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與重生
我駕著馬車,趕回村莊,看見醫館就抱起何文柳沖了進去,把他放在病榻前,讓郎中救他。
那郎中看起來也算經驗老道,捻著鬍鬚替何文柳把脈,然後又站起來翻開他的眼皮瞧了瞧,接著就唉聲嘆氣的退了出來。
我問道:「大夫,他的病如何?該抓哪些葯?」
那郎中看了我一眼,緩緩的說:「不必抓藥了,你要是真有心,就去買付好棺材,準備身後事吧。」
身後事?!我的腦子轟的一聲,感覺就要炸開了,我記得何文柳只是咳嗽,怎麼會病得如此嚴重?那郎中看我發愣不說話,便解釋道:「你帶來這人身子骨本來就弱,也不好好養著,早就已經油盡燈枯了,看你們最近這幾天也在趕路吧?他的身體熬不過顛簸,估計熬不過今晚了。」
我沒再說什麼,只是又把何文柳抱進馬車內,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在村莊外找到一家破廟,我就把馬車停在破廟外,走進破廟,鋪好稻草和毯子,然後把何文柳抱到上面,讓他舒服的躺著,而我就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我一直以為何文柳救我,是為了重振他們何家,但是現在連他自己都快病死了,還談什麼何家?何文柳啊何文柳,你為什麼要救我?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到了黃昏的時候,何文柳才緩緩的睜開他那雙迷離的雙眸,他想坐起來,但是我按著他的肩膀,不想讓他白費力氣了:「你還是躺著吧。」
「皇上。」何文柳的聲音有些微顫,我想他是在用最後的力氣跟我說話:「馬車裡有一個藍色的包裹,裡面有些銀兩和收拾,您在路上可以用。」
「別說話,好好躺著。」我道。
「皇上,微臣的身子熬不住了,你別管我,帶著錢財離開,過不了多久追兵就回來的。」
我只是微笑的點點頭,其實我是在敷衍他。我早就已經不想再逃了,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意義,何文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抓著我的衣袖說:「皇上,不要放棄,我….我最近幾天都是朝著邊疆趕車,我想再過10天,就可以到……到邊界了,到時候,你可以找我二哥,他手裡還有一點兵力,他會為你出兵的。」
「文妃你說笑了。」我覺得何文柳的思想還是太單純了,不明白官場上的是是非非,他大哥算是間接被我害死,而何文柳自己在後宮裡被我遺忘了二十多年,他二哥也被我趕得遠遠的,這麼算來,他二哥何文武恨我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為我派兵。
何文柳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緩緩地遞到我的手裡:「您拿著這塊玉佩去邊疆,找我二哥,只要我二哥看見這枚玉佩,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二哥都會答應的,你相信我….」
他的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咳嗽,我將他扶起,拍拍他的背,希望他可以就此好過一點,我看見他的嘴角都咳出血絲來了,我趕緊從懷中掏出錦帕,為他擦去嘴角的血:「文妃,你為何要救朕?」我覺得我必須要問這個問題。
何文柳沒有回答,他看著我只是微微一笑,他那月牙般的雙眸充滿了悲傷與不舍,讓我頓時心裡一寒,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閉上雙眼,有一滴淚珠從他的眼角劃過面頰,我知道,何文柳死了。
我把他放下,坐在旁邊,靠著牆,我沒有流一滴眼淚,心裡也不怎麼難過,並非我薄情,而是我與何文柳之間壓根就沒有什麼感情,在我的記憶里,我們之間的交談不會超過二十句話。我想,如果我們在這逃亡的五天里有所交談的話,我是不是就能發現何文柳早已病入膏肓,也許我也能夠問出何文柳不顧身體非要救我的原因,不過現在都太晚了,何文柳已經死了。
我抬起頭,看著這座破廟的屋頂,上面沾滿了蜘蛛網,想我李暮景,竟然會落得如此田地,想著想著,我便笑了,我這輩子輸慘了。看著手裡握著何文柳遞給我的玉佩,這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圓形的邊框上雕刻著花紋,中間刻著「平安」二字。這塊玉放在民間,肯定算是價值連城,但我從小生活在皇宮,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要是平時肯定還入不了我的眼呢,但我現在卻覺得它寶貝的不得了。
我回想起我的一生,我小時候無憂無慮,雖然我是皇后的孩子,但我不是長子,皇位的事情輪不到我頭上,我只知道玩,16歲那年有了自己的王府,每天在京城與那些狐朋狗友們逛花街柳巷,或者與才子佳人們吟詩作對,偶爾回一趟皇宮,看看皇兄,母后和弟弟。
可這一切在我20歲的時候就變了,皇兄因病去世了,我被眾人推到皇位上,我的去世的父皇從來都沒有教該怎樣當一個皇帝,我只是想當一個享樂王爺而已。登基之後,剛開始,我還能兢兢業業的,但是時間久了我就會覺得無聊,我想我乾脆當個享樂皇帝也不錯。於是我開始花重金修葺皇宮,整天想著怎麼玩,我寵愛賈婉茹,聽著她的枕邊風,打壓何氏一族,然後我連母后夏太後身后的夏氏一族也沒放過,母后對我的做法很是生氣,到死都沒有原諒我,但是我卻很高興,因為那些惹我生氣,惹賈婉茹生氣的人都不在了。再到後來,我天天在後宮歌舞昇平,連早朝都懶得去,所有奏摺都扔給左丞相賈凡批註,而我最後的下場,就是賈家,聯合瑞王李暮之,把我從王位上趕了下來,我現在就像過街的老鼠一樣,到處躲藏著。
我突然想起皇兄李暮易死之前,把我叫到他的床前,他告訴我說,自古帝王最無情,做皇帝的,必須要狠,接著皇兄自嘲說,他做皇帝做得很失敗,原因就是不夠狠。現在仔細琢磨,的確是這樣,皇兄不夠狠,是因為他太仁德,我不夠狠,是因為我心不在朝堂上,我們兄弟倆都太失敗了。我心裡很恨,我恨賈婉茹,我恨賈家,我恨李暮之,我恨那些背叛我的人,我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
我一直就這麼坐在破廟裡,哪裡都沒去,兩天來不吃不喝,終於兩天之後,追兵趕來了,他們把這座破廟團團圍住,帶頭的人直接沖了進來,看著裡面的情況,張口大罵:「狗皇帝,看你還能往哪跑!」
我看著衝進來的人,四十多歲,看著挺壯實,好像是叫謝坤吧,我記得以前好像是軍隊的將領,我都記不清了,頭有些痛。
那人看著我,滿眼的恨意,他拔起劍,直接刺進我的胸膛,我卻一點都不感覺到痛,我就這麼倒下了,我的臉朝著何文柳偏斜,我看著何文柳的面龐,就像睡著了一樣,十分的安詳,「對不起呢,文妃,朕最終辜負了你的好意。」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知多久,我猛然睜開雙眼,我發現我躺在一張很大床上,看著四周的床簾和周圍的擺設,我覺得我似乎是躺在我的寢宮乾龍宮的床上,難道我還沒有死?我被送回來了?可我就算送回來也不應該躺在乾龍宮啊。我摸著胸口,一點都不感覺到疼痛,別說見血了,連塊疤都沒有,我發現我上身沒有穿衣服,下身只是穿著一件單褲而已。
這時,我感到身邊有些動靜,我身旁有人,我轉過臉去,看見一個讓我十分熟悉的身影,但是我不敢確定,那人拿起床邊的單衣,披在自己白如雪的肌膚上,然後緩緩的捋起有些凌亂的青絲,讓青絲吹在單衣之外,他的背影,他的膚色,他的青絲,我終於能確定他是誰了,我的文妃,何文柳!
那人穿上單衣后,站起來,似乎打算離開,我怎麼能讓他如願,我直接抓著他的手臂,有將他拉回床上,他躺在大床中央,我翻過身去,坐在他的腰間,細細的看著他的面龐,果然是何文柳,此時的他,似乎比剛進宮時長得更美了,可能是長開了吧,現在的他不似十五歲那年感覺那麼青澀,也不像我們逃亡時略帶一絲滄桑。
現在的我,滿腦子都是疑問,著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沒有死?當我走進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發現,原來我重生了,我現在的樣貌像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原來上天還是沒有拋棄我,我想狂笑,但是我還是忍著了,免得吵醒何文柳。
我朝著門口喚道:「萬福。」
接著,門被打開,那個從小跟著我服侍我身材有些肥腫的內監萬福走了進來:「萬歲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