,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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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件龍袍,我來到慈寧宮。這幾日小八一直陪著母后,進了主殿的時候,正瞧見小八跟他兒子李堯不知說什麼笑話逗母后開心呢。
雖然沒有戳破,但我心知肚明,李堯是小八跟何文武生的。小八也不傻,哪敢跟母后說何文武的事,他跟母后解釋說李堯是他在民間時,見到一一見鍾情的女子,不小心毀了人家清白,本想帶回來娶著當王妃,誰料那女子難產而亡。
要不是李堯的那雙眼睛跟小八一摸一樣,母后說什麼都不相信他是小八的兒子,因為相貌,身材,氣質都差得太遠了。不過李堯嘴甜,會來事,三兩天就被母後接受了,
小八跟李堯見我來了,連忙請安,知道母后找我是有私事說,就告退了。
我坐在母後身邊,還沒來得急跟母后寒暄一下,就聽母后問道:「據說皇兒今天去見文妃了?」
我就知道這種時候去見何文柳太不妥當,可我實在忍不住。夏家和周陵被關押之後的這幾天,我哪個妃嬪都沒召見過,哪怕是賈婉茹我也沒去瞧她一眼,現在突然去冷宮見何文柳,恐怕這消息不出半天就傳遍整個皇宮了吧。
「恩,」反正也隱瞞不了,那我索性承認,順便編了個理由,「朕的這條命是他救的。」
母后聞言驚奇的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快給哀家說說。」
「兒臣得病期間,文妃曾經出現在乾龍宮內,這事母后您知道的吧?」
母後點點頭。
我繼續說道:「文妃給朕送了一碗葯,朕就是喝了他的葯才好的。」實際上我根本沒得瘟疫,何文柳那碗葯究竟有沒有效,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拿出來搪塞一下母后也是可以的。
母後用責怪的口吻說道:「那你還找人打得他下不了床?!」
「朕不是病糊塗了么,」我為自己辯解道:「所以朕這不病好之後,第一時刻去見文妃,把他從冷宮裡接出來。」
母后唏噓不已道:「都說患難時刻見真情,文妃跟你鬧了那麼久,可最後救你的還是他。」
是啊,患難時刻見真情,前世今生都是何文柳挺身犯險來救我。
「人這一輩子,認識結交的會有很多人,但交心的人卻很少,」母后緩緩的說道:「就拿哀家來說,哀家一直以為,夏家……」
來了,我就知道母后要為他們夏家說情了,我策劃那麼久,逼著夏家造反,就是為了讓他們犯下誅九族的大罪,求不得情,翻不了身!
「母后,」我連忙打斷她,「夏家一事朕實在無能為力,他們居然夥同周陵那個賤人逼宮,廢掉朕最疼愛的李毅,朕要是饒過他們,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說朕是個懦夫?!」
「是啊,這是很大的罪過,」母后沉默了一會,說道:「哀家老了,好多東西都記不得了,按照咱大同律例,夏家得處什麼刑罰啊?」
我一字一字的回答道:「按照大同律例,論罪當誅。」
「當誅?」母后眉毛輕挑,再度問道:「誅幾族?三族?六族?還是九族?」
「九族。」我如此回答。
「是么,」母后閉了閉眼,說道:「皇兒,你在金鑾殿上答應過哀家,處置夏家要與哀家商量的,你沒忘吧?」
我沒說話,倒是想聽聽母後會想出什麼理由來讓我饒過夏家。
「哀家是覺得九族不足以讓夏家謝罪,」母后的眼神變得冷冽起來,我從未見過她這般恨意的眼神,只聽她道:「誅十族如何?」
「……」我一陣錯愕母后居然要我誅夏家十族?!我沒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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