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投親遭拒
關係敲定后,接下來是艱難趕路,猛然間從高速公路四通八達,鋼筋水泥建築無處不在的現代掉進公元前,雖然是妥協了李婉強加給他的母子關係,心裡那份強烈的不適應還在,這就讓他的情緒十分低落。
不想跟李婉一起憋屈在狹窄的馬車車廂里,李瀚主動替代了李媽,坐到車轅上趕著坐人的馬車,後面一輛拉著棺材的馬車是老李在驅趕,這就是他們一行的全部陣容。
馬車晃晃悠悠,一路沿著莽莽秦嶺艱難的行走,滿目蒼翠人跡罕至,偶見有鄉農收割粟米,也是面帶菜色,衣衫襤褸,他不由暗暗感嘆經過了文景二帝無為而治的休養生息,戰亂帶給百姓的創傷依舊沒有消除。
一路之上,李瀚都以一個洞悉歷史的超然眼神觀察著環境,關中之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左?ズ??衣な瘢?樅?娑?淌兀?酪幻娑?浦詈睿?緯啥汲塹耐饢x老摺=??邪隕稀11噶?圖?湃?兀?蜆鉤啥汲悄芄弧骯倘艚鶥饋崩狄允乇傅木?戮蕕恪0隕鮮竅萄艉統ぐ駁畝?竺?對都城具有屏蔽拱衛的作用,其戰略地位尤為重要。
臨近霸上,李瀚發現具體地形跟歷史上講的略有不同,這裡南接秦嶺,北接白鹿原,西臨灞水,作為黃土原的北端,霸上居然不是一個點,而是月牙形的地域,地勢高峻,東陡西緩,東北部從原頂到灞河谷地的落差極大,他目測能有三百米。
想起這裡就是高祖劉邦參加鴻門宴的地方,李瀚微微有些激動,雖然此時關中已經太平,但山石上的隱隱刀痕跟天地間彌散的淡淡殺意,依舊讓他彷彿看到了那個年代的金戈鐵馬,聽到了將士們的廝殺聲。
可惜如今外表勇猛卻生了一顆柔軟心腸的霸王已經化為一個悲哀的驚嘆號,而夠厚夠黑的成功者漢高祖劉邦也化為一?g黃土,只有這雄渾厚重的霸上依舊擔負著軍事重地的使命。
一路走來,李婉把一腔母愛盡數移交到李瀚身上,多日的朝夕相處,讓李瀚認同了這個可憐的女人,那「娘親」兩個字叫起來也不怎麼彆扭了。
但李婉卻不敢把撿來的李瀚當孩子來看待跟責斥,她早就看出他跟尋常孩子有著天壤之別。就象現在,哪有一個十歲少年矗立在灞水岸邊,用一種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深邃眼神看著滾滾浪濤,彷彿是一個洞悉天機的主宰者一樣呢?所以,雖然霸城近在咫尺她心急如焚,卻竟不敢去催促李瀚上車。
李瀚看著看著,臉上有了淚,對英雄的緬懷更勾起了他的孤獨與無助,一種嘆天地之悠悠,獨傖然而淚下的悲哀油然而生。想到不遠處陌生的霸城可能就是他在漢朝這一生需要生活的地方,他居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惶恐,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了。
李婉看著李瀚臉上的淚,終於忍不住怯生生叫道:「瀚兒,風涼,還是上車吧……」
緩緩轉過頭,李瀚看著李婉那孱弱的身軀跟誠惶誠恐的眼神,突然間萌生了同命相憐般的親密感,他暗暗嘆息一聲,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又有緣叫了她娘親,以後就相依為命吧。
畢竟,飛機上的人都死了,他陰差陽錯的撿回來一條命,雖然詭異的到了漢朝,畢竟比灰飛煙滅好很多了,既然劫後餘生,就好好在大漢朝活下去吧。
至於李婉這個娘,李瀚自嘲的想也許是老天多給他這條命的附加條件,他必須負擔。
蕭瑟的秋風中,李瀚一行在一個陰雲密布的上午進入霸城,季家世代行醫,在霸城相當有名氣,季宅很容易就問到了。
馬車停在季家門口,李瀚跳下馬車,很好奇的打量著,這是一個很有氣派的門樓,台基就足足有三米高,外包花紋磚,屋頂屋面直坡而下,屋脊也是直線,沒有曲檐,瓦當都是圓形瓦當,鑄著動物圖案。
還沒等李瀚看完,一大群人就哭天搶地的涌了出來,為首是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瘦老頭,老頭沒戴帽子,頭髮在頭頂挽了一個髻,穿著本色麻衣,交領直裾,下長及膝,衣袖狹小。
瞬間,那群人就圍攏了放著棺材的馬車,李婉母子卻被直接無視了。
隨即,好多的僕人把馬車趕進院子里,門口就掛起了喪挽,一家子哭嚎了一陣子,棺材被弄到後院一個小院落里放下了,終於,家主要召見戰戰兢兢、哭的肝腸寸斷的李婉母子了。
正堂迎面地面上鋪著一張光滑的竹席,放著一個矮几,山羊鬍子的老太爺跟一個老婦人跪坐在上面,左右也各有一張竹席,跪坐著兩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女人們都站在後面。
李婉拉著李瀚走進來就跪下了:「不孝兒媳李婉叩見公婆哥嫂,可憐我夫浩郎一直惦記家人……」
「住口,你這個賤婦,你剋死了我的夫君還敢來認親,誰認你是季家人了,你就不要臉的自稱兒媳!」突然,一個胖女人竄出來,一個耳光就把她扇倒在地上。
可憐李婉倒在地上哀哀哭泣,李瀚看那女人還不罷休,抬腳還想踹,衝上去擋在李婉身前大聲說道:「潑婦,再敢打我母親,小爺就還手了!」
那胖婦哪裡害怕,一個耳光又甩在李瀚臉上罵道:「我夫君都沒了,誰知道你是哪裡來的小野種,少在我面前充大少爺!」
李瀚一個趔斜,他捂著紅腫發疼的臉,閃爍著怒火的雙眼緊盯著胖婦,一字字說道:「我父親屍骨未寒,你就如此欺辱我們母子,其他人居然不聞不問,請問,這就是我父親常說的大家風範?」
山羊鬍子終於開口了:「柳氏退下。」
胖女人恨恨的瞪著李瀚,還是退下了。
山羊鬍子慢吞吞說道:「李氏,雖然你跟浩兒已經有了孩子,但你們沒有父母之命就是苟合,季家若是收留了你,就是辱沒了百年大家族的門風。」
老頭子說到這裡,李婉已經聽出不對頭了,她驚悸的差點栽倒,李瀚趕緊扶住她。
果然山羊鬍子接著說道:「我季家不能接受不明不白的兒媳,但我們也不會狠心絕你生路,這樣吧,你把瀚兒留下,這裡有一千個大錢,你帶走自行度日吧。」
李婉魂飛魄散,哭泣哀求不已,可是季家人一個個橫眉冷對,「喪門星」「賤女人」等污言穢語不絕於耳。
李瀚原本覺得自己該保持一個無知少年的本色,並不想表現的太過逆天,可是看李婉哭的面白氣噎,這一家子卻不為所動的樣子,登時怒火中燒,站起來大聲說道:「行了,別用假慈悲來掩蓋你們的無情了!就你們這個家,讓小爺留下小爺都不稀罕!我跟母親現在離去也可以,但我終歸是季家三爺的兒子,就算是說到官府,你們這樣趕走我們也違背了律法!」
李瀚這番話一出口,一屋子人都愣住了,他彎腰拉起李婉,惡狠狠的說道:「母親,我們走,就不信官府任他們欺凌我們孤兒寡母。」
季老爺子名叫季番,在霸城也算是人人尊重的先生,這次心痛晚年喪子,卻把一腔哀傷都轉化為怨恨發泄到可憐的李婉身上,覺得兒子若非貪戀這個女人,也不會獨自在異鄉十多年以致身死,要留下這個女人在家裡天天看著難受,那是絕無可能。但是孫子畢竟是兒子唯一的根苗,更是他三個兒子中唯一的男丁,那是不能讓李婉帶走的,所以才做出留小驅大的做法來,但看到李瀚的行為,他倒是驚詫了。
「瀚兒,到祖父這邊來,讓祖父看看。」季番叫道。
李瀚是什麼人,他可不單單是個十歲孩子,腦袋裡住著的,可是一個28歲成年男人的完整思維,他早就看透了,這一家子都是尖酸刻薄之人,即便是他利用老爺子的親情爭取留下李婉,日後也沒有好日子過,肯定會受到各種拿捏,與其如此,還不如撕破臉鬧一鬧,爭過來一些家產暫時安身,至於以後的生活,他自信憑他的能力可以過得很好。
「行了!別假裝慈愛了,小爺我不稀罕!」李瀚早就有了打算,胸有成竹的說道:「我父親在世時曾經說過,他曾經在城東買下一處莊園種植藥草,把這個莊園給我們,從此之後,小爺我隨母姓,跟你們家族再無關聯!」
莊園的事情當然是一路上李婉告訴李瀚的,他此刻提出來,不單是季家人愣了,李婉也目瞪口呆。
季番早看出這個孫子氣度不凡,哪裡捨得放他走,但是,他也明白自己三個兒子中,老大季旬,老二季重心機陰沉,若是留下李瀚,沒準會被坑害,與其如此,還不如順水推舟,把葯園給他們母子,看一看這孩子到底有沒有能力自保。
「瀚兒,你是個十歲孩兒,即便我把葯園給你,你能保全的你母子生活?」季番說道。
(註:大錢就是景帝時期流通的銅錢,一枚四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