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抓捕戴恩
大太太的房門是很雅緻的,就像她的人一樣,她就是一個很雅緻的人,像一朵蓮花一樣。只是那蓮花在人間太久了,也變得禮教了些。大太太也是一個面容極美的人,雖然年華流逝,但到底還是一個中年美婦。那等姿色,還有那等家室,當年的蔣府門檻又不知被多少媒人踩壞,門檻是換了又換。只是到底還是便宜了范易。
大太太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嘆氣了一聲,任當年是多麼美艷如花,若干年後,也半老珠黃了。如今老爺更是連來都不來,接著便想到了四太太那張年輕酷似二太太的面容。忽然她把手中的手帕一捏,鏡子被她摔倒在地。
「小姐,您怎麼了?」杜媽看到大太太把鏡子摔了,急忙問道。杜媽心道:「已經一個月了,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老爺就再也沒來過大太太的房間,許是老爺還在生小姐的氣,畢竟耀祖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小姐真的是過於想抱孫子了。」
「沒事,我只是有些心煩。」大太太道。大太太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一隻胳膊立在了桌子上,胳膊的手撐著自己的腦袋。老太太自一個月前也找大太太問了話,把她手中的一半生意都分給了老爺處理。大太太倒是輕鬆了很多,只是大太太卻總也是不高興,越發地心煩。
「你去把秋秀叫來,我有話問她。」大太太對著杜媽道。說著她站起來,走到了她的躺椅,躺了下去。杜媽「是」的一聲便出去了。不多時,杜媽便帶著馮媽來到了大太太的房間。
大太太的躺椅正在搖啊搖,它的背後立著那鴛鴦屏風。據說這是范易送給她的,那是她在這個房間里最喜歡的擺件。
「給大太太請安。」馮媽見到大太太行禮道。大太太此時正對著她,眼睛盯著她,而手中的手帕一直拿在手中擺弄著。看著馮媽的樣子還是那麼戰戰兢兢的,在蔣淑眼裡對待下人,本就是恩威並施的。
「秋秀,府里這幾天有什麼動靜嗎?」大太太道。
「回大太太,嗯…府里最近倒是沒什麼動靜,只是昨個少爺去了三太太的房間,也不知聊了些什麼。」馮媽說完這話,馮媽抬起頭來瞧了瞧大太太的臉,大太太的臉色很平靜。
「繼續說下去。」大太太道。大太太說得很平靜,彷彿她一點也不在乎。只是那瞳孔卻是變了變,自己的兒子一個多月沒有來自己房裡,卻直接去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那裡,而且那個不想乾的人還是一個讓自己厭惡的人。心道:「自己的少爺真是越來越孝順了。」
「二小姐還是照常在自己的房裡呆著,只是那二小姐的門外已經聽不到那古箏聲了。」馮媽道。
「如此甚好,時間本就可以沖淡一切。想那丫頭應該是想開了許多。」大太太滿意地說道。
「是是是,想那姓秦的小子要什麼沒什麼,許也是當年二小姐腦子一熱,便做了那等荒唐事。現在二小姐應該也是把那小子忘了。」馮媽諂媚著介面道。
「少奶奶還是平常就把自己關在房門裡,只是聽她的丫頭說,氣色好了很多,而且偶爾還能見到笑容。」馮媽繼續道。
見到大太太沒有出聲,又繼續道:「嗯…其他的就沒什麼了,聽說老爺和范管家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聽到這話,大太太心中黯然:「想來自己20多年來,一個人拖著那范家基業。就兩個大男人都要用幾天時間來處理,而自己一個女子卻是獨自支撐,到了如今還是受力不討好,老太太終究還是信不過她姓『蔣』的。」
「四太太呢?」大太太道。
「四太太?四太太這幾天也一直在房裡。老爺說四太太要在房裡好好養胎,府里有什麼好東西都要先顧著四太太。」馮媽說完這話,大太太把手帕忽然捏得很緊。
杜媽就站在大太太的旁邊,見狀便開口道:「那四太太也太嬌貴了,將來生男生女還不知道呢!如果是生個女娃,便什麼都不是了。就算生個男娃,也不過是個庶出!是比也比不了咱少爺的。」
馮媽也隨聲附和道:「是是是!那四太太的肚子里的東西,怎麼能和少爺相比呢!一個戲子生的東西,估計也是個下流胚。」
大太太聽到這話,那捏緊手帕也鬆了下來。繼續問道:「上次你來,我給你交代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馮媽這時候冷汗嚇了來,忽然跪下。
大太太望著她那樣子,想到肯定有事,而且事情還不小。厲聲問道:「快說!」
馮媽本就低下的頭變得更低了。說話也哆嗦了起來:「大…大小姐…這…幾天是…去見了一個戲子!」
「去見了一個戲子」這幾個字倒是忽然間變得快了起來,彷彿是豁出去了。
「什麼!!」大太太忽然站了起來!狠狠地盯著那跪在地上的馮媽說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如果有一句虛言,今天就是你『病』死的時候!」
馮媽聽到這話,嚇了一身冷汗,繼續道:「太太,小的不敢胡說八道。昨天小姐又出了范府,於是我就叫小麗跟著,後來才發現原來大小姐是去望月樓見了一個戲子,那個戲子叫戴恩,是名伶樓的。」
「那戲子是個男的還是女的!」大太太道。大太太很討厭戲子,就算是女的,她也是及其討厭,她不是一個討厭戲劇的人,只是她討厭戲子與范府的人產生瓜葛,因為在她眼裡戲子是「下九流」。范府中的人如果和戲子相交,那是有辱世家之風的!更別提自己的女兒了!何況她也是及其厭惡四太太,每次聽說老爺又去那四太太的門房,她就會心裡不舒服。
「那…戲子是個男人,而且大小姐好像與那戲子很熟。小姐還和那戲子去了茶樓喝茶,但談的是什麼,就不知道了。」馮媽忐忑地說道。
「胡鬧!!」大太太厲聲道!而這次卻是真的動怒了!那怒氣也表現在了臉上。太太一般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可想她現在有多生氣。上次臉上有了怒氣,還是一年前二小姐的那事。
「文秀,跟我去淑麗那裡!秋秀,你也跟著去!」大太太說完,便直接出了房門,杜媽看了馮媽一眼便也尾隨大太太,馮媽這時候起來也在後面跟著。
大小姐的房裡。大小姐這時候正坐在她的椅子上,對著一塊玉墜發獃。這是戴恩送給自己的,它雖然不是名貴之物,但是在她眼裡,卻比什麼都珍貴。小倩則守在淑麗的身邊,她看到淑麗在看著那塊玉墜,心道:「大小姐又在想那戴恩了。哎,小姐啊,這是何苦啊!」淑麗看著看著,忽然笑了,她想到了和戴恩發生的一些事情。相遇相知,和他在一塊的畫面在腦海中翻著。
忽然聽到門外響了三聲敲門聲:「大小姐在嗎?」。那是杜媽的聲音,淑麗臉上,滿是疑惑的表情,這杜媽平時很少找自己的,怎麼今天她倒是來了?
「小倩,去開門。」淑麗說道。而自己也收起了那個玉墜,端莊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小倩開了門,可是看到的不是杜媽一個人,更看到了大太太,而大太太身後的則是馮媽。杜媽自是看到了門裡頭的大小姐正坐著。
「躲開!」杜媽說道。便把小倩推向了一邊。
大太太進了來,淑麗看到自己的母親來了,當下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原來是母親來了。」淑麗突然感覺有些不自在。母親向來是很少關心自己的,她比較關心耀祖,她更喜歡的是淑美,而對於自己卻總是漠不關心,為此她很是嫉妒,尤其是自己的妹妹淑美。平常自己總是挖苦妹妹,為人也變得刁蠻無理,其實也不過想引起母親的注意,可是母親還是對她不上心。而母親的突然來訪,讓她覺得意外。
「我不能來嗎?」大太太道。
「母親當然可以來,淑麗都盼著您能來呢。」聽著母親說起這話,那說話的語氣讓淑麗覺得不對味,好像出了什麼問題。
大太太直接進了屋,坐在了淑麗先前坐的椅子上,而淑麗則是站在了一旁。杜媽和馮媽也進了門,小倩則是退在了一旁。
「杜媽,你把門關上。」大太太道。淑麗越發感覺不對,母親瞧都沒瞧自己,等到杜媽把門一關。母親說的第一句話,讓自己猶如晴天霹靂一樣。
「那花夾子真是不老實,他手裡的人更是不老實!」大太太說完這話,忽然轉頭死死著淑麗。淑麗的嘴巴忽然張成了圓,她很快看向了小倩,心道:「難道是你這丫頭出賣了我?」可小倩搖了搖頭,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杜媽,把這丫頭給我關到柴房!」大太太指著小倩厲聲道。
「母親,你這是幹什麼,小倩沒做錯什麼啊!」淑麗焦急道。
「她知道了你和那戲子的事,而沒有稟報,那便是犯了錯!」大太太道。
「母親說的什麼,我不懂。」淑麗忽然轉頭看著自己的母親道。
「好啊!你倒是膽子大了!文秀,你去帶著一些人,到那名伶樓把那叫戴恩的小子給我抓來!」大太太冷笑著道。
「母親,不要這樣,我以後不和那小子來往了,求您放了他吧!」淑麗忽然腿腳一軟,跪了下來。大太太這句話其實也是試探,因為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會找個戲子。她也曾懷疑那杜媽是否說錯話,也沒打算真的要去戲樓把那小子抓來。可是淑麗卻是當場出了這等行為。讓她更為惱火,心道:「我怎麼養了這麼有出息的女兒!」更是怒氣衝天,當下也狠下了心。
「還不快去!」大太太對杜媽厲聲道。杜媽被大太太的話一驚,因為大太太從未對自己如此發脾氣,想來大太太現在是非常得生氣,便「是」的一聲出了房門。
「淑麗,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說著便也走出了房門,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對著站在一旁的馮媽道:「給我把門關上,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門!」
「母親,母親!」她看著母親出了房門,也跑到了房門,想要拉住自己的母親,想再苦苦相求。可是當她快要到門口的時候,房門忽然被馮媽快速地關上了,接著是上鎖的聲音。
「母親啊母親,求您放了他吧!求您了!」門裡的淑麗猶如泄了氣的皮球,癱在了門上,倚靠著,一邊說著一邊哭著。而門外的馮媽卻是嘆了嘆氣,心道:「大小姐啊大小姐,我也是沒辦法,只是這個范府是有規矩的。」便也離開了。
大太太一個人走到了長廊,卻見到了那四太太和她的丫頭小娟。四太太已經有四個月身孕了,肚子也大了起來。大太太看到那四太太,首先看了那肚子,然後便是她的那張臉,而四太太也是見到了她。
四太太在大太太眼裡,就是一個城府頗深的女人!淑麗之前被老爺罵,只是那些陰險段子中的其中之一而已。而在四太太眼裡,大太太是一個行事果斷且無所顧忌的人,而且是有把「鐵血手腕」,所以自己就算再受老爺喜歡,也不敢太過放肆。
「大姐,這是去哪啊?」四太太見到大太太,面帶微笑地打了個招呼。
「你的肚子很貴重,還是少走動為好,安心在房裡養胎。」大太太道,那語氣像是命令一樣。
「大姐真是想著妹妹啊,妹妹今天想去那花園坐坐,大姐要不要也去那坐一坐啊?」四太太摸著肚子微笑道。
「我沒有四妹那麼清閑,四妹只負責服侍老爺,我還要管整個范府。」說完便也不等那四太太要繼續說些什麼,便直接走了。
四太太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一撇:「有什麼了不起的,沒了蔣府,你就什麼也不是。」四太太望著自己的肚子道:「生了幾個孩子,也沒一個爭氣的。」
小娟望著大太太離開的身影對四太太道:「太太,杜媽好像不在她身邊啊。」四太太道:「我早就發現了,看那大太太的神情,想咱們范府又要演出好戲了。」說完便帶著小娟去了那花園。
杜媽帶著范府的打手來到了名伶樓。夥計看到那婦人帶著一堆人,看著面色不善的樣子。便上前問道:「呦,您幾來早了,角兒們大清早的還在練嗓子,要晚點才能齣戲。」杜媽望著他,叫道:「我們今天不是來聽戲的,而是來抓人的!」夥計一聽,那口氣果真是來者不善,當下就跑去找花老闆去。
花老闆這時在後台,望著戴恩嘆氣,因為他昨晚喝了好多酒,現在還醉著。心道:「那范府大小姐果真是把他的心給偷走了。」這時夥計找到了他,把情況一說,他便也去了前台。
大清早的,戲樓也沒什麼客人。人很少,到顯著杜媽和那些范府的打手更顯眼。花老闆見到這些人,心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啊!這架勢簡直跟要拆我這戲樓似的。」
「幾位,您找我有事?」花夾子點頭哈腰地說道。
「花老闆,您這戲樓現在還想繼續做下去嗎?」杜媽冷笑著道。
「呦,看您說的,我這個戲班當然要吃飯才行。」花夾子陪笑道。花老闆一聽這話,心下更是不明所以,看著這些來人,也不認識。心想難道是地頭蛇?可這打扮也不想,因為那打手全身上下都比較整潔,倒像是大府出來的打手。而那些地頭蛇,自己也都打過了招呼才對。
「你知道這個縣城裡,有些人是不能動的嗎?」杜媽道。
「知道,這個縣裡有很多人是動不了的,不知道您說的是?」花夾子疑問道。
「范府的人是絕對動不了的,動了的人一般都沒什麼好下場。」杜媽厲聲道。
花夾子這下才聽出來了,眼睛一轉。杜媽看著他,卻是一笑:「花老闆這眼珠一轉,倒是想著什麼辦法吧!范府是這縣城的山,你的眼睛再轉,能把山給推到了嗎?」話說完,向打手們使了個眼色。打手們看到那杜媽給的信號,便直接衝到了戲樓後台。
「你!」花夾子看到這舉動,臉上沒了面子,心道太不拿自己這個老闆當回事了。可是杜媽的一句話,倒是把他堵得死死的。
「花老闆,想繼續在縣城裡混,就要懂些規矩。」杜媽道。規矩?現在的規矩已經變了味,花老闆嘆氣一聲,亂世的規矩還有規矩嗎?還不是誰強誰就是規矩。
打手衝進了那戲院後台,那些戲子確實受了一驚,心道這些大漢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闖了進來。打手當然不知道誰是戴恩,對著戲子們喊道:「誰是戴恩!不說就把你們全抓走。」那張三李四嚇得不輕,便用手指著那旁邊還在醉醺醺的年輕人喊道:「那是戴恩,你們去抓他,不要抓我們。」打手們見那張三李四所指,便把那年輕人抓了起來。戴恩迷迷糊糊著只覺得自己被人架了起來,迷迷糊糊地也醒了。發現自己的雙肩被兩個大漢夾著,當下生氣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快把我放下。」
「放下,到了范府我們就會把你放下!」打手笑著對戴恩道,那笑中充滿了嘲諷。
打手們把一個年輕人給帶了出來,杜媽見此,便對花老闆說道:「花老闆,您這戲樓若是想繼續開下去,那便好好管好你手裡的戲子。」
而戴恩也是見到了花老闆,喊道:「花叔,這是怎麼回事啊!救我,救我!」
花夾子臉上一陣苦澀,卻是毫無辦法,只是一直看著他。
「帶走!」杜媽說完這話,便出了戲樓的門。那戴恩也被打手帶了出去。
「花老闆這是怎麼回事啊?」戲子們看到打手都走了,才從後台出來,看到花老闆在那裡,便也追問道。
「都干自己的活去!去!去!去!」花老闆不耐煩地道。
「可是一會兒客人們要看戴恩的戲,這可怎麼辦啊?」其中一個年長的戲子問花老闆道。
而花老闆拍了拍桌子喊道:「這還有王法嗎!」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在亂世中,哪還有王法!